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了没呀

　　齐沐泽洗完澡，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从卫浴间出来，问打游戏的周延：“我刚刚好像听到陈引声音了。”
　　周延：“哦，他又出去了。”
　　齐沐泽淡淡颔首，随手抓起桌子上的手机，爬上床。

　　微信消息频频震动，齐沐泽漫不经心扫了一眼，全部都是美食社团的群聊消息。他按到99+的红点，手指倏然一顿。
　　最上端的好友，是白天刚加的“三碗牛肉面不过冈”的香菜精同学——
　　那位让食堂阿姨惯性使然兴奋抖了三勺香菜在他点的牛肉面里的，罪魁祸首。

　　他记得聊天记录只停留在[微信转账]这四个字上。
　　然而，为什么上面有条莫名其妙的[大叔，发工资了？老婆孩子生活费凑齐了吗。]

　　他眸一沉，低着嗓子凉声问：“谁碰我手机了？”
　　“陈引。”周延划动鼠标，应声。

　　齐沐泽点进去，聊天记录赫然引入眼帘。
　　齐沐泽：【七点约吗？老地方见。】
　　齐沐泽：【嗨？美女。】
　　香菜精回：【？】
　　香菜精：【大叔，发工资了？老婆孩子生活费凑齐了吗。】

　　最下面冒出一行透明的小字：[你还不是他的好友，请发送好友验证请求。]

　　“......”
　　齐沐泽熄掉屏幕，半分钟后，他拨通了陈引的手机号码。
　　“陈引，给你十分钟，立马滚回来。”

　　十分钟不到，陈引脸上挂着讪讪的笑回到寝室。
　　他T恤后领别着个树杈子，摸着墙根一步一步往齐沐泽那儿挪。
　　他强作镇定：“齐哥，你听我解释。”

　　齐沐泽早就从床上下来，坐在陈引的椅子上。
　　他双腿交叠，懒洋洋支着下巴，胳膊肘支在桌子沿，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眼底是一片漆沉，看不出情绪。

　　陈引见他这幅表情，心里咯噔一声，完犊子。
　　“齐哥对不起！对不起！”他从背后抽出树杈子，双手虔诚递向齐沐泽，表情却是壮士扼腕。
　　“大哥，我负荆请罪，请容小弟一辩。”

　　齐沐泽掀了掀眼皮，唇角扯了下。

　　陈引好不委屈地哀嚎：“齐哥，我经常约小辫儿打球知道吧？我今天手机没电了，就借你的发个消息...... ”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你上边有个妹子，网名和头像和小辫儿几乎一毛一样！”
　　“我就点进去翻了下这妹子的朋友圈，和小辫儿一个寝室的，互动贼频繁，亲爱的老婆宝贝互相这么称呼......这你懂了吧？谁他妈知道两女的搞基啊，又是情侣头像又是情侣名的，不仔细瞅压根看不出来啊！”

　　齐沐泽半天不吱声。
　　陈引以为他不相信自己，还没消气，正欲继续解释，他倏然问了句：“小辫儿女的？”
　　那个天天在篮球场和他们打球的一头短脏辫一米八三的大高个儿，是、个、女、的。所以，香菜精和她是什么关系？
　　陈引倒吸一口冷气，“......你才知道？”

　　齐沐泽面不改色，无视掉他的反问。把手机往桌子上一甩，转移话题。
　　“陈引，别人以为我，中年大叔在撩骚。”
　　陈引摸了摸后脖子，忙不迭求饶：“齐哥，我去和小辫儿和她室友说清楚，我给她赔礼道歉！”

　　—

　　陈引绞尽脑汁，发语音把前因后果给小辫儿说了一遍，让她务必和室友说清楚。
　　小辫儿听完后，只是一连串的哈哈哈哈，敷衍性回复了个好，转头便忘了。她这两天校队有训练，因为在室内篮球馆封闭式训练，也没有和陈引他们打球。

　　直到周四，小辫儿十分稀奇地收到齐沐泽的微信，问来不来篮球场打球。
　　她正好有空，于是欣然应允。

　　下午她有两节毛概，上完五点钟，便直接奔赴篮球场了。
　　源大的篮球场围了铁丝网，也拦不住热情似火看小哥哥打球的妹子们，戚年一眼便看到女生扎堆最多的那一场子里，表情冷淡且习以为常的齐沐泽。
　　他双肘往后搭在铁丝网上，一只腿伸得笔直，另一小腿向后屈起，虚虚靠着。脖颈微微向上
　　仰着，眼神放空，整个人懒洋洋的，没骨头似的。
　　旁边站着陈引，嘴里逼逼叨叨：“妈的，研究生宿舍那楼的孙子就会举报，迟早抽丫一顿。”

　　戚年同学眼睛一亮，屁颠屁颠跑过去。
　　她举手：“嘛呢？打群架？我参加，帮你们拎大刀。”
　　陈引瞪眼：“滚。”

　　齐沐泽脖子略略一偏，看向戚年：“来了？”
　　“啊。”这面瘫居然主动和她搭话，其实她也就和陈引混得比较熟，齐沐泽搭着打过几次球，对他的印象一直是人很冷，话不多。
　　戚年有点儿受宠若惊：“哈哈，问我呢？”

　　“不问你问谁？”陈引嘴角一抽，“我说小辫儿，你和你室友说了没有啊，齐沐泽微信撩骚那事是个误会——”
　　“我操？”小辫儿震惊，直勾勾瞟向齐沐泽，一副“齐沐泽居然是这种人”的眼神。
　　很快她反应过来，想起陈引前几天的嘱托，尬笑了下，替自己找补：“我说了说了，多大点儿事呢，她说没关系啦哈哈哈......”

　　齐沐泽转过头，眼皮半敛，微不可觉地颤了颤。

　　小辫儿有几分心虚，岔开话题问：“你刚刚说研究生楼，干嘛举报你们？”
　　陈引想起这个就来气：“就，楼下学弟搞了个LOL战队参加高校联赛，代表我们学校成功突围了华东赛区，咱们八栋的炸开了锅，我就拉了个横幅，稍稍庆祝了下......这群书呆子就举报我们吵到他们了。”

　　小辫儿默了默，倏然轻嗤，“我是说大半夜的，好像听到来自男寝方向的鬼哭狼嚎，YW牛逼，爸爸爱你们什么的......”

　　“......”
　　“......”

　　空气冷凝了片刻。
　　陈引埋头看着手机，突然一声哀嚎：“又停电了！”
　　他彻底炸毛：“研究生宿舍就是宝，空调24小时照转不误，寝室费交得一样，住得天差地别，周围隔着四海八荒还得哄着他们保护安静不能大声喧哗。”
　　“别逼逼了，有种干啊。”小辫儿兴奋撺掇。

　　“你他妈兴奋个锤子？你一住女宿舍的真汉子，小公主亲女儿的宿舍待遇，研究生楼算个屁。”
　　“？”这逼莫名其妙叼她一顿。

　　“打。”齐沐泽倏然出声。
　　他直起身子，漫不经心地揉了揉手腕。
　　“好久没活动了。”

　　陈引愣了一会，方才嘿嘿笑开。
　　他朝小辫儿揶揄道：“别看我齐哥一副品学兼优德艺双馨的好学生样儿，想当年那可是咱们高中的扛把子，学妹学弟口中的现世神，贴吧永远的传说。架没少打，书不多看，打着哈欠考进源大。”

　　小辫儿肃然点头，对齐沐泽刮目相看。
　　霎时对这位由喜欢装逼的面瘫男的认知，上升到低调话不多的冷面酷哥。

　　陈引还在吹齐沐泽的彩虹屁：“秀儿你坐下，不必惊讶，我齐神——绝杀技是什么？是下厨，巨会做菜，做饭巨好吃，跟嗑药一样——”
　　“噗——”小辫儿正喝水，听到绝杀技是下厨时，举着矿泉水瓶的手一抖，一口水没忍住笑喷。

　　“你当他放屁。”齐沐泽懒得搭理陈引，弯腰抱起脚边的篮球，夹在腋下往场中央走去。
　　小辫儿笑嘻嘻点头，也开始揶揄：“我寝室有个妹子巨会吃，要不介绍给你认识认识？”
　　齐沐泽的脚步倏然一顿，透过铁丝网，篮球场外的有个很熟悉的身影。

　　女孩举着手机在耳畔，朝里面左顾右盼，好像在找人。
　　正值傍晚，拂来人工湖畔的微风，女孩一头柔顺的长发随风扬起，衬得皮肤愈发瓷白，就好似从少女漫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做饭给她吃，得向食堂借口大锅来才行吧。
　　齐沐泽微微出神。

　　过了片刻，齐沐泽回神，沉默。
　　“......”他为什么要去思考这个问题。

　　他滚了滚喉结，有些仓促地，收回了视线。
　　不留痕迹，无人发觉。

　　苏饴挂掉电话，往篮球场里走，终于找到戚年。
　　正巧她朝她的方向走，戚年也看到她，眼神一亮，飞跑过去，笑吟吟大喊道：“老婆你怎么来了，老婆？”
　　她揉了一把苏饴的头发，把她熊抱进怀里，这番亲昵自然在陈引看来，堪比热恋情侣。

　　没过多久，她跑回来，笑嘻嘻道：“球我不打了啊，我老婆没带饭卡，我陪她去吃饭了，拜拜咯。”

　　陈引默：“......”
　　这年头，连两个女的都能秀恩爱秀他一脸了是吗？
　　橘里橘气的。

　　陈引偏头，正想找齐沐泽吐槽，却发现他目不转睛盯着她们走远。
　　莫名其妙地，陈引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点失落和......嫉妒？？失心疯了吧他，陈引甩了甩头。
　　“你看百合漫画吗？”齐沐泽冒出没头没尾的一句。
　　陈引一脸懵逼：“啥？”
　　齐沐泽嗓音淡淡，问他：“这两人像不像？”

　　陈引瞪大眼睛，恍然大悟：“您好这一口？”
　　齐沐泽沉声：“滚。”

　　—

　　直男们永远不懂热衷于换情侣头像取情侣名奕以表感情深厚的女生们，也永远不明白懂不懂广开后宫老婆满天飞、一口一个老婆以示关系亲昵的女性友谊。
　　陈引却一瞬间顿悟了，一米八三气质爷们的小辫儿为什么总是频频换头像，还都是浅粉淡蓝嫩粉抱着兔子猫咪小狗的卡通萝莉。
　　对象逼她换的。

　　打完球，回到宿舍。
　　陈引摊在椅子上神游太空，琢磨明白的那一刻，他心生同情。
　　他旋即直起腰，抓起桌上的手机，情真意切地想安慰她。

　　陈引：【你不是想打架吗？】
　　陈引：【刚刚回宿舍，遇到一个炸毛哥，隔壁研究生楼的。齐大佬不小心蹭掉了他手里的蛋黄酥，那兄弟就瞬间炸毛了。他报复心有点儿重，踩碎了地上的蛋黄酥，糊满了齐大爷刚买的新鞋。】
　　陈引：【他死了。】

　　晚上八点半，源大人工湖边，垂柳纤纤郁郁。湖堤薄草地，偶有蛙鸣。
　　惬意安静的气氛里，倏然爆出一声爆笑。
　　戚年看完消息，按住语音发送键笑出眼泪：“沃日我的天老爷欸哈哈哈哈哈嘎嘎嘎嘎嘎嘎......”

　　身侧的苏饴探头看完消息，面无表情地说了句：“我哥会做的事。”
　　笑声戛然而止，戚年表情变得很微妙。
　　“我哥就一神经病，你不是不知道。”

　　苏饴的饭卡掉了，补办实在太麻烦，她原本的想法是，和她哥商量一下，把他饭卡拿来用得了。反正他读研，经常和导师跟项目，在学校的时间不多。
　　结果这货完全不搭理他，反而在刚刚，莫名其妙在微信叼她一顿。

　　苏酥：【今天真他妈衰，隔壁8栋的小学鸡故意找茬吧。要不是爸非让我给你送新烘焙的小零嘴，我都不会回学校。】
　　苏酥：【原本还想着把饭卡让给你的，算了吧。】

　　苏饴把聊天记录亮给戚年看，一脸好笑，随口分析了句：“你看看，我哥说的小学鸡，会不会就是那个齐大佬？”
　　蓦地想起什么，苏饴嘱咐她：“对了，我忘了和你说，刚刚篮球场你旁边的那男的，是个变态，你以后少和他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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