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回士之侵入

　　韩雪翎是被水壶的气鸣吵醒的。
　　她趴在饭厅的桌子上睡着了。
　　揉揉眼，起身关掉已经烧开的水壶。
　　声音一旦停下来，整个房间显得非常冷清。
　　秦云的笔记本电脑还放在客厅的茶几上。自从她霸占了书房，秦云就把笔记本电脑搬到茶几，坐在地毯上玩电脑。
　　秦云已经整整一个月都没音信了。现在早已过了寒假，新学期也早就从半个月前开始了。
　　班上的同学们，已经开始怂恿班委会组织一次春游。秦云还是没有消息。
　　但比起担心，韩雪翎的脑子现在依然再重复昨晚的梦。
　　昨晚，她做了一个梦，梦见秦云背对着她，站在三步之遥的地方。皱着眉，眼神凌厉得盯着某个方向。
　　顺着她眼神的方向，韩雪翎只依稀瞧见一个巨大的影子，以及影子周围，四五个人影。
　　秦云看得太专注，韩雪翎想走过去引起她的关注，却被一道巨大的玻璃挡住。
　　她拼命拍着玻璃，大叫，希望引起玻璃另一端的她注意。
　　她看到了，透明玻璃的另一面，秦云手中拿着可以敲碎玻璃的安全锤。
　　但她却从来没有回头看着自己。
　　求你了，云，看过来，看过来！
　　只有我一个人努力的话，根本就打不碎玻璃。
　　韩雪翎昨晚在焦急中醒来。
　　现在，她连泡茶的力气都没有。
　　转身扶着大理石厨台边沿，抬头望着厨房的吊灯，眼睛却闭上。
　　她是个聪明人，不需要解梦师，她就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她一开始就知道的。
　　从十年前开始，她就知道的。
　　她和秦云的关系，一开始就不由她主导。
　　可笑的是，这跟谁更爱谁无关。
　　普通人的恋爱，谁更爱，谁更主动。所以主动权一直都由发起行动的那方掌控。
　　但秦云和她不同。
　　她和她的世界，有着比金星和水星之间更远的距离。
　　如果秦云有一丝不愿意，她跟她的羁绊会比狂风中的蜘蛛丝更加脆弱。
　　所以她一开始就选择“不要脸”的方式，硬闯进秦云的领域。
　　十年前的相遇，让她知道，这个讨厌社交的孩子非常重视私人领域。
　　一开始就跳进她的领域的话，就不用担心她哪天又从自己的眼皮子地下消失。
　　可随着相处的时间越长，韩雪翎渐渐发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即使她们已经融为一体，即使她已经送给她戒指，她和她之间的距离依然没有缩进。
　　她在打扫屋子时，偶然发现了她的户口本。
　　学历上写着初中。
　　没有亲属。
　　户籍地一栏只显示到U市。
　　孤儿。
　　但她分明亲耳听到秦云抱怨自己只学了三门外语；
　　聊天时除了死宅和男娘子，再也没有其他朋友；
　　没有父母，却在言谈中对那位阿夏大人充满了依恋之情。
　　阿夏大人是谁？
　　男娘子和死宅到底跟她是什么关系？
　　她的一身本事到底从何而来？
　　她从来都不跟韩雪翎讲。
　　纵然她说会一直爱她，叫她老婆，发誓要给她幸福，但是这一切，都不是韩雪翎最想要的。
　　求你了，云。
　　我虽然确实感受到你的爱意，但我们之间的距离，依然那么远。
　　你所在的世界，离我太远了。
　　我已经尽我一切走到了现在，剩下的距离，已经不是我能左右的了。
　　云，看着我，走过来。

　　尸鬼们的武器连同残肢断臂一起，散落四周。
　　秦云跪在法阵的中心，捂着胸口剧烈喘气。
　　危急解除，代价就是过度使用冥术，身体吃不消。
　　心脏抖得厉害。
　　跪在地上，连动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
　　秦云庆幸之前用法阵“蛇”复制下了各种攻击，否则她这只格斗菜鸟，早就躺在尸鬼的刀下了。
　　好累。
　　好想回去。
　　好想见她。
　　好想抱她。
　　好渴。
　　好想吻她。
　　那里，真是世界上最甜美的地方的了。
　　手脚有了力气，秦云想要站起来，带着她的战利品，回家。
　　空气中突然有股奇怪的味道。
　　地面突然多了一片暗影。
　　抬头，再看清上方的物体时，秦云的身体也被贯穿。
　　“沙——”
　　巨大的黑色蜘蛛，遮天蔽日的庞大身体，以及树干那么粗的八条腿，直直得从秦云头顶上压下来。
　　八条腿之一，顺利从秦云背后，刺下去，再从前胸穿透！
　　黑色的洗毛里，红色的血丝流动，秦云感觉得到，在身体里的异物已经开始吐出毒液。
　　秦云倒了下去。
　　在她倒下的那一刻，她看到了黄金长桌的下面——无数骸骨，各个年代的服饰都有。仪表和罗盘还挂在破布上。
　　他们是各个时代的寻宝者。
　　她也会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丧失意识前，秦云看到那个人，在厨房前忙碌的背影。
　　伸手想抓住她，却被巨大的黑色蜘蛛打断，张开獠牙，对她吐出白丝。

　　又是一个月过去了。韩雪翎找了男娘子，找了死宅，完全没有秦云任何消息。
　　仿佛这个人就从世界上蒸发了。
　　虽然死宅一再安慰她，但心急如焚的她怎么也静不下来。
　　偏偏室友们又坚持要她出来春游。
　　毕竟是室友，大学还要相处两年，不能完全撕破脸的韩雪翎不甘不愿得跟着同学们出去，去当地有名的湿地公园烧烤。
　　再烤焦第三个茄子后，室友赵梅捂着额头，把她赶到旁边去了。
　　纵然韩雪翎一直心不在焉，依然有很多男女同学涌过来，在她身边嘘寒问暖。
　　“你很久没来上课了啊，在干什么？”
　　“你脸色看来不太好？失眠了？”
　　“听说你谈恋爱了，对象是谁啊？”
　　“于力教授到处找你，你帮教授准备的资料准备好没有啊？”
　　如果不是余燕强势轰开无聊人群，韩雪翎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开口骂人。
　　我的私事，到底跟你们有何干系？
　　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这么喜欢打探别人的隐私？
　　韩雪翎觉得，她已经被秦云传染了。
　　传染了重视私人领域的毛病。
　　“别怪他们。”
　　室友余燕坐在韩雪翎旁边，这位强势的班长口气难得温柔。
　　“你翘了大半学期的课，期末考试依然是第一名，大家对你这段时间干了什么很好奇而已。”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想各个班的第一名大概都会很不好受吧。”
　　“这就是优秀的代价啦。”
　　竖起食指，指着当事人，余燕笑着开玩笑。
　　韩雪翎微微一笑，礼貌得向室友寻求真相：
　　“所以，我不在学校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也许是我自恋，但为什么我总觉得大家对我的关注度比以前更上一层楼了？”
　　余燕呼吸一滞，眼神闪躲，打着哈哈说要去帮正在烧烤的赵梅。韩雪翎在她逃跑前，捉住了她的手腕。
　　收敛一贯的礼貌笑容，韩雪翎盯着余燕。
　　无形的压力扩散开，余燕泄气，一屁股坐回草地，抱着双膝，“呐，是你要我说的，等会儿哭可别赖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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