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劣等生

　　在酒店大堂里说正事毕竟不太合适，但陆源也不愿再费心去找什么理想的谈话地点，干脆让卫廷礼来自己的房间。

　　陆源一大早便忧心忡忡地跑去了学校，现在正是饥肠辘辘的时候。他翻遍了套间里的冰箱，除了香槟就是啤酒，还有一块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的芝士蛋糕。陆源一向不喜欢甜食，但聊胜于无，等待客房服务还要很久。

　　陆源尝了一口，意外的，味道还不错。当他准备再用叉子切下第二块时，才注意到卫廷礼正看着自己。陆源回看他，问：“你也要吃吗？”

　　卫廷礼摇摇头，指向自己的嘴角。

　　陆源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拿起纸巾擦掉嘴边的碎屑，道了声谢。

　　“我没想到陆先生还有这样的一面。”卫廷礼说道。原来他放松下来是这种状态，有点幼稚，

　　“是吗？”陆源回得漫不经心，“我也没想到卫先生还有这样的一面。我之前怀疑你表情肌群运动障碍，完全不会笑。”

　　卫廷礼愣了愣，说：“我当然会笑。只是没有碰到什么特别值得高兴的事而已。”

　　“看我和陆潇斗嘴很值得高兴？”

　　卫廷礼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陆源轻笑一声，道：“怪人。”

　　卫廷礼没有回答，心中默许道，或许，他说的没错。

　　“说正事吧。”陆源放下叉子问：“我想参加联合大会，要怎么做？”

　　“已经没有名额了。”卫廷礼直截了当地说道：“参会名单早在一个半月以前就已经确定。华夏修真界一行十九人，修委会和宇航署各占六个名额。”

　　“等一下，”陆源发现了不对，“只有十二个名额，为什么会来十九个人？”

　　卫廷礼思索了下才理解陆源的疑惑，解释道：“有七位前辈携道侣前来。结契道侣视同一体。修真界传统。”

　　闻言，陆源的表情蓦地变得复杂。他看了卫廷礼一会，而后低下头开始用叉子虐待芝士蛋糕。这并非是夸张，陆源是真的在虐待。把造型完美的切片搅得稀烂，让人一看就丧失了食欲。

　　迟钝如卫廷礼也看出了他的不愉，斟酌了稍许开口问：“怎么了？”

　　陆源再次放下叉子，停止了这番“暴行”。他深深地叹了口气，下定决心道：“我们可能结过契。”

　　“……什么？”卫廷礼睁大眼睛，“什么时候？”

　　“我不能确定，那只是我的梦境。”陆源微皱着眉，一边思考一边说道：“我知道这很荒唐，但……我开始怀疑它是不是真的发生过。”

　　卫廷礼默默不语。

　　房间里的空气似乎被冻结住了，两人面对面站着，似乎都想从对方的眼睛里读出点什么。就在陆源准备开口打破僵局时，卫廷礼走向他，在他的胸前轻点了三下，道：“情丝识我。”

　　顿时，一束红色的丝线从陆源的心口长出，柔光般晕染扩散，树枝般蔓延扩张。它越长越多，有的末端枯萎消散，有的则越来越繁茂。终于，一个线段触碰到卫廷礼的手臂，像找到了深水中的浮木，迅速将他包裹。它爱慕、依恋、渴望地在卫廷礼身上缠绕，环过一圈又一圈，最终在小指末端结了个结，鲜亮、微小而脆弱。

　　“这是……”陆源怔怔地问。

　　卫廷礼没有回答，他垂眸看向自己的手。检视法术即将失效，红色的丝线也越来越细，最后啪地一下断掉了。

　　“我们结过契。”他说道，不知为何又重复了一遍，“……我们结过契。”

　　*

　　瑞普特区，ERIC餐厅。

　　陆源选的是城中一家颇为知名的餐厅，平日就是饕客云集，现在又恰逢旺季，即使他已经在上午打电话预订过位置，想要落座还是要等上一个多小时。

　　陆源大为不满——他讨厌浪费时间。陆源烦躁地在等候区走了几个来回以后，终于忍不住了，留下句“我需要新鲜空气”就绝尘而去，完全不管让陆潇和卫廷礼单独相处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

　　陆潇本来就紧张，陆源走后更是局促不安。但显然卫廷礼没有要主动攀谈的意思，一直微皱着眉，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要不……我们也出去逛逛？”陆潇鼓起勇气主动提议。

　　卫廷礼转头看向她，问：“陆小姐不喜欢这间餐厅？”

　　“不不不，”陆潇连忙否认，“我是怕你会觉得闷。”

　　“我没事。谢谢。”卫廷礼颔首道：“我在想事情。”

　　“哦哦……那你想，你想。”陆潇讪讪地说道。

　　又过了半分钟，卫廷礼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么地失礼。他沉思了一会，问：“你哥哥他怎么样？”

　　“啊？”卫廷礼这问题问得云里雾里，陆潇也很难应答，“挺好的啊。”

　　“嗯。”卫廷礼应了声，然后又陷入了沉默。

　　尴尬再次来袭。这次，陆潇再也熬不住了。她决定利用陆源的糗事来挑起话题，毕竟他们只有这一个共同认识的人，而且，陆源平时可没少揭她的短，这是他应得的。

　　陆潇深吸口气，佯装随意地说：“提到我哥啊，我又想起我妈给我讲的，他相亲的故事了。”

　　这句话明显引起了卫廷礼的兴趣，他再次看向陆潇，示意她说下去。

　　陆潇压低声音，小声说道：“你别看我哥长了一副金龟婿的模样，高颜值、高智商、高收入，其实他是个母胎单身，女人缘奇差无比。起初我们全家都认为是女方的问题。后来爷爷给他攒了个局，结果，他见人姑娘第一面就说，‘你侧脸曲线的弧度不科学，下颌角是不是削过了？’哇，‘不科学’？？我真的心疼人家姑娘。如果是我，早就发微博挂他了！”

　　“这……”卫廷礼想帮陆源说句话，但着实无从下手，只能坦言道：“是不太合适。”

　　“不过作为同事和朋友，我哥还是挺靠谱的。”陆潇替堂哥挽尊道，但还是忍不住补充：“可作为结婚对象……那可真是倒了血霉。这势头下去，他八成要注孤生了。”

　　卫廷礼沉默了良久，叹了口气，喃喃地道：“是啊。”

　　陆潇有些莫名其妙：“怎么了？”

　　“我有点担心自己的未来。”

　　“啊，廷廷你完全不用担心啊。我哥都不担心，你肯定比他强。”陆潇说道，明显会错了意。

　　卫廷礼看了她一会，又叹了口气：“可是，你哥的结婚对象就是我。”

　　一瞬间，陆潇连呼吸都停止了。好像是一口撞钟在她面前咣当作响，在一次重锤之下龟裂，碎成粉末。

　　陆源恰巧走了回来，手机听筒还放在耳边，冲卫廷礼扬了扬下巴说：“欧文说他明天要核实数据，不能送我们去……”

　　陆潇猛地转过头，问题接二连三地发射出来：“登记了吗？在这里还是国内？什么时候的事情？伯父伯母知道吗？你是长子长孙，他们能同意吗？就算他们能同意，爷爷肯定也……不对…你们是来西森市私奔的？！那为什么要带上我，难道我是人质？？你怎么不说话啊，哥？！——”

　　“啧。”陆源烦躁地挂断了电话，他越过陆潇的肩头给了卫廷礼一记眼刀，心道这小子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

　　萨满、祭司、修士、法师及其他秘学人士联合大会，又称联合大会，每十年举办一次，是全中洲修士汇集一堂，讨论修真界未来发展方向的重要会议。

　　当然，这都是摆在台面上的说法。名头越大的机构也越没有实权，再加上历史问题、宗教斗争，为期一周的大会通常都会以谁也不服谁收场。然后，各秘学流派首领会在会后各自发表通稿，称：“已与多方友好地交换了意见。”交换的结果？就是没结果。

　　如此鸡肋的会议却具有着非凡的号召力，名额更是千金难求。其原因在于，和奥运会、世界杯一样，联合大会由各秘学流派轮流主办，每次召开的城市也不同。大家都当作来公费旅游了。更何况，修士本身就人丁稀少，修真之路又漫长且孤独，十年一次的大派对，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第一百二十三届联合大会的举办权落在了□□头上，地点选在西森市最著名的山顶博物馆，一座建于1772年的巴洛克式宫殿，华丽又不失庄重。

　　“客人，山顶博物馆最近正在修缮，周围的街道也都封锁了。您确定地址没有错吗？”的士司机好心提醒说。他透过后视镜观察坐在后座的两位先生，打扮得极为隆重，一看就是有什么重要的活动要出席。

　　“没有错。”陆源回答道，顿了下又继续补充，“我们想去山顶博物馆旁边的奥西剧场。上车时没和您说清楚，抱歉。”

　　“哦，是这样。”这就合理了。司机点了点头，调整了方向。

　　应付完司机后，陆源开始应付卫廷礼。他打开平板电脑，对照着说道：“你记好，今晚我们去了夜间动物园，犀牛、长颈鹿、沙袋鼠都很可爱，但很可惜没看到美洲豹。明天9点，我们租车前往海滨区，乘船海钓。期间，我们和船主西奥多·麦金莱成为了朋友。我已经和麦金莱先生沟通过了，他很乐意帮忙。之后的行程就简单了，只……”

　　“你这是在做什么？”卫廷礼一头雾水。

　　“对一下我们的约会口供。”

　　卫廷礼眨眨眼睛，表情显得更加疑惑。

　　陆源进一步解释：“我昨天和陆潇谈了整整一晚上。虽然还是没能洗清真相，但陆潇已经认定了我们是真爱，答应帮忙向家里隐瞒你我的恋情。喜忧参半吧。但是，那丫头非说我是渣男，委屈她的小偶像了，如果不拿出点实际行动来，就在粉丝会内部告发我。”

　　卫廷礼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不是你闯下的祸。”陆源幽怨地看了卫廷礼一眼，然后把平板电脑扔到他的怀里，命令道：“下车之前给我背熟。”

　　卫廷礼应下了。他翻看着长达二十六页的计划书，心中越发愧疚，“抱歉，”他说道，“做这些东西花了不少时间吧？”

　　“其实也没有。”陆源想了想说，“说起来有点不道德。这些约会行程我都是从一篇你和邱古川的同人文里摘抄出来的。CP是卫邱。和陆潇正好是逆家，她肯定没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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