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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5
韩昼这话说的模棱两可。
厉怀业和肖景致一时间不知作何。
“我不会插手收购过程。”
“无论成功还是失败,她一力承担。”
“不插手的意思是……”厉怀业将信将疑。
“只教授步骤,不参与过程。”韩昼简洁概括。
湛黎决定把最后一根香肠吃掉,连肉渣都不留给韩昼。
她一边咀嚼一边叹气:“哎,我压力好大。”
“你有屁个压力。”殷琰骂她。
最终,厉怀业和肖景致签下合同。
湛黎用油呼呼的手握着韩昼的昂贵钢笔,在转让人一栏写下了名字。
笔锋一转,差点又写成“A970”。
厉怀业和肖景致都盖了公章,但死活不同意韩昼盖公章。
湛黎抄起钢笔,在转让人下方添了一行:
保证人。
然后抢过韩昼的公章,啪啪啪盖了三份。
韩昼盯着油呼呼的钢笔和公章看了一会儿。
夏侯良硬着头皮:“九爷,我去换新的。”
“嗯。”
湛黎吃饱喝足,又得了巨款。
笑成一只小狐狸:“啊,从今天开始我就是富婆,可以包养小鲜肉——嗷——”
韩昼用灵力崩出的弹指落在湛黎额头。
登时红肿一片。
“很疼啊!”湛黎张牙舞爪。
“该。”韩昼冷笑。
“嘁。”湛黎把书包一背,“我回去了。”
夏侯良把她送上车,指着后座一包厚厚的玩意儿说道:“这是九爷让你的同学帮你搜集的这两天的作业。”
“嘎?”湛黎小脸蒙上一层阴霾。
“认真的吗?”她问夏侯良。
“认真的。”夏侯良点头。
“我现在是富婆,富婆还需要上学吗?富婆连拒绝写作业的权利都没有吗?”
韩昼拉开副驾驶的门。
“去后面。”
湛黎抱紧书包:“富婆连坐副驾驶的权利都没有吗?”
韩昼从不吃她这一套,言语间透着冷漠:
“没有。”
“九爷你真绝情。”湛黎磨蹭到后座,把一包作业推得远远的。
眼不见为净。
A970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
因此督察局没有给湛黎带来任何心理阴影。
韩昼曾从血海中杀出重围。
他被剥夺了“柔软”、“心疼”这些类似的情绪。
世界被一分为二。
他的工作,和他不关心的。
湛黎是突然冒出来的意外,现在看来有些命中注定的意思。
命中注定是克星。
克星让他的生活进化出第三个板块:在意。
“记好,我领养你,不是为了保护你。”韩昼道。
“那是什么。”
韩昼不语。
“你还是告诉我得好,以便我找准定位。”
为了消灭情绪上的失控,韩昼第一次使用以毒攻毒的方法——
让失控的情绪左右自己的大脑。
他说:“因为你还有用处。”
司机的白手套微不可查地滑了一下。
后视镜里的湛黎神色如常。
她咬着手指,欣慰道:“是哦,那也挺好的。”
“回去先写作业,晚上我去检查数理化。”
“嗯。”湛黎浅浅应了声,便不再说话。
湛黎倒没有生气,凭她对语言强大的理解力,“利用”这个词在很多情况下不是个贬义词。
“利用”和“价值”常常划上等号。
能被人生出“利用”的心思,是她湛黎的本事。
但心脏总是隐隐感到不舒服。
像是压了块巨石。
湛黎不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当即嘴巴一扁:“九爷,我好像生病了。”
“嗯?哪里?”
湛黎像棵蔫掉的小白菜:“不知道、就是、不舒服。”
韩昼手背往她额头一探。
“烫吗?”湛黎问。
“不烫。”韩昼答。
“哦。”湛黎挥开他的手,把自己缩在车门旁边,脑袋靠着车窗。
没一会儿就困了。
司机自觉放慢了车速。
韩昼把空调温度打高,拿起西装外套盖在湛黎身上。
湛黎眼皮颤了颤,没有睁开。
晨昏照常营业。
张欣然一如既往地把晚餐端进来给湛黎。
湛黎很给面子地笑纳。
“霍子惠被开除了,姜媛和林向泽受到处分,裴莺班长的职位也被撤了。”
“意料之中。”
“那天你被关在督察局,九爷一夜未睡。”张欣然道。
“嗯,然后他就借我的手顺便把象城势力洗牌了。”
话说出口湛黎就后悔了。
她也没想这么尖刻的。
“九爷他……”张欣然一时语塞。
“我知道的。”湛黎把空碗放进托盘,“九爷有他的责任和烦恼。”
张欣然过来接托盘,湛黎避开了。
“我来吧。”
张欣然局促地点点头。
湛黎端着盘子出去,无视了吧台前坐着的人。
拉开隔板,把碗放进水池。
熟练地倒洗洁精。
搓出一手泡沫。
“搞什么?”杜空河用眼神询问张欣然。
张欣然耸肩。
“小家伙今天不开心?”虞衡拎着瓶酒过来,“不然哥哥请你喝酒?”
湛黎抬头看他一眼,“我现在很暴躁。”
虞衡把酒瓶子藏到身后:“怎么了这是?”
“是想打人的那种暴躁。”湛黎补充。
“谁惹你了?”
“没人惹我。”
“自己和自己过不去?”
“嗯。”
湛黎洗完碗,抹布往水池子上一搭,忽然对着吧台上的人吼道:
“看什么看!一口酒喝这么久!怕噎死啊!”
这是吃了炸药了。
韩昼知道湛黎的心事。
不知为何他有些在意她的不开心。
初秋淡去,天气渐冷,飒飒凉风将韩昼的风衣吹得猎猎作响。
司陶然摔坐在地。
韩昼居高临下地俯视她。
无数隐形的丝线在司陶然四周结网。
“你逃不掉。”韩昼道。
“你知道我是谁吗?”司陶然昂起下巴。
“叶微。”九爷向来不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
叶微上前一步,嗓音冷淡:
“司陶然,你未通过晨昏擅自前往物质界,你已违宪。”
司陶然尖叫:“我是司家人!”
叶微面无表情,“晨昏不曾收到司家合法驻扎物质界的通知。”
“怎么,我司家小五的名头还震不住你们晨昏?”
司陶然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胳膊碰到韩昼的灵力——
“啊!”
皮肉被割裂的剧痛令她惨叫出声。
“司家和灵洲九爷平起平坐。”叶微道。
司陶然不屑于和叶微说话,她看着韩昼:
“放开我。”
“叶微,遣送她回灵洲。”
“是。”
“你敢碰我!”司陶然大怒。
都说司家人才辈出,但司小五确是个不折不扣的草包。
仰仗父母宠着,生平就爱吃喝玩乐。
疲于修炼,对于灵洲国际的推荐名额也毫无兴趣。
因此她在九爷的境界之下,犹如蝼蚁。
“念你初犯,不予处罚,叶微,遣送回她父母手中。”
“是,九爷。”
韩昼对着司陶然道:“我会亲自与你父母通话,下回不可再犯。”
“你管我!”司陶然龇牙。
韩昼一阵恍惚。
仿佛看到了正在闹别扭的湛黎。
司陶然的胳膊还在汩汩冒血,被灵力割开的伤口狰狞地外翻。
韩昼垂眸:“叶微,给她一粒丹药。”
叶微讶然,但即刻道:“是,九爷。”
司陶然得意地笑:“看吧看吧,就算是赫赫有名的灵洲九爷,见了司家也不得不捧着。”
叶弥拳头握紧又松开。
叶微架起司陶然,正要离开,突然收到韩昼的传音:
“注意好她,切记安全送回司家夫妇手中。”
叶微有所察觉,眉目一凛:“是!”
“叶弥,你跟着一起去。”
“是,九爷。”
韩昼嘴唇紧抿。
司陶然这个孩子他知道,顽劣成性,虽然骄纵,但也不至于冒险跑到物质界来。
必然是有人在幕后做推手。
至于针对谁,一目了然。
韩昼嗅到一丝阴谋的气息。
他在风里站了一会儿。
收敛了灵力,雨水沾上皮肤,凉意滋生。
韩昼出现在湛黎房间的时候,一身水汽已经蒸发干净。
“九爷。”湛黎轻轻喊了声。
“嗯?”韩昼摸摸她的脑袋。
“九爷,关于灵洲的事情,你能提前告诉我吗?”湛黎搓着小手。
除了身高可观外,她的手、脚、脸蛋、脑袋都是小小的。
头发总是乱糟糟地绑起来。
像一颗毛绒绒的猕猴桃。
“下个月期中考试。”韩昼坚持。
“好吧,我就知道。”湛黎平静地眨眨眼。
“二十四中的年级第一,这个要求已经很低了。”韩昼道。
“哎。”湛黎丧气地趴在书桌上。
韩昼指着做了一半的试卷:“很困难?”
“没有啦,其实还好。”湛黎闷闷不乐。
韩昼把卷子去过来,拿了支红笔,“正确率还可以,需要逻辑架构的大题还是薄弱了些。”
“选择题基本没什么问题了。”
“进步很大。”韩昼得出结论。
“嗯。”湛黎把卷子从他手里抽回来。
韩昼沉默。
湛黎在草稿纸上瞎划拉,也不知道在算什么东西。
“抱歉。”韩昼道。
湛黎笔头猝然一顿,纸上洇开一个红色墨点子。
“我没生气。”湛黎把答案圈出来,填到横线上。
韩昼又揉了揉她的头顶,低声道:“抱歉。”
湛黎从鼻子里发出声“哼”。
短促又傲娇。
“领养你确非偶然,但绝非出于利用。”韩昼解释。
“那你为什么要说是利用?”湛黎气不过,韩昼退一步,她能张牙舞爪往前扑十步。
“因为你过于安逸了,”韩昼道,“接纳安逸的孩子,是走不长远的。”
湛黎拆了笔壳,又装回去。
“现在想来,或许我应该让你自己做选择,而不是我将意志强加于你。”
“你有平凡的权利。”
韩昼一字一句道。
皮囊好看的人总会显得更真诚。
湛黎停下手里的活。
“九爷,如果我选择平凡,你会弃养我吗?”
倔强的小动物不会轻易示弱,她的声音中气十足,韩昼还是从中听出了一丝小心翼翼。
“不会。”
“你确定?”
“嗯。”
“那你还会带我去灵洲看看吗?”
“不会。”
“为什么?”
湛黎心里有了决断。
“因为平凡意味着你不再需要冒险,湛黎,只要你愿意,我可以让你顶着九爷养女的名头,安稳无虑地度过这一生。”
“我现在可以做选择了吗?”湛黎的眼睛里有股说不出的力量。
“嗯。”韩昼心头微紧。
“其实,我已经丧失了平凡的资格。”
“嗯?”
“因为,我讨厌养女这个名头。”湛黎在纸上写下“养女”二字,然后重重打叉。
韩昼嘴角噙笑。
“那你想要什么名头?”
“伙伴、同事、挚友、哪个不比养女听起来牢靠?还霸气!”
湛黎叉腰。
“九爷的伙伴,听听,我靠,太酷了!”
韩昼笑容消失:“我真想知道怎样才能让你不说脏话。”
湛黎理直气壮:“这是语气词!怎么能算是脏话?”
韩昼气笑了。
“九爷,这可是你说的,不管我多垃圾,你都不能弃养我。”
“刚才还雄心壮志的。”韩昼调侃。
湛黎心虚地嘿嘿两声:“你总要允许我装一下逼。”
“做我的同伴,是很难的。”韩昼道。
“自古华山一条道,豁出去了!”湛黎一挥拳头,慷慨激昂。
“豁出去了?”
“豁出去了!”
韩昼无奈摇头,指着草稿纸:“刚刚改的答案,错误。”
“嘎?”湛黎瞬间瘪掉:“哪、哪里错了。”
“哪里都不对。”
“诶、诶?”
改了老半天,湛黎才把答案改对。
写完老大难后,湛黎开始对着雅思书练习作文。
韩昼在一旁替他出手写题目。
两人就这么互不干扰地呆着。
房间里安静至极,机械闹钟的指针孜孜不倦地转动。
湛黎写完两篇一千字的作文,递给韩昼。
她的用词向来简洁大气。
韩昼与有荣焉。
湛黎距离“塞浦路斯杯”近一步,就离灵洲更近一步。
“九爷,上回你在我手心种的印记,是什么啊?”
湛黎看着空掉的掌心,好奇道。
“小把戏罢了。”
“现在没有了诶。”
“因为你已经回来了。”
“诶?”
韩昼立即意识到自己措辞略有暧昧,便道:“种下印记的人与被种下印记的人一旦近距离接触,印记便会自动消失。”
“真有意思。”
“以后会教你。”韩昼道。
“九爷,有永远不会消失的印记吗?” 湛黎问。
“有,但需要消耗大量的灵力。”
“这样啊,”湛黎若有所思:“那还是算了,不值当。”
“现在不用想这么多。”
湛黎点头,转身的时候想起了什么——
“对了九爷,我记得印记亮起来的时候,是一个‘昼’字,很漂亮。”
湛黎由衷地夸道。
“印记很玄妙,种下印记的人没有资格决定印记的长相。”
“诶?”
“印记脱胎于意志,由心而生。”
湛黎真的很怕这颗星球隐晦的说话方式,她听得云里雾里。
韩昼指指她的心脏:
“你内心住着何物,印记便为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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