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的吧！仙二代

　　祁满儿跟着领路的小丫鬟到了正堂，发现丞相大夫人还有祁霖都在。

　　“二小姐真会说玩笑话，宫里的妃嫔哪位不是娇颜如花的？”

　　那道声音柔软和煦，祁满儿抬眸去探，望见一位白底青花长褂的女子，身上裹着白裘，眉黛春山，肤若凝脂，丰姿典雅。发髻盘成流云，插着一只金簪，虽极尽简朴，却掩不住一身高贵洁净。这位大概就是太子殿下的生母——靖贵妃了，同时也是小王爷最亲最信的皇嫂。

　　祁霖一张精致小脸红扑扑的，显然是同说了好些话了。这位祁满儿名义上的二姐，说是身子不舒服不能参加她的迎亲宴，却有空来大堂吹风，真是好会表现。

　　祁满儿进门先行礼，“祁川见过贵妃娘娘。”

　　贵妃娘娘目光落了过来，先是一愣，惊觉祁满儿风姿卓越，谪仙临尘一般，不似乡野女子。随后神色恢复说笑时一贯的冷淡，柔声说道，“原来是三小姐，出生时见过一面，如今都长成这般水灵模样了。”

　　祁满儿却不记得出生的时候有她，想来只是只是客套话。

　　“都说小时候越难看，长大了越好看，我家三妹妹的福气是来迟了。”祁霖含笑说道，贵妃娘娘面前，她的仪态十分周到，话里的刺，也藏深了几分。

　　祁满儿微笑，“我不及二姐姐，从小到大福气都是这般匀称，真是让人羡慕。”

　　祁霖瞪她，祁满儿直接忽略，气游神闲端站在那里。

　　贵妃娘娘是锦衣堆里服侍出来的名门千金，一想到祁满儿的遭遇，于心不忍，叹一口气，“好孩子，你受苦了，来我这边坐。”

　　祁霖仗着大姐二哥不在坐在大夫人身旁的位置以为身份足够显赫，没想到祁满儿竟然直接坐在贵妃娘娘身侧，有些嫉妒得眼红。

　　祁满儿刚坐下，贵妃娘娘温凉细腻的一双纤纤酥手便覆了上来，这样温和的力道，让祁满儿不自觉想到温香软玉这个词。靖贵妃是饱读百家的才女，也是佳话流传的大家闺秀，出生的时候就注定要入宫的，入宫之后如日中天，却从来没有刻薄宫妃的名声，日日镌抄佛经，受尽爱戴。

　　祁满儿像是触电一般，眉头轻挑，好在这个东西细微，贵妃娘娘没有发现。
　　不会有哪个宫里的女子无欲无求，就算贵妃娘娘掩饰得再好，祁满儿还是一眼望见她眉宇舒展不开的一道忧思。这是女子的天命锁，只有学过探人心绪的术法能看得见，只看得见命锁，却解不开，学起来也复杂拗涩，十分鸡肋。不巧的是，祁满儿当初觉得这术法好玩，便学了来，投胎转世，竟也没忘。

　　那天命锁面缠绕着半透明的弱光，一个女子在深宫里的忧思，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猜了吧？

　　祁满儿于是温和开口，“哪里的事情？我在乡下也自在些，娘娘不必挂念。”

　　大夫人也说，“是啊！这孩子出生的时候身子骨不好，大夫说要静养。这不，小地方到底是风水养人，养出这么标致的丫头。”

　　贵妃娘娘心想这三小姐到底是是识大体的，“如此，倒是要恭喜夫人了。”

　　祁霖望着祁满儿平和的一张脸便来气，心里恨恨想到，待会你便笑不出来了。

　　祁霖幽幽开口，“我原先也没想到三妹妹这样标致的，又是诚善诚美的大孝子，想来以后的夫婿，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不会差到哪里去，便不可能是天纵奇才的小王爷了。

　　贵妃娘娘神色一凝，随即冷淡了下来望着祁霖。

　　大夫人也微眯了凤眼望她，这孩子还是太着急了点，贵妃娘娘本来就是要谈退亲的事情的，这件事当然不能让尊贵的贵妃娘娘开口。大夫人准备了一番说辞，但没有跟祁霖说过，祁霖却在这个时候十分不得体地撺掇贵妃娘娘开口。

　　贵妃娘娘于是开口了，“二小姐莫不是忘了，为祁三小姐指腹为婚的媒人，就在你的眼前？”

　　贵妃是十分温和的人，若是一反常态，定然是触碰了她的底线。小王爷便是她的底线。

　　世人皆知贵妃娘娘与小王爷要好，甚至甚至超越了贵妃娘娘与圣上的感情。圣上宠爱贵妃娘娘，甚至贵妃的孩子刚出生便册封了太子。

　　祁霖被贵妃的态度弄得一怔，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大夫人随即打圆场道。“二姐儿自小便没有见过三小姐，不知道这样的事情也在常理之中，贵妃娘娘莫要介意小孩儿的无心话。”

　　贵妃娘娘冷声说道，“小？我像她这么大的的时候已经进了宫跟在嬷嬷身后教习了。”

　　大夫人连连说道，“是、是！”

　　贵妃娘娘起身，“听闻丞相府从江南运来千盆珍稀雅菊的盆栽……”

　　贵妃娘娘是江南人，对菊花感兴趣并不出奇，就连消息，也是大夫人前不久放出去的，就是为了投其所好。

　　“正是如此，贵妃娘娘来的巧，那些菊花昨夜便半开半合，想来今日赏花最佳。”大夫人面上带笑，心下却知，那些菊花若不是她让下人用了手段，怎么会偏巧今日全开？

　　大夫人使了一个眼色给祁霖，祁霖跃跃欲试，半将半就起身，“贵妃娘娘要去赏花的话，祁霖……”

　　贵妃娘娘却温和笑着，“不知道三小姐有没有这个空暇？”

　　祁满儿回答，“自然是有的。”随即扶着贵妃娘娘的手起身，行了一礼，相行而出。

　　祁霖精巧的金钗微微抖动着，指甲深陷抠入掌心，阵阵刺痛。大夫人冷冷略过她，神情微妙复杂，望向丞相大人，“老爷，下人说宾客剩的不多了，城儿一人顶不过来，我这便回筵席上收拾了。”

　　丞相大手一挥，“走吧！”

　　竟是要同她一起。

　　幽静的卵石小道上，丞相轻叹，“过娘，你跟霖儿，都操之过急了。”

　　大夫人低头，警醒道，“老爷，这个祁川来历不明，我去乡下打探过，这些年祁川都是好好待在那口村中，从未踏出村口半步，何来的仙缘？”

　　丞相答，“她不会害人，你见她眉宇，明明却确信她便是莫娘之女，又有什么好怀疑的呢？”

　　大夫人心存不甘，“堂前老爷也看见了，她一身神通了得，老爷偏袒她，传出的话本子圣上可未必会信。这个祁川若是有问题，硬塞到小王爷身边到时候连累的可是我们整个丞相府，请老爷慎思。”

　　丞相叹气，“过娘啊……”

　　走了一截又说，“你说的倒是对的，亲事是要退的，祁川生得如此样貌是你我未曾料到的，日后有用，先留着罢！”丞相捻着长须，漫不经心说道。

　　只是可惜了，是个庶女。

　　大夫人血液一冷，几乎停止了流动。

　　什么叫未曾料到？日后有用？两人呕心沥血培养大姐儿的容貌才情，目的不是一致的么？半路杀出个祁川，生得一幅妖颜，莫不是连丞相也被迷惑了想要转移培养对象？

　　大夫人不敢去想，默默紧跟在丞相身旁。

　　另一边，祁满儿在下人的带领下与贵妃娘娘落座了花棚，果然是一派繁盛的景象。

　　那头贵妃娘娘对着茶盏中的金丝菊瓣轻呵一口气，无声饮下。目光散漫在姹紫嫣红的雅菊盆栽上，手指略过，沾了晶莹的露水。

　　“本宫入宫之前，未曾想过要隔多少年，在怎么样的地方才能再看到这些菊花。”

　　祁满儿开口，“娘娘这是睹物思人了。”
　　“哦？”贵妃娘娘笑得轻盈，“三小姐不妨说说看本宫思的，是谁？”

　　祁满儿知道她给自己下套，整理了鬓角的碎发，“一睹故乡物，思得故乡人。宫里那位陛下，便在娘娘身侧，还需去思么？”

　　她故作不知，见贵妃娘娘天命锁亮光更甚，唉声叹气，小心试探，“还是贵妃娘娘觉得，身侧的爱人心却不在？”

　　贵妃娘娘有些恼道，“圣上的心思也是你一介闺阁女子可以揣测的么？”

　　祁满儿笑着摆手，“娘娘莫恼，祁川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听说女子不要把心事藏得太深比较好，久了会成心魔，根深蒂固。”

　　贵妃缓和了一些，嗔怪道，“哪里轮到你这个小大人来教训本宫。”

　　祁川从袖中一摸，摸到一截玲珑木。

　　“娘娘这是相思苦，怪不得娘娘畏寒，这是天命锁将自己禁锢的遗症，想来寒露时节最难熬罢？”

　　贵妃吃惊，被她说的分毫不差，扶着额头说道，“我还以为是寻常风寒，大夫却说无事。”

　　“心寒罢了！”她说的轻巧，看贵妃娘娘眉头皱也不皱将滚烫的茶水咽下，并不觉得是宫里教养多好。

　　贵妃恍悟，“原来如此，听闻祁三小姐素有神通，是否有什么化解的法子？”

　　祁满儿笑意盈盈，“娘娘，祁川只是一介未出阁的女子，外界传的神乎其神也只是一个女子。”

　　贵妃娘娘大失所望。

　　祁川摸出那枝木姜子，放在贵妃娘娘面前。

　　“这是？”

　　“听闻古有仙乡，名曰青丘，居者仙狐也。”青丘是位于九州的仙乡，并非周洲，祁满儿只管胡诌，轻敲桌面，“此为仙狐涎养出的木姜子，是为意中人祈福的仙物，祁川初见娘娘，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礼物，赠一段传说，愿娘娘与圣上洪福齐天，白头偕老。”

　　贵妃娘娘神情复杂结果那枝木姜子，喃喃道，“你这小大人，我宫里哪里有什么缺的，需要你这小辈来送礼？”

　　翻看了几遍那枝系着红绸的玲珑枝叶，心中慰藉，“倒是别致，三小姐有心了。”

　　祁川笑而不语，等这位贵妃娘娘回去之后就知道这木姜子的妙处的，只是现在还不能多说。

　　收下木姜子后，贵妃娘娘不像来时那般冷淡，“长贤王殿下身子刚刚养好，本宫想求圣上恩准本宫去庙里为他祈福，天佑嘉泽，永世荣昌。”

　　看来贵妃娘娘与小王爷的感情真不是一般要好，正准备感慨这段佳话的时候，贵妃娘娘冷不防来了一句，“祁三小姐也同去罢！”

　　等等等等等！

　　这打开方式不是很对。

　　祁满儿酝酿了一下，舌头打结，“娘、娘娘？”

　　贵妃却笑如花魇一般，“怎的？三小姐不愿去求一支香火，为殿下祈福么？”

　　祁满儿其实是愿意的，而且是乐意至极的。

　　听闻这位长贤王殿下自幼博学广采，学富五车，剑术也是老将军手把手教习的，处理政务从来都是当天处理，从不假手于人。最有名的是五年前的灾民暴动，陛下见文武百官都没有主意，当时稚气未脱的小王爷直勾勾望着陛下。

　　圣上当时盛怒，没几个人敢献计，就算是圣上的亲信，也都是些旧俗的老办法，拨银赈灾整兵示威。

　　圣上指着那些重臣，“长贤王以为这些法子如何？”

　　长贤王小人大话，“然。”

　　圣上失望，以为长贤王跟那些朽木并无两样。

　　长贤王身着宽大的官服，对着圣上一拜，“简。”

　　他说的法子是将拨银赈灾的的过程简化，一层一层发放下去，百姓连清水都喝不着。但是直接由宫中禁卫军去护送百旦食粮岂不可笑？

　　长贤王又说，“分。”

　　旁边的老臣就解释了，由京城的商队护送食粮，商人精明，不会做违背利益的事情，再分给当地官员清点的权力，若是食粮少了，也是当地的官员与商人之间的口舌矛盾。这样一来，京城的商人要想在边境立足，就会用心护粮。但若是护银，便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若只是这样倒是看不出小王爷有如何神通，妙就妙在圣上将这件事全权交由小王爷去办，人家尚在剥莲蓬的年纪，小王爷处理政务来，丝毫不含糊。当地的官员觉得小王爷虽贵为王爷，年纪太轻，处理不好，伙同商人清点的时候克扣，四六分成，暗度陈仓，被小王爷雷厉风行的手段擒住，杀鸡儆猴挂在城门上，后遂无心存侥幸者。

　　杀伐果断，不是什么值得赞扬的好事，但是这位小王爷，是为了赈灾。十三四岁尚有如此深思远虑，不见得是什么福气，之后圣上便收到很多弹劾的奏折，大抵是说小王爷不近人情云云。

　　圣上当然是在意的，不然不可能赐了一座远离喧嚣的长贤王府，除却早朝，这位小王爷，已经很少有独揽政务的时候了，倒也清闲。

　　这样传奇的人物，能为他祈福，也算是美事一桩，只是祁满儿原本以为，贵妃娘娘是来退亲的，大可不必费此周章。

　　思来想去，总该是应承下来的，贵妃娘娘便也不久留了。

　　晚膳的时候，丞相说道，“三姐儿的好福气来了是挡不住的，贵妃娘娘要去祈福的事情，除了陛下跟娘娘母族，我们还是头回得知呢！”

　　祁霖食之无味，下人布菜她一口未动。

　　“我吃饱了。”祁霖将金碗玉筷往桌上一放，声响很大。

　　大夫人怒道，“回来！什么态度？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祁霖不敢忤逆，只能在桌前干瞪眼，几乎要吞了祁满儿。

　　祁城给祁满儿布菜，祁满儿道谢，吃得香甜，丝毫不受祁霖的影响。

　　大夫人虽然也不满祁川这么快就讨好了贵妃娘娘，但是机会还是有的，于是问道，“贵妃娘娘可曾说了何时去祈福？”

　　若是贵妃娘娘带上小王爷，大夫人还有的机会捎上祁霖。

　　祁满儿缓缓摇头，“娘娘的事情，我哪里知道呢？”

　　祁霖咬牙切齿，“这样光门耀户的好事，你自然不愿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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