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的吧！仙二代

　　“手歪了，重来！”一板子抽在祁满儿的手背上，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错了，姑姑！”祁满儿就差抱头鼠窜跪地求饶了。

　　好容易魔鬼式的训练结束之后，小仙的手心手背布满青紫的痕迹。许眉没说半句闲话，去院子里找扫地的老奴换了药膏。

　　祁满儿扶着额头，端着青瓷白盏的手都是哆嗦得茶面起了一层涟漪。丞相府十天半个月没个动静，祁城也不是闲人，三天两头过来总归是不像话的。这样悲惨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三小姐，善乐坊的舞衣已经赶制好送过来了，姑姑问您大约什么时间去试身？”一个绑着绿色绸带的丫鬟低着头，端着托盘不看她。

　　“不着急的话就明天罢！我今天不舒服得很。”祁满儿浑身就跟散了架一样，说也奇怪，丞相大人就算日理万机，既然将她接回了京城，断没有不见她的道理。

　　锦唐园的下人进进出出，始终没有带来丞相府的半点消息。莫非这位丞相爹爹是铁了心不打算认自己这个女儿了？

　　“对了，你们采买经过丞相府，可有什么动静吗？”祁满儿故作漫不经心问了一句。

　　小丫鬟声音稍稍尖锐了起来，“掌事姑姑都没有消息，我们这样低等的下人，又怎么会知道呢？三小姐不要为难我们了！”似乎是有一丝不满的意思在里面。

　　也是，她们本来应该是丞相府的下人，现在被发配到这个清冷的园子里，服侍一位庶出不得宠爱还是从乡下来的三小姐，自然也是有怨言的。

　　祁满儿不动声色，微眯着眸子，“知道了，你先下去罢！”

　　小丫鬟姿态随意行了礼节，有些气呼呼地下去了。

　　真是长见识了，连个小丫鬟给她甩脸色看，祁满儿冷冷将茶盏放下，起身端着袖子往院子里走去。

　　日渐黄昏，敞亮的院子里渡了一层橘红的金色，雾气未消，袅袅环绕着假山，平添几分缥缈的诗意。假山挡住了祁满儿的视线，雾霭烟色的裙摆勾了几片微卷的银杏，祁满儿看见扫地的大伯，打了声招呼。大伯搁下扫帚，将食指抵在干枯的唇上，示意她不要说话。

　　“我真是受够了！她好歹也是个三小姐，怎么丞相府就没个人肯接她回去呢？连累我们在这里暗无天日的。”那样尖锐的声音祁满儿还是有印象的。

　　祁满儿听见刚刚那个绿色发髻的小丫鬟跟旁边的侍从抱怨，顿了顿，站在假山的一角，没有出来。

　　扫地的大伯假装没有看见她，拿起扫帚有一下没一下扫着落叶弄出哗哗的声响。

　　旁边年轻的侍从安抚她，“少说两句罢！你又不是不知道，丞相大人他……唉！夫人定然是不希望她回去的，大小姐刚从宫里出来，听说夫人要为她接风洗尘。”

　　这话听得祁满儿莫名其妙的，丞相大人怎么了？大小姐出宫又跟她有什么关系？

　　遂落落大方碎步踱至二人面前，两个人低头耳语竟未曾发觉，阴影落在两人身上，抖了个机灵，惊骇了一身冷汗。

　　祁满儿做不到像许眉一样用语气威慑二人，只得冷着一张脸望着绿绸发髻的小丫鬟，“方才我问你的，似乎你没有说实情，我现在再问一遍罢！丞相大人到底什么时候会派人来？”

　　小丫鬟被吓得不轻，也不知道他们刚刚的窃窃私语，被庶出的三小姐听去了多少，一时间瞠目结舌，吐不出半个字来。

　　年轻的侍从暗中掐了她一把，有些没好气地说道，“三小姐，我们只是采买的下人，消息不灵通的。您如果想要知道的话，不妨直接去问姑姑，何必在这里跟我们这些个奴才计较？”

　　“你们明知道却个个瞒着我，真当我是菩萨转世，动你们不得了罢？”祁满儿也是有几分隐忍的，若是在这里跟下人动手，难免会落个嚣张跋扈的名头。传到丞相府里，本就不讨喜的三小姐位置可能会更加尴尬。这些个下人就是仗着这点才会肆无忌惮。

　　“三小姐连掌事姑姑都罚得，何况我们这样低贱的下人？”那个侍从不间歇提醒她，她这个三小姐，苛待下人的风气是传开了的。

　　祁满儿眉间蕴着一丝火气，“好，我且不动你，只要你说实话。”她佯装不经意，将一枚真话符拍在侍从的肩膀上，凡人看不到这些符箓，也方便了她施法。

　　“你刚刚说大小姐出宫，是怎么回事？”

　　侍从轻蔑地望了一眼这个看起来毫无威胁的三小姐，想从他嘴里套出话来，要知道这些话就算是杀了头也断不能说的，他们都是大夫人的人，违背大夫人的旨意就是死路一条的。

　　清了清嗓子，他本来准备搪塞过去的，谁知道身子僵成一条直线，声音也木讷地跑了出来。“大小姐进宫去见皇后娘娘讨问太医，皇后娘娘夸谬大小姐孝顺温婉，跟皇上要了不少赏赐。这是丞相府风光的大事，夫人自然是要给大小姐接风洗尘的。”

　　旁边的小丫鬟惊得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这个大猪蹄子，怎么不让她说，自己反倒一五一十说得分毫不差？气的急忙将娇嫩的小手握成拳头去砸他。

　　侍从瞬间慌乱了，捂住嘴恨不得甩自己一耳光，平时这张嘴挺利索的，怎么今天跟中邪一样不听使唤？

　　“哦？”祁满儿个头不高，叉着腰逼地愈近，两边发髻上的细碎的流苏软软垂下。明明只是一个小姑娘，却让明显个头更高的侍从额头覆盖了一层薄汗。“竟然还有这回事，我却是不知道的，大小姐讨太医作甚？”

　　侍从刚刚觉得身体能自己控制了，松了一口气，谁知道听完祁满儿的话之后，那张嘴就像是长在别人脸上一般，自己开口了。

　　“丞相大人染了重疾，请了许多有名气的大夫都说无能为力，二少爷请了道士做法说是中了邪，大夫人不信，便让大小姐去宫里要人。”

　　小丫鬟急得要哭出来，这人是怎么了？平素里也算个识大体的，当着三小姐说出这样的话，是不要命了吗？

　　“爹爹生病了？”祁满儿暗自吃惊，怪不得，锦唐园上上下下都瞒着不肯说，若是丞相大人真的好不起来了，哪里还有人顾得上她这个并不亲近的庶出千金？

　　二哥瞒着她，大抵是不希望她伤心落寞，只是丞相中邪的说法，若是不亲眼所见，怕是不好下定论。

　　“最后一个问题，丞相大人有没有派过人来？”

　　小丫鬟猛地掐了一把旁边的侍从，他疼得眼泪花子都要掉了出来。只是疼出声也没能管住那张不听话的嘴。“派过、派过的，二少爷在老爷生病前提过，老爷便让接亲的队伍一同准备了，只是老爷生病，夫人说是三小姐一身晦气带到了京城，便不让三小姐接近丞相府半步了……”

　　祁满儿没有管那侍从呜咽着甩了自己一巴掌，心里反倒是平静得很。这样就说得通了，她好端端一个大活人，怎会甘心当空气？

　　“看来无论如何都要先去一趟丞相府了！”祁满儿打算着，目光落在旁边两个下人身上。一想到方才诡异的场景，两个人浑身战栗，抖成了筛子。

　　“劳烦转告姑姑，所教所学，祁川平生受用，山水有相逢！”祁满儿眼睑低垂，转身离去，教人看不大清她的意图，但是两个下人一听要坏事了！慌乱了神想要阻止她。但是姑姑现下不在锦唐园，又有谁来箍束住这无法无天的乡下小姐？

　　祁满儿即刻收拾行装，金银首饰一个不留，法力受限她从前在乡下做了一些小玩意统统带上，收拾差不多的时候，听到奚落的敲门声。

　　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门外。

　　竟然是那位丞相大人的好友，院中扫地的老奴。

　　“老先生，您……”祁满儿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老奴微眯着皮肤松弛的老态小眼，连珠子都蒙上一层翳色，浑浊不堪。

　　“我知三小姐此番贸然出行是为了丞相大人的病情，不知三小姐有多少把握？”老人家多年前欠了丞相大人一份恩情，被发配在这里一直寻不到时机。今日看见三小姐捉弄两个下人的神通，竟也不惊不乍，精明算计着其中的得失。

　　祁满儿搪塞，“那要见过丞相大人的病情才知道，我晓得乡下有些看似中邪的怪病，京城的郎中见得少，说不定是误诊了。”

　　老人家安得心来，松树皮一样的手覆在她掌心，一串红绳系着的银铃铛丁零作响。

　　“三小姐出生的时候天降异象，只有那老匹夫才会听得枕边风相信这是不详的征兆，三小姐不是凡人，此行凶险，望三小姐千万保重身子。还有，小心大夫人。”

　　祁满儿自然知道自己出生开始便被愚弄的的命运，跟这位传闻中的大夫人脱不了干系的。只消点点头，望着铃铛露出疑惑的神色。

　　“这是莫娘子去寺庙为您求得，三小姐被送到乡下的时候丞相大人将它丢弃，我便拾了回来。”一直没有找到机会接近三小姐，此番得知三小姐要离开，再不归还，怕是没得时机了。

　　祁满儿握紧铃铛，怅然若失。对着老者拱手作揖，行得是男子的礼。

　　雨夜的路里，祁满儿在老奴的帮助下选了一匹扬着毛尾的皮毛程亮的小马驹，匆忙间记住要领，策马扬鞭赶往丞相府。锦唐园在京城偏远的地段，繁华不过城中市井十分之一。马驹无拘无束踏着雨水哗然作响，驿馆的灯火零星，能找到的几家都是打烊的。锦唐园已经上下乱成一团，姑姑回来的时候将锦唐园翻了天，大骂这三小姐无端生事。

　　祁满儿冠起青丝，一身深灰麻布衣裳，乔装一幅男子模样。驿馆的灯火在她敲门之后骤然熄灭，她只得又敲。

　　“店家，借宿一晚，双倍房钱。”

　　“不借不借，小店客满，客官去别家寻个住处罢！”近日京城鬼神作怪，人心惶惶，哪有大半夜给人敞开大门的道理？

　　“三倍也不成么？”祁满儿只叹出逃的时机不对，莫不是要风餐露宿一晚？

　　“店家。”木质老旧的楼梯发出吱哑的声响，那位客官极为清朗的声音，在祁满儿听来仿佛救命稻草一般。“我朋友今晚不住，空出来一间房让给她罢！”

　　那位大人的吩咐，店家小二不敢多加妄议。只得打开插了销的大门，望着被雨水打湿额间碎发两鬓淌着水狼狈不堪的祁满儿，火气压成了烧饼，“算你小子运气好！”

　　祁满儿道谢过，那位客官已经寻了茶水端着烛火上楼去了，想来是一位性子清冷的好人。祁满儿不觉有异，对小二的行径却是有些不满的。

　　二楼空旷，并非小二说的那样客满为患，想来只是嫌弃麻烦，便将她撇在门外置之不理。

　　“你莫怪他，只是京城最近不太平，谁不想平平安安过活？”清朗如风的声音自后方传来，烛火一时间映照着祁满儿看不大清他的面容，只觉得身形高大巍峨，温润如玉，平添一丝熟悉的感觉。

　　她作揖，“多谢公子恩情，只是我一路来借宿被拒，皆是用鬼神之说搪塞，初来乍到不知怎么个情况。”

　　“你随我来。”公子的房门半敞，涌动着清透的风，他将摇曳的烛火端放在无风的罩中，摇曳了一地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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