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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去蜷在沙发上抱着头，用小毯子把自己像颗糖一样裹起来。
　　拍立得被那个混蛋恶魔收走说是要有什么别的用途，刚才他又是摔门又是拳打脚踢的估计已经把他激怒，对他再不会讲什么情分了吧。

　　心情烦的很，身子又沉又重已经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千算万算，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像只阴郁的虫子躺在公共沙发上等死。这上面会有什么，大叔排过的废气脚皮汗垢？无所谓啦，反正等会儿就会被几个人秘密处刑落到被蛆舔干净的境地去。现在脏点臭点也无所谓，就当是好死了苍蝇兄弟以后办事方便点。

　　机会难得，“走马灯”的活动就从现在开始好了。

　　他以拍立得为切入点进入记忆深处。闲散地从离开程序坐上那辆黑车开始回忆：和好心的警卫大叔说了话，得到了一些关于外界言论的情报理解了事件的大概。话说回来，“最后醒来的受害者”这个头衔真的给他带来了很多便利呢，得知的事情也比其他人多。
　　然并卵，手无寸铁的他就算掌握到第一手情报，除了被迫适应现实的环境以外也什么都做不了。
　　那个大叔告诉他这些关键信息应该是想要他作为助力收集一些关键性证据吧。不过抱歉了大叔，只能说你所托非人。还有在车上没让他因为惯性向前扑去摔个鼻梁骨折真是太感激咯……
　　推了他一下？
　　拍立得是在那个时候交给他的吗。
　　不过搞清楚也没什么用了，怎么话题绕来绕去总能绕回“没用”。知道自己很没有用啦，把唯一能拯救自身性命的人激怒导致窝囊赴死。如果刚才他能冷静下来好好考虑一下，把侧重点放在“无人问起便作不知”上，会不会还有转圜的余地？如果选择自私，哪怕日后向替罪羊一千万次他也愿意，因为他有最想见到的家人，还想见到他们一眼。而这一切的前提是“还活着”。
　　此时所谓的 “为大义慷慨赴死”，实则是对真正关心自己的人的一种轻视凉薄。
　　余去沉沉叹了口气，顿悟“自古忠孝不能两全”这句话，又因为这种疯狂给自己脸上贴金的行为感到羞耻。

　　他想起那个像蝴蝶一样堕落的刘海妹是前几天自认为是魔界之君的女孩，大房间里的人对她的失踪漠不关心，或者说是根本没发现。每个人的存在感都同样稀薄。不论怎么自视清高，在外人看来也只是拖累社会进步发展的底层难民而已。

　　想着想着，收容所种突然传出一阵急促的警报随之降下一层红光时暗时明，尖锐的声音唤醒不少昏睡着的人，一时间大家急匆匆地跑到大房间内集合，闹作一团：

　　“怎么了怎么了？突然一下。”
　　“不知道啊我来这里这么久了从来没遇到这么个鬼事。”
　　“好可怕的感觉……”
　　……

　　终于，要到处刑的时刻了吗。
　　余去从沙发上坐起，正了正衣冠准备慷慨就义。
　　他环顾四周，看了看在这里认识到的伙伴和新环境，再想了想自己没有完成的心愿和遥不可及的那个梦：艾里警戒地站在鹿比身边，鹿比正和许梨聊着天，听到警报站起来双手搭在胸口。许梨不慌不忙地用毛巾搓起了她半干不湿的头发，搓出来的头发质感让人怀疑她在爆米花机里刚走过一遭。
　　至于X。
　　余去对待这个人的心情很复杂，这几天跟他相处下来真的很愉快，能遇到这样一个有意思的家伙他也曾暗自感到庆幸；本来以为有朝一日回到社会也能与他相互扶持，谁曾想原来双方的阵营都不同，前一秒称兄道弟后一秒要你小命。世事变化无常啊。
　　罢了，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小矮子注意到他的视线朝这边看来，露出一口白牙贱贱挥手。

　　搞毛啊！这是say拜拜还是say哈喽？对将死之人友善点好吗？！欠扁！

　　光线恢复平常，房间中央出现了一个穿白大褂男性的全息投影。
　　“女士们，先生们。下午好。”

　　“天哪这个人是从哪里出来的？！天花板上有投影仪吗？”
　　“高科技啊！好帅！”
　　“好厉害。”
　　……

　　大家为男人投影的出现展开了一番探讨，男人微笑着展开手臂向下挥动手掌，示意房客们安静：

　　“对于此收容所的性质，大家再办理入住的时候已经了解到。本所由政府筹办，社会大众支持，爱心人士帮助等多方支持建造而成。想必大家在这个温暖的大家庭内结识到了新的朋友，也过了一段相当安稳幸福的生活。只是……
　　随着男人意味深长的尾音，众人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块巨大的全息显示屏，内容像是关于什么的激烈讨论。
　　“大家从屏幕上可以看到，目前外界对收容所里的大家非常不满意。近日放弃供养大家的呼声也愈演愈烈，我所财政情况愈下生计困难，日后可能很难再向大家提供收容场所以及便利的生活。”

　　得此消息，言论再一次炸开了锅：

　　“什么，以后不能再住在这里了吗？！那我们该怎么办，十年以后的生活什么的完全干都不敢想啊……”
　　“从这里出去以后只能流浪了吧，好过分，怎么能随便丢下我们不管。”
　　“好讨厌！当初是谁把我们从程序里唤醒的。”
　　“当时就不应该参与程序……”
　　“我们连谋生能力都没有，出去之后能怎么办呢……先生，请您想想办法再收留我们几日吧！！”
　　“这么突然的消息一点准备的余地都没有啊。”

　　白大褂静静注视着这一切，待到有人出现绝望的悲嚎时又如春风一样笑起来：
　　“好在，现在我所推出了一个供大家自救的机会。”

　　“是什么是什么！”
　　“快说啊别他妈的卖关子。”
　　“你就不能把语气态度放温和一点吗？得罪了这些人大家都没好果子吃！”
　　……

　　“现今，我所出现了一名重大在逃嫌犯混迹于在场的大家当中。此人罪大恶极，再放任自由会给我所造成了不可估计的损失。”

　　“到底是谁这么大胆？”
　　“不会吧，就我们这几个破人还能给你们造成损失？开什么玩笑。”
　　“快站出来！”
　　……

　　那个人可能就是我吧，余去想。心中关于那个密室疑问也越来越深：就算看到了那又能怎么样呢，只要把他困在这里这个消息怎么样也没办法往外传。难道担心现在外界闹得沸沸扬扬这个收容所迟早关门，这里面的人也迟早会被放出去？

　　白袍男身为中央控制室的主监管，在今天中午得到有无关人员进入密室并成功逃跑的消息，以及某房间的监控画面出现了短时间的差错。在专业人员即将排查成功时，监控画面恢复正常，一切数据也被抹消掉。
　　他可不认为这些扶不起来的阿斗能有制造这些意外的能力，但事情既然发生，不得不将那位逃跑者和调乱监控画面者联系在一起进行内部排查给上面一个交代。只不过可真麻烦，到底是谁整出来的幺蛾子。
　　与相关负责小组商榷一番后，他们拿出这样一套解决方案：

　　“我们准备进行一次‘犯罪模拟’。你们会被两人分成一组，本场模拟将会随机选出一名幸运儿作为事件外的‘法官’。法官手上拿着四块牌子，一块五十分。假设大家对那位囚犯是谁心知肚明，但因为平日交情甚好将会作出‘包庇’或‘揭发’的抉择。两人讨论半分钟后将各自的决定交给法官，法官看完二人的抉择后会有以下奖惩：
　　如果两个人都选择‘包庇’，法官会感慨你们重情重义分给你们每人两块牌子。
　　如果两个人都选择‘揭发’，法官因为二人各执一词混淆视听从而判断不当，你们什么都不会得到。
　　如果一人选择‘包庇’，一人选择‘揭发’，法官会嘉奖那位揭发者，把四块牌子都分给他。
　　最后由我们统计分数。达到100分以上的人无疑是由大家认可的值得信赖的好人，我们也会相信这些人的为人。高于125分的大家，我们则会无条件提供这里的住所，庇护你们到这场事件的结尾。至于100分以下的人……不好意思，你们将受到我所的严加盘问。”

　　“这次选择关乎到各位日后的生存，请仔细考虑后再作选择。我们将在一个小时后开始此次模拟，请各位做好准备。”

　　没等大家再有什么反应，男人的投影消失了。留下虚幻的一小时倒计时牌跳动着。
　　余去惊讶地看了一眼X，却不知道小矮子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身边若有所思。这些管理人员给出这个很奇怪的游戏规则是怎么回事，看样子他们还不知道是他进入了密室。那这么说X没有告密？为什么，难不成真是神仙显灵庇佑了他一遭？
　　“这一个小时的自由讨论事件很重要呢，善加利用的话应该能改变一些东西。”X的话还是那么意味难明，余去已经习惯从他的字里行间去找梗挖答案，脑筋跟随着这句话开动起来。
　　“你说过你想活下去，这是个不错的机会对吧？”
　　什么机会，重新向你示好巴结你的机会？去你的吧我才不愿意咧。

　　余去转身走开没再理他，对那个乱七八糟的判断策略也拿不定什么主意。假设翻毛鸡刚才那句话是出于他心底最后那么一点良心的提示，那他想要传达的到底是什么？
　　刚才主管提出的是很明显的一个“囚徒困境”题目，为了避免走进残酷的现代社会，能够一直待在这个安稳无忧的地方是目前人心的众望所归。可余去已经探测到秘密的一角，再待下去无异于坐以待毙。他得逃出去，可仅凭他一张嘴巴，如何说得动这些对外界有着种种恐惧的受害者们帮助他？甚至提出这个想法时就会被当作疯子，当成主管嘴里的“罪犯”被众人毫不犹豫地推出去行刑吧。
　　可恶，一个人势单力薄。X这个能言善辩的是指望不上了，听听那几个人有什么想法，如果能找到也和他一样想出去的再进行下一步想法。
　　可是这里还有谁能相信，谁是真正无辜的人？是不是还有像X那样隐藏在他们之中的监视者，在他交谈时留意着每一个人的动向伺机汇报？

　　余去看着一分一秒消逝的时间，握了握拳。
　　纵使黑白交织真假难辨，时间永远不会欺骗任何一种生物。凡事无绝对，不试试怎么知道。

　　说干就干，余去找到了离他最近的许梨和鹿比。
　　“是你啊，刚才的警报真是莫名其妙的……”鹿比蹙着眉头，看起来还在思考着刚才的事情。
　　“鹿比你对此有什么看法吗？”余去让自己不那么做贼心虚，装作随口问道。这时艾里揉着头发走过来：
　　“你们懂了那个规则了吗？我好懵。”
　　“嗯……我觉得大家都选择‘包庇’才是上上策。”鹿比以结论的形式向艾里和余去做着解答。
　　“干嘛不选‘揭发’？这样就有几率拿到四块牌子了不是吗？”艾里继续举手发问。
　　“但是这样你的同伴就可能一无所获，或者在ta跟你作同样的选择下你们俩都得空手而归。”余去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是……”

　　“好了好了知道你很善良，假设结果很好的话我们都可以继续留在这里。只不过……你们会一直留在这里吗？”余去打断艾里的发言，试探性地探了探朋友们的口风。
　　“我觉得这儿挺好啊，不愁吃不愁穿的。就是人多了点。”许梨姐姐一如既往地随遇而安，不知从哪摸出一根头绳给自己扎了个精神的盘发。
　　“呃……一辈子在这儿也行？”余去小小声追问。
　　“主办方愿意的话我也没意见啊，况且还有鹿比妹子天天给我们做米其林五星伙食，多好啊。”她把双腿盘起气沉丹田，好像要开始作瑜伽。天哪，这可真是……嗯，太会享受生活的人了。在这种地方还不忘做瑜伽。
　　被许梨提到的鹿比愣了愣：“其实我也没想好我出去以后的生活，当初进整个程序就是因为我父母不支持我去学厨师……如今要想回去投奔他们，可能也不太可能了吧。”
　　“没事鹿比，你去哪我去哪，我绝对保护你。”艾里无时不刻不忘记表忠心。余去见鹿比还有话说一句槽到嘴边硬生生被咽回去，静待后文。
　　“比起这个，我更在意那个‘法官’”鹿比屈指抵在下巴上，若有所思“如果刚才那个白衣服的目的是找出‘罪犯’，为什么要从我们之中抽取一个免试者呢？他们就一定可以确定ta是好人吗？”

　　余去这几天闲着无聊数出这里的房客人数是双数，今天刘海妹“入梦”后人数成为了单数。所以他认为“抽取幸运儿”这项决策是为了掩盖刘海妹的失踪，匹配规则里两两配对的完整性，更是对一些发现不了同伴失踪的粗心房客起到一层蒙蔽作用，让他们存一种“可能被选中”的侥幸心理。
　　小伙伴们继续讨论着后续话题，余去的心却慢慢沉重下来。他早该想到的，比起到现实社会里去起早贪黑，这里的日子过的无聊点房间大叔的臭味大点又算得了什么呢？有时候觉得无聊了向往着囚笼外的大千世界，但只要想起进入程序前受过的寄人篱下仰人鼻息的糟心回忆，向往都会被生生吓回去。
　　在任何事情之前，他会选择让自己更加安稳的环境。正式因为现在有性命之忧，他才不得不与这些人逆向而行，甚至在这一刻把他们全都视作阻碍自己的“敌人”。

　　还剩四十分钟。

　　如果不想点什么能够反转的方法“化敌为友”的话……

　　心中乱的很，四周嘈杂入耳炸得他脑袋疼。他下意识抬腿往小书房里跑，可能是那个房间的隔音效果实在超一流，书本的魔力让他在入内的瞬间就能平息心火吧。
　　只不过现在重新想想，小书房这么好的隔音效果，也许就不是为了令人完全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而是为了包藏见不得人的阴谋……
　　现在也想不了这么多了。

　　余去快点开动你智商五千的脑筋你快转啊快转啊快转啊快转啊快转啊。
　　他反复给自己心里暗示，可惜收效甚微。

　　妈的真是气死人了！MLGB的。
　　他气急败坏开始像鼓风机一样旋转甩头，突然意识到这个屁房间还有个监视器向后台实时汇报，刚才那小矮子没准让它开机了呢。
　　那刚才那蠢像也被拍进去了？？别吧……

　　余去生无可恋地抬头朝那个发着亮光的墙角看去，发现那个闪光点早已消失不见。
　　咋回事儿？关了？
　　他从沙发上坐起来，心中提前希望那玩意儿最好没把他刚才发疯甩头的样子录进去。
　　墙角前他什么都没发现，除了一个从听装饮料上撤下来的一个完整拉环。

　　靠。

　　余去捏着拉环，发现柄上依然留有粘黏痕迹。联想起刚才就在这里和那个小矮子的对话，一时间哭笑不得。

　　他有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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