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地狱爬回来

　　下午按照约定，他们分头开始探索这艘船。
　　当时餐厅说好的时候殷妙妙没觉得什么，等下午行动了，殷妙妙发现她是和姬莎莎行动的。
　　银发小姐姐人美刀快、心狠手辣，但以她这样高岭之花的样子要如何去和船上NPC打交道？
　　殷妙妙有些个忧伤，正想和姬莎莎讨论下待会儿怎么探索，一和薛嘉木他们分开，姬莎莎掉头就走，也不准备等她的意思。
　　“小姐姐！等下我啊！”
　　殷妙妙急忙追上。
　　姬莎莎走得不快也不满，似乎根本无所谓身边这个人。
　　好在殷妙妙自然熟体质发挥了作用，“那个，我们待会儿从先从顶楼开始吧？我估计刚吃完饭，大家肯定是先从附近开始找线索的，还不如从最远的三楼开始找线索。”
　　姬莎莎没理她，细长的睫毛盖在眼眶上，真如座精致安详的少女雕像。

　　一路上回头率不是一般的高。
　　不过有趣的是，真正的学生见到她都向她这位“老师”打了招呼，他们似乎根本没发觉这位老师与职业不符的相貌。
　　走到楼梯口，姬莎莎抬脚上去，殷妙妙跟她到了三楼，总算松了口气，对方显然是默认她的方案的。

　　三楼是部分带阳台的一等舱，以及船长室和高级船员室，两间套房，这些从平面图上就能得到信息。
　　要是一下午就得到这么点看图就能知道的信息，殷妙妙觉得晚上回去也挺丢人的。
　　她看到几个工作人员，上前去问一个穿海员制服的中年男子，“先生你好……”
　　刚想问什么，就被在一边拖地的年轻小伙子用很凶的口气骂道，“谁让你们学生上三楼的？”
　　殷妙妙还想解释，这人已经开始一连串骂下来：“还有没有规矩啊？你们云海学院就教出这种学生咯？你学校不教规矩的，家里不教规矩的，你字认不认识，三楼是你们学生可以上来的？”
　　殷妙妙心里一包气，真是头一回见识到这样的人，她都没说完一句话就被人一通问候。
　　“还不下去！要叫你老师来啊？懂不懂规矩啊，爹妈没教养的……”后面的话就开始涉及人身攻击。
　　这只是个小船员，十六七岁甚至比那些船上的学生年纪还小，然而说到她父母了，殷妙妙眼睛就红了，那一刻她甚至想要拼命。
　　那小水手还不肯罢休，似乎见是个女的，还上来推她，“听不懂人话啊？叫你下去呢。”他骂了句沿海很脏的土话。
　　手还没推上来，被姬莎莎握住手腕。
　　那小子一下就觉得疼得快要骨折了，再一看姬莎莎，突然就虚了：“原来是老师啊。”
　　同一个人遇到老师和学生就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
　　“不要惹是生非。”
　　姬莎莎松开了他的手，小船员又重新回去拖地。
　　殷妙妙也恢复了常态，她知道刚才那句“不要惹是生非”与其说是和小船员说的，不如说是和她说的。
　　只是个NPC，谁都不知道杀NPC会有什么后果。而刚才这个NPC瞬间变脸的反应说明，这只不过是个内部设定的程序，他辱骂的与其说是殷妙妙，不如说是“学生”这个角色。
　　看来他只是个拦截怪，需要经过必须要有老师的身份。

　　殷妙妙也冷静下来，和姬莎莎商量：“可能需要老师身份才能通过，你能不能……”
　　“不能。”
　　“……”
　　她怎么能奢望高岭之花低眉折腰去和人搭讪。
　　犹豫间，她突然想到，“要不试试看互换衣服？”
　　姬莎莎默默脱下外套。
　　殷妙妙是没想到她有那么配合，一时愣了下。
　　“怎么了？”姬莎莎道。
　　她语气平平，但听到殷妙妙耳朵里总让她有些肝颤。
　　“没、没，挺好的。”
　　她换上了老师的外套去搭讪。
　　出乎意料的，小船员头都不抬就让她进去了，而到了船长室门口，遇到了一个年长国字脸老者，还有一个稍年轻的中年人。
　　“这位是？”老者先开了口。
　　中年人替他引见：“船长，这位是云海学院的老师。”
　　殷妙妙心想她就这样认识船长了？而且换衣服竟然真的有效。
　　“您好，船长。”
　　眼尖的她发现他们每人胸口都有着铭牌显示着职位，看来就算不引见也认不错人。
　　“老师到这里有事吗？”
　　殷妙妙反应快，马上说道：“是这样的，文艺汇演我们系的学生想和你们海员一起表演个节目。”
　　船长点点头，随后说这些事可以跟身旁这位大副商量，然后就走了。
　　殷妙妙也没觉得一开始就能刷到船长好感度取得线索，和大副谈了起来。虽然是说文艺汇演的事，但也让她顺带套了不少信息。
　　最后大副说起自己有个侄女今年在他们学院大四想留校，问怎么样才能留校之类的问题。
　　殷妙妙有些木：这个游戏实在是太真实了，连开后门都考虑到了。
　　她连忙表示：“现在政策松，但要留校总要读研的。”
　　大副表示疑问：“现在不是海运热，国家今年刚提了你们云海学院到‘885院校’？你们学校才成立十年，明年要挂牌‘大学’，不是说很需要老师吗？”
　　确实，这个年代大学生奇缺，国内院校的师资也不够，学业优异的本科生也是可以留校的。
　　“你连这个都知道？”殷妙妙像是熟稔地在和大副攀谈，“哎，我也觉得，其实女孩子留校挺好的，工作稳定，每年还有两个寒暑假，还是事业编制。”话锋一转，“现在是海运热，国家要发展，前景也不错。不说我们学校，你们船上做也挺好吧？”
　　“好什么好，饿不死罢了。”大副摆摆手，看似谦虚实则是炫耀，当时内海船虽然不如远洋那么赚，但是混到大副这个位置收入还是不错的。
　　这个时期经济形势好，各行各业都在蓬勃发展，也不仅仅是海运。
　　随后大副说起了他是从一个航海中专毕业的，十几岁就上了船就在星际使者号上一做做了二十年。在他们那个年代算是船上的知识分子了，现在单位出学费让他们读大专。
　　殷妙妙表示难以置信，先夸了大副根本看不出四十几岁的年纪，然后又说：“我看这艘船挺新的，怎么可能二十年了？”
　　大副被捧得有些开心，话也多了起来，“这艘船后来装修过，原本是从外商手上买下的，叫做玛利亚号，到了国内又不能叫洋名，你知道的那个年代这种是要批判的。就改名叫星际使者号，那年我们国家第一颗环地卫星上天，赶个时髦。”
　　“难怪我说名字有些奇怪。”
　　大副又说，“最早是沿海航运，运运货载载客时髦的，现在开放了嘛，和人家外国做生意，这条船也能到出外海了。”
　　“那是恭喜你们要发财了。”国际航运比国内赚钱这个常识殷妙妙还是有的。
　　随后又说了几句，大副和她相谈甚欢还想留她办公室喝茶，殷妙妙到底还是记得银发小姐姐还在门外等着，推辞了。

　　殷妙妙回找姬莎莎的时候人还在楼梯口，她轻柔的银色发丝被海风卷起，海上波光粼粼。
　　正想说真是一幅美不胜收的画，就听一旁拖地小哥机关枪一样喋喋不休骂着穿学生外套的姬莎莎。
　　姬莎莎脸上毫无波澜，脱下了外套。
　　小哥歪了歪头，似乎在判别她是谁。
　　姬莎莎又把外套披上，小哥重又开启机关枪：“你TM！@#￥%…………”
　　姬莎莎又把外套脱下。
　　殷妙妙看不过眼，走过去，“好了好了，别把人家玩坏了。”
　　姬莎莎也不说话，把校服外套还给她。
　　殷妙妙本想把教师装还给她，突然心生一计。
　　她取下教师胸牌，别上学生的校徽。
　　小哥暴怒：“@##￥%&*……！”
　　殷妙妙取下校徽别上胸牌。
　　小哥瞬间熄声，立正点头哈腰。
　　殷妙妙再别上校徽，再取下别胸牌，校徽，胸牌，校徽，胸牌……
　　小哥：感觉已经被玩坏= =

　　最后还是姬莎莎将玩得不亦乐乎的殷妙妙拉走。
　　殷妙妙还有些不舍：“你看那个NPC多好玩……”
　　小哥内牛满面，求求里做个人吧！快走快走！
　　“幼稚鬼。”姬莎莎说了句。
　　一看就知道是殷妙妙故意在报刚才被骂的仇。
　　不过经过这样一番，她们也有不小收获，最明显的是，这个船上有些情报是需要特定身份才能去获得。

　　二楼是部分一等舱和船员宿舍，还有会议室。
　　吸取上一层的教训，殷妙妙决定用教师的身份去搭话，明摆着高岭之花的银发小姐姐根本不屑于凡人搭话。
　　她正在查看这楼平面图，忽然姬莎莎拉了下她袖子。
　　殷妙妙莫名抬头。
　　“有人来了，你换回学生校服，待会儿用胸卡。”
　　殷妙妙明白过来了她的意思，显然不想被其他人发现这一轮身份的机制。
　　虽然算不上多金贵的情报，后期大家都会陆续发现，但前期没必要对别人公开。
　　她和姬莎莎换好了衣服，果然就有人走了过来，一看是银发的盲女，显然大家对她的印象太深刻了，有些怵地绕道走了。
　　没人想要不长眼色地触怒有实力的人，谁都不想知道后果会是什么。
　　殷妙妙就有些奇怪了，明明小姐姐也没在人前表露出凶残的一面，怎么大家都那么怕她。
　　后来想了想，大概就是气质吧。人也是动物的一种，仍会保有原始的对危险的预感，虽然说不出口但依旧会感到压迫感。

　　这一层大多是普通船员和教师。
　　通过搭讪殷妙妙也了解到，这艘船上分布船舱的依据：二三层是教师和船员，楼顶还有两间套房，一等舱两人一间；一层是有窗的二等舱以及内闭二等舱，四人间，是优先分配给女生住，最后就是甲板下的三等舱大多是男生住。
　　殷妙妙带着胸牌和领队老师交谈，“二等舱女生住不完吧？学海运的女生本来就不多，照顾完女生多出来的二等舱又怎么安排？”
　　领队老师皱起了眉，似乎正为这个伤神，“抢呗，都争破头了。”悄悄压低声音，“海商法王明政和航海的杨传芳昨天一通吵，其实么海商法就那么几个独养儿子一样的男生住就住了，他们海商法男生比女生金贵。”
　　殷妙妙分析了下才明白，“王明政”和“杨传芳”都是老师的名字，应该是两个专业的带队老师。也是了，文科专业一般都是女生多，男生就和凤凰蛋一样；反之，工科专业都是群臭小子，女生就是小公主待遇。
　　殷妙妙道：“有什么好争的？二等内舱和三等舱就差那么多了？”都是封闭无窗的。
　　话是这么说，三等舱在甲板底下，人很容易就会起幽闭反应，联想到一些深埋之类的事，而二等内舱至少在甲板上。
　　领队老师叹口气：“他们要像你这样好说话就好了。”
　　随后说了些话让殷妙妙明白过来，这又是些知识分子之间别苗头的戏码。
　　“航海和海商法是云海学院考分最高的两个专业，属于王牌专业，又是两个不同的院系。”领队老师道，“别苗头的事多了，都想让自己的学院风光，抢资源、抢排面，教师之间别苗头，连学生之间都要比一比。这件事，海商法的男生也就两三个让他们住上来，说出去就是海商法的人都能住到了二等舱，航海系未免觉得脸上无光，像是说海商法的老师手腕强，每个学生都能被安排。”
　　殷妙妙有些无语：“可客观来说，人家确实就两三个男生，总不见得为了照顾航海系的面子，两三个人还拆成楼上楼下吧？”
　　“是啊，还是游老师你深明大义。”领队老师真是头疼不已，又埋怨了几句航海系的带队老师太会来事。
　　这时正好走过一个面目平和的中年男子，朝殷妙妙两人打了声招呼。
　　等他走过，领队老师小声道：“李栋安人其实还是挺不错的。”却微带鄙夷。又说人家就太太平平，学生也不出问题，下面都搞的定。
　　原来这人就是第三个专业的带队老师，轮机系的李栋安。
　　轮机系说穿了就是造船的，比起前景光明的大律师（海商法）和未来航海人（航海系），轮机系就显得只能去船厂做蓝领。而这个时代，船厂一般都是距离城市很远的孤岛上设立，进了船厂哪怕是工程师，大家都是轮流回城，一月一次或半月一次，完全脱离了城市的节奏。
　　假设不做本职工作，海商法的人考出了司法证依旧能在城市里找法律相关工作，航海系能进海事相关企事业单位，而轮机专业要转业就困难得多，总不见得造船的改去修车。
　　殷妙妙心想，哪是这老师脾气好，哎，人穷志短，面对两个黄金专业不得不低头而已。

　　最后又问了几个关于文艺汇演的事。
　　领队老师随意道：“这个嘛，你随便找几个学生长歌跳舞，场面上不冷落就可以了。”文艺汇演的目的一个是为了和船员们保持良好关系，属于学校和轮船公司的面子工程；还有就是为了让学生们有些事做。
　　“他们这些学生都当这旅游来了。”领队老师不无担忧道。
　　不过现实也是这样，大三的学生，最后一年要找工作，等于说快毕业了做一次专业实习。暂时不到大四紧张的找工作期，学业也完成了90%，又正值青春，可不就要可着劲的玩了么。
　　领队老师特沧桑地说道：“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
　　殷妙妙：“……”
　　再加上船上也没多少课程，顶多没个专业的老师带学生在船上兜一圈解说解说，除此之外真的就很空了。船上的空闲和陆地上还不同，会给人一种无际的漠然，四周都是海，前方和后方都是一样的，苍茫之中只有天地能做参照系。特别是初出海的人，不是生理上晕船，就是心理上失衡，船上学生总有三百左右，这样多的人口，如果带队的老师不去管束，不知道要出多少乱子。
　　“给大家点事做罢了。”领队说道，“名单不是已经确定下来了吗？”
　　殷妙妙一愣，是啊，还都是他们这些选手。
　　领队突然语气严厉起来：“都已经报名了，就一定要来表演。报名的时候一个个很积极的，事后又一个个退缩，还讲不讲一点诚信？”
　　殷妙妙记了下来，这算是很明显的必死条件了。

　　也就在她询问领队的时候，后面已经围了两组人，只不过忌惮守在一旁的姬莎莎没有上前。
　　殷妙妙见话问得差不多了，不想引起过大关注，马上就找了个借口闪人了。
　　她刚走，那几个穿学生制服的选手们也过去缠着领队老师。
　　然而领队老师却一脸不耐烦地呵斥：“你们几个哪个系的？有什么问题去问你们带队老师。”
　　此时殷妙妙已和姬莎莎下到了一层甲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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