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可及

　　苏宁然以为我是单纯地害怕生孩子，又安慰了我两句。

　　多余的话我不能同她说，也不能同任何人说，只能嚼碎咽下去。

　　苏宁然接着坐到了我的身边，轻轻揽住我的肩膀，顺而换了个话题：“我们来谈谈你的同学吧。”

　　说到同学，我从方才就想到了张文泉，那老哥一门心思想追女神，也不知道到底是他白日做梦啊还是真的有点门道。

　　这个时候听苏宁然主动说起，我还在心里嘀咕了一声，该不会是真的吧……

　　苏宁然对着我微微笑道：“能不能麻烦你去告诉那位姓张的同学，我跟他不太合适，请他不要三更半夜给我发晚安短信了，很影响我的夜生活诶。”

　　我：“……”

　　苏宁然又叹了口气：“虽然我的魅力是挺大的，但是也没饥不择食到这个地步。二十出头的奶娃娃，姐姐我下不了手啊。”

　　我也很认同地点点头，从一开始我就觉得他俩不是一路人，说句难听点的大实话，张文泉别看在我们中间是鹤立鸡群，可真到了人凤凰堆里，那也是够呛数得上号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苏宁然是有主了的，追求个已婚女性，得亏那老哥想的出来。

　　我刚连连同意应下，就见苏宁然摸摸耳垂，带着点无奈的感叹说：“不过我现在离婚了吧，也挺想找个年轻的小伙子找回一下自信的。姐姐刚过三十，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呢，碰到个骨骼清奇的，做个伴我也不吃亏，哈哈。”

　　我：“……离、离婚？！”

　　“是啊，那个该死的何乐俊，老娘早就受够他了，前阵子跟个野模出双入对的，丢尽了我的脸，我还巴着他不放我就是有病了！从此姐姐我就是个自由人了，那么多如花似玉的小伙儿等着我去撩呢，何必让那根老油条硌了牙。”

　　她说的满不在乎，可基于先前我对这两人有限的接触，我能感觉得出来，苏宁然对何乐俊，还是有很深的感情在的，不然的话以她这样的条件，还真不会做到那种地步。

　　不过真的放了手，说不定也是件好事，她说的对，人生还长着呢，何必为了一个男人心力交瘁，外面的大好春色，只要放眼就能看到，伸手就能触到，就看自己能不能迈出去了。

　　这一刻我的心里挺受触动，还有点跃跃欲试的冲动，跟苏宁然说我也是这么想的，想过不一样的生活。

　　可还没等我说出口，她就凉凉地瞥过来，凉凉地说：“你就算了吧，我是自由身，你已经有主了，别让人以为我把你给带坏了。”

　　我：“……我跟他已经分手了！”

　　“肚子里还有个呢，他不能也跟唐林修分手吧。”

　　我：“……”

　　真是一言难尽，再言落泪啊。

　　聊了这么一大通，中心思想就是我得摆正心态，别想着对孩子怎么样，顺便也传句话给张文泉，让他也摆正心态，别总想着撩姐姐，姐姐讲明了不是他的菜。

　　苏宁然跟我聊了挺久，等到她要走的时候，我才想起来，我也是要离开的人呢。

　　苏宁然便劝我见好就收、到此为止吧，别真以为唐林修是个好脾气的人，把他惹急了真不定能干出什么事来。

　　其实我也有一点点打怵，只是如果继续待在这，我又成了什么呢。

　　怀着男人的孩子，没有正式的名分不说，还见不得光，躲在这栋冷冰冰的房子里待产。

　　我不做这样的人，我宁愿撞的头破血流也不做。

　　-

　　到了楼下，唐林修居然还在，只是在接电话，且神情冷淡。

　　看到我们走下去，他简单说了两句便收了线，站起了身。

　　苏宁然先走过去，笑意盈盈地说：“今天唐总交代的事我会努力做的，但答应我的条件，你也不要忘记昂。”

　　唐林修嘴角轻扯了一个弧度，对苏宁然，他的态度还蛮好的：“知道了，早点回去吧。”

　　苏宁然走时朝我摆摆手，说以后有时间常来找我玩。

　　我郁闷地都没回答她，什么来找我玩，我以后根本不住在这好不好！

　　等到大门关上，我有些别扭地问一旁的男人：“老林到底什么时候来？”

　　唐林修说：“他放假了。”

　　我：“……什么时候放的假，我上午还看到过他！”

　　唐林修：“就在刚才。”

　　我：“……”

　　无耻，卑鄙，可恶，太可恶了！

　　我简直不能用更贴切的词语来形容现在的心情，因为我实在想不到，唐林修，这个一贯高高在上的男人，居然会用这样的手段来耍我。

　　我气急说不出话，眼眶瞬间憋红了，眼见着就要掉金豆豆。

　　唐林修看了便将我扯进他怀里，用指节刮了一下我的鼻头，语气居然还含着笑：“以前可不爱哭的，现在怎么动不动就掉眼泪。”

　　我气哼了声，一点都不想理他。

　　他还自顾自地解答起来，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孕妇的情绪好像是不太稳定。”

　　我皱着鼻子瞪他：“谁是孕妇，你才是孕妇呢！”

　　唐林修吻了一下我的额头：“好，你说谁是谁就是。”

　　我说谁是谁就是才怪，男人会生孩子吗，用得着揣着十个月的肚子再进产房嗷嗷嗷疼好一阵子吗？一句轻飘飘的生下来，女人得遭多少罪啊。

　　更何况有了孩子，我的学业和事业都耽搁了，我好不容易得来的这一切，就因为这样一个决定，瞬间化为乌有。

　　这样的损失，这样的“牺牲”，又有谁能帮我承担呢？

　　归根结底，还是我自身不够强大，我连自己的人生都没办法游刃有余，又怎么能为一个崭新的生命负责。

　　万般滋味在心头，我说不出，也觉得没必要说，只低下声音道：“这件事我还需要考虑一下，能给我一点时间吗？”

　　唐林修又吻了我一下，说：“好。”

　　这一晚到最后我还是没走成，时间很晚了，我也很累了，就算不是为了我自己，也得替小家伙想想，折腾他，我也会觉得心疼。

　　只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辗转许久，我找出包里的手机，打算看会儿剧打发一下时间，不过最先看到的是几通未接来电。

　　周图南。

　　那天就那么走了，我还没来得及跟他解释，不晓得他现在会不会怪我。

　　咬了一下嘴唇，我还是决定给他回个电话，最起码给他报个平安。

　　电话打过去，接起来的却依旧是手术室的护士。

　　“找周医生吗，他正在手术中……”

　　我刚想说我没什么急事，就听到那边出现了短暂的混乱，再传来声音时，已经是一道低沉沙哑的男音：“还有十几分钟，结束之后我会立马找你，等着我。”

　　我怔怔应了声：“哦，好……”

　　挂电话时，手术护士貌似叹了声：“周医生连续做了十个小时的手术了，昨晚好像也一夜没睡呢……”

　　我把手机压在枕头下，将身体缩了缩。

　　大概过了十六七分钟的样子，枕头底下的小物件开始震动，震得我的耳朵都有点发麻。

　　我没耽误，直接拿起来接通。

　　周图南的声音也很快传来：“你现在在哪？”

　　我又咬了下嘴唇，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另说道：“那天不告而别，希望你别介意，还有，也别为我担心，我现在很好……”

　　“是不是在那个男人那？”他居然直接这么问。

　　我这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就这样被他问住了。而我的沉默，恰恰给了他答案。

　　周图南忽而低笑了声：“原来只差一步。”

　　那天他让我停下，我没停，直接上了唐林修的车，他说的差一步，应该是这个意思。

　　可他却不明白，我们之间差的是千山万水，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拥有殊途同归的未来。

　　因为，因为……

　　“我真的怀孕了，图图哥。”

　　-

　　第二天醒来，下楼吃早饭的时候，阿姨对我那叫一个诚惶诚恐，大概是昨晚唐林修对她的敲打让她有了危机感，怕自己会失去这份金饭碗。

　　连跟在他身边十年的老人都有这样的顾虑，我是更应该做好相关的觉悟了。

　　今天的胃口突然好了许多，清粥吃了大半碗，还吃了个甜甜的奶黄包，胃填饱了，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

　　不过等我看到从楼上走下来的男人，我瞬间觉得吃下去的东西有点不消化了。

　　“你、你怎么还在这？”通常早晨我是看不到他的，原因是他是个很自律很勤勉的老板，掌管着那么大的一家公司，我从没看到他偷懒翘班。

　　只是今天，我没记错的话，现在是工作日的上午九点多，能这个时候瞧见他，真是太奇怪了，太费解了。

　　唐林修没搭理我的疑惑，施施然在我面前坐下，阿姨也很快拿出了另外一份早餐，餐厅里顿时只剩下勺子轻触碗碟的声音。

　　慢吞吞地吃下剩的小半碗粥，我擦擦嘴角，说出了憋在心里的话：“我想……今天回学校。这一学期的课程很重要，不能落下太多的。”

　　本来我想当然地以为唐林修会拒绝，谁知道他居然回答：“可以。”

　　“真的可以？”我还有点不敢相信。

　　唐林修见状忽而笑了：“我不会限制你的自由，也会尊重你的想法。但是只有一点，保护好自己，只要有人伤害到了你，我不确定会有什么结果。这些人里，也包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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