修真劣等生

　　南山大学，兴和礼堂。

　　“2014年，神经工程学家史蒂夫·麦卡鲁向我们阐明了，人们对事物的认知理解能力是由大脑皮层神经元直径决定的。也就是说，其直径越宽的人，学习效率会越高。基于这一特征，启源科研团队筛选并读取了三万六千零七十二名志愿者的基因图谱，输入程序进行比对……”

　　陆源已经太久没有上过课堂了。他最后一次给学生讲课，好像还是在他博士刚毕业那会儿，大概十多年前。后来，他便以浪费生命为由辞退了教职，开始创办私人实验室。

　　不过，这次南山大学的邀请是托陆彦城带给陆源的，他推脱不得。

　　好在讲座很简短，加上中间与学生的互动，总共也不超过一个小时。但是，长时间的讲话陆源还是不太应付得来，一场演讲下来，他只感觉口干舌燥。陆源下意识地扯了扯领带，做出最后的陈词总结：“我想再次强调，警惕‘科学狂热分子’的基因改造行为。任何选择都需承担后果。我们还没做好成为‘上帝’的准备。”

　　最后，他朝台下的听众们露出了一个完美的微笑，“我想与大家分享的内容就是这些。”

　　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陆源一张张翻过后面的演示文本内容，展示参考文献。

　　等掌声终了，学生主持接过了场子：“谢谢陆先生为我们带来的演讲。相信大家都受益匪浅。刚刚在演讲的过程中，我这里不断地接到同学们递上来的小纸条，都是想要请教陆先生的问题，让我代为转达。可以吗，陆先生？”

　　陆源喝了口水，点点头。国内的学生大部分都比较羞涩，不愿意在人前发言，这种递纸条的方式倒是更适合交流了。

　　得到陆源的准许，主持人拿起纸条，一张张读起来：“第一个问题就比较开脑洞。一位署名‘陆源小迷弟’的同学问：‘陆先生，您认为100年后的人类会是什么样子？’”

　　从主持人读到署名的那一刻，台下就开始了哄笑。陆源也跟着笑了，一直凌厉的神情也温和不少：“首先，谢谢这位同学对我的喜欢。要探讨未来人类，我想我们还要再设定一个前提，允不允许‘进化’人体。从中世纪开始……”

　　虽然陆源已经很久不在大学执教了，但他善于演讲，晦涩的问题总能做出深入浅出的解答，还会适时地抛出问题、引发思考。现场的氛围很热烈，不知不觉就到了讲座该结束的时间。

　　“由于时间的关系，这是最后一个问题了。”主持人说。

　　“欸！——”问题没被提到的同学们发出一阵哀叹。

　　主持人歉意地笑了笑，继续读道：“这位署名‘承包陆哥领带’的同学问：‘陆先生，我是真的很崇拜你，把你当作人生道路上的明灯。你智商高、颜值高、收入高。但是……为什么还没找到女朋友？”

　　主持人的话还未读完，听众们哄堂大笑。甚至有几个大胆的女生高喊：“找我！找我！”

　　陆源感到既无奈又好笑：“你们该多关心关心我的学术成果才是，我又不是明星。”

　　“在学术界您也是明星。”主持人打趣道：“方便的话就透露一点吧。陆先生一直保持单身，是不是眼光太高了？对另一半会不会还有学历要求啊？”

　　“没有那么夸张。”陆源想了想，补充说：“但也不能太愚钝。毕竟相互欣赏是建立亲密关系的前提，不是么？”

　　*

　　虽然讲座已经结束，陆源还是被留了一会才得以脱身。他被想要交流学术的人团团围住。向他请教问题的不止有参加讲座的学生，还有一众南山的学者。

　　当陆源走出礼堂时，天都已经快黑了。他晚上还要赴约，便快步走去停车场取车，但刚解开电子锁就被人叫住了。

　　“哥！”一个背着双肩包的女生兴冲冲地跑了过来。

　　陆源一见来人，笑着说：“‘承包陆哥领带’？好啊陆潇，敢让我当众出丑。”

　　陆潇愣了下，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诶呀，我是替大家问的嘛。没女朋友怎么能叫出丑呢？明明是提高了你的个人价值！你都不知道，我舍友看到讲座海报上你的照片，就说自己‘恋爱了’。”

　　“好了好了，别再给我灌迷魂汤了。”陆源挥挥手打断了她，陆潇是她的堂妹，也是陆家最小的孩子，说话经常不着调：“你来得正好，我正要打电话给你。听小叔说，这周末的家庭聚会你不准备来？怎么回事陆大小姐，架子摆得很大啊。”

　　“没有！”陆潇赶忙解释，“当然没有，我只是最近……有点忙。”

　　陆源奇怪地问：“你一个在校大学生有什么好忙的？”

　　“唉，哥，你这就太不了解我们追星女孩了。”

　　“……追星女孩？”

　　“对！”陆潇一下子兴奋起来，她转身向陆源展示自己挂满徽章的双肩包，“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卫廷礼全球后援会南山分会副会长——三点水，就是我！”

　　“……卫廷礼？”

　　一听到这三个字，陆源的脑袋像被什么东西捆住了，突然一阵阵地犯疼。

　　怎么回事？

　　陆源扶着额角咬牙隐忍，他确信自己之前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但这种本能的、想要抗拒的情绪莫名地在他脑海中滋生，像杂草一样疯长。

　　陆源在他回忆里搜寻，不仅毫无结果，还让痛楚加剧了。

　　“哥！”陆潇被吓住了，她上前挽住陆源，急切地询问：“你怎么了？！”

　　“……没事。”陆源扶着车门，等了大约半分钟的功夫才渐渐恢复正常。

　　“你先回宿舍吧，别担心。”陆源拍着堂妹的肩膀说：“我晚上还有个饭局，下次再请你吃饭。”

　　“哥你真的没事吗？”对于陆源明显是掩饰的说法，陆潇不买账，她眉头紧锁，仔细打量着陆源的脸。

　　“真的没事。”陆源看了下表，“时间已经不早了，我再不走就要迟到了。“

　　陆潇还是不放心，嘱咐说：“那…你记得要去医院看看啊！”

　　陆源一口应下，坐进了车里，隔着玻璃同满脸担忧的堂妹挥了挥手。

　　车子缓缓起步。天色已经渐黑，华灯初上，橘黄的暖光与新夜的冷色交替着照耀在陆源的脸上，让他的表情显得越发凝重。

　　陆源来南山已经快一周了。和市长考察场地、和风投谈运营方案……他安排的事情好似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中，风平浪静。但陆源知道，一定有什么潜藏在水底的危险正在到来。

　　也可能不是危险。但陆源不喜欢被隐瞒。

　　他减缓车速，排队等待通过校门的道闸口。他不自觉地将手伸进上衣口袋，指尖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是玄元金印。

　　陆源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把这玩意儿带在身上，完全是无意的行为。他记得这东西来自于沈黎，但完全没有收下它的记忆。

　　这样莫名的失忆事件已经发生过两次了，陆源实在无法将其归结为巧合，更像是被人刻意抹去了。

　　我忘记的东西一定非常重要。

　　陆源这么想着，拨通了电话。

　　“喂？诶呦，陆大少你怎么还没到？请客的人不来我们不敢开始啊！”钱凯很快就接起了电话，开玩笑地说着，听起来心情很不错。

　　然而陆源没心思同他贫嘴，直接问：“宋宏非来了吗？”

　　“在呢在呢，正跟姑娘们讲星座呢。嘁，这小子，还是老样子。”

　　“让他接电话。”

　　电话那头嘈杂着吵闹了一会，换上一个尖细的声音：“什么事啊源儿。”

　　“把你心理咨询室的地址告诉我，”陆源一句寒暄的废话都没有说，“我们在那里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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