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士誓约

　　“我在哪里……”

　　眼前渐渐变得清晰，但感受到的昏黄灯光让夜无尘又疲惫起来，睡意又向他席卷过去。

　　一道浑厚有力的声音让他清醒了过来。

　　“醒来！”

　　如同一个开关，话出时就突然把人放进冰窖里。夜无尘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看着眼前坐在高台上的人影，有些惊异。

　　因为目所能及的阴森可怖的布景，氤氲刺骨的气息，衬的那人说话间只能用凶神恶煞来形容了。

　　“你是谁？”

　　“地府阎罗。”

　　夜无尘眼睛瞪得老大，思维停滞下来，莫不是什么真人秀？可随后清晰的记忆伴着理智告诉他什么是对的。

　　夜无尘转而有些激动的道：“阎王爷？你这个样子……地府的阎罗王？！真的有地府？阴间？地狱？我的天……你是哪一位？钟馗……老师？崔钰老师？哦，不对那是判官，额…那你是……”

　　“寺顽，执掌转轮，你说的那几位是临界的同僚，佛和道真义……解释起来太麻烦，平行世界，你就如此理解吧。说正事，你来到这里是某有一事所托。”寺顽站起来，在高台上踱步起来，慢慢道：“先告诉你一点，你已经死了，有问题？”

　　“……没有”夜无尘深呼吸的平静了心情，却有些气馁起来，因为他找不出被大火吞噬后身体还能这么完好的理由，更无法反驳这位转轮王。

　　“不对，有的有的，请问您是鬼吗？”

　　空气有些凝固起来，阎王寺顽直勾勾的看着夜无尘，却没作回答。

　　唐突到他了？可……这是默认了吗？是默认了吧……

　　“我需要再在她身边安插几个人，我选了你做最重要的一颗棋……”寺顽顿了顿，“是因为你帮助的那个女子……是我的女儿，你与她有缘，因此我还给你一个善果。”

　　夜无尘愣了半天开口问到：“那么，你想要复活我？”

　　莫不是重生？按照套路来说的话……这样这样，那样那样……然后一路走上人生巅峰？

　　“之后保护她。”干冷的声音打断了夜无尘飘乱的思绪。

　　“啊……哦，保护她？那个房里的女孩？嗯……怎么说？”

　　“因由我起，苦果却被她吞下，你帮助她又是祸至因起，而我……”

　　“大人……简单点。”是歌听多了呢，这句话居然是带着调出来的。

　　阎王冷冷的哼了一声。

　　“她欠你的钱，我又欠她的，她是我女儿，我就欠你的了，我得补差价，但货币不同，得权衡我的两重身份，这样她和你就能承负两清了。”

　　这段话，如同这里是地府一样让他没能想到。

　　夜无尘笑的很小心，“哈哈哈，明白了明白了，大人此言真是……另辟蹊径鬼斧神工啊。”

　　见阎王没有理会自己的胡话，夜无尘清清嗓问道：“那为什么要我去保护她？”

　　“用你是意料之外的事……我手下没人了。”

　　“你可是阎王爷啊！你还能没……”夜无尘顿了顿，意识到了什么后没再说下去，干笑道：“那我做不到，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你的仇家肯定很有本事，我肯定会在你女儿之后倒下，嗯，就像吃完正餐擦完嘴随手扔掉餐巾纸那样。”

　　“我会帮你。”

　　夜无尘来了兴趣，眨巴眨巴眼睛问道：“怎么说？”

　　“我给你两位魂侍，然后教你转魂之法。”

　　“转魂之法？”夜无尘皱了皱眉。

　　“嗯，你的身体太脆弱了，必要时你可以转魂到其他魂侍身体上去。”

　　“这……”夜无尘心里有些感叹。

　　为什么不给我点什么超能力啊？

　　“那万一被人算计，全灭了呢？”

　　寺顽甩甩手道：“你的任务是保护好我的女儿。”

　　即使死也要死在妹子身前嘛……

　　夜无尘咧着嘴笑起来：“哈哈哈，好吧，也只能这样了，我不接受的话你肯定不会复活我的吧，我还没有活够呢。接受接受。”

　　“那你便闭眼吧。”

　　夜无尘闭上眼还准备问两句话，好解解心中对这里的好奇呢，但一种剧烈的疼痛，从身体最深处突起，事后他猜想那没准应该是灵魂的栖息地。

　　该怎么说，在那一瞬间，他能感觉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被撕碎，然后重新塑造……不，也许是什么根藏于深处的满是锈斑的东西在艰难运转起来了？

　　不过，那痛苦总感觉漫长的……该有几个世纪过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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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诶？姑姑，夜无尘醒了。”

　　夜无尘听着耳边那熟悉的娇喊声慢慢睁开了眼睛。

　　柔和的光线从天花板上投下来，一股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弥漫在夜无尘的鼻腔里。

　　“心明？醒了？”一个身着素衣的女人把头探在夜无尘上方。

　　“啊……”夜无尘打了个冷颤，身体紧绷着似在本能的防御什么。

　　“姑姑……”待看清眼前人，夜无尘对着这个面容姣好，挽着头发的女人，一瞬间就感到内心充满着依恋和安心。

　　姑姑白黎是位坤道，也就是俗称的道姑，她的故事太多了，最重要的是她没有像很多故事中那样斩断红尘，反而尽可能的去帮助那些无父无母的孩子。

　　白黎今年快五十岁了，尽管脸上的皱纹清晰可见，再不复以前的美丽。可在夜无尘这个从小在白黎身下长大的孩子来说，白黎就是他永远的女神，永远的……母亲。

　　“弟弟妹妹们呢？”

　　“在木屋呢。”白黎温柔的帮夜无尘撩起刘海，用纸擦了擦他头上的汗珠。

　　“傻孩子，做得好，变得有男人的担当了呢，姑姑为你骄傲。”白黎的眼里只有柔和的如流水般的关怀欣慰。

　　夜无尘脸唰的一下红了起来，赶忙转移话题。

　　“那女孩呢？”不知道怎样，夜无尘其实总感觉遗忘了些什么，头疼欲裂却还能想起之前的事情。

　　他在那晚跑步回家，看到有一个一身黑的男人从屋顶跳出来，待自己绕到楼后面却什么也没发现。

　　心中不解的同时，跑上了单元楼，却发现楼顶……

　　不对！

　　在那之前就闻见了顶楼某一间房屋内，那被火焰炙烤的味道，于是就破门而入……

　　夜无尘有些蒙了，他隐约记得是自己扑火无效后，直接发疯似的，抱着一个已经燃着的类似人体的什么东西，以求压灭火，结果反而自己惹火上了身……对，没错！最后明显是自己弥留之际，还听到身后好像传来一阵奇怪的哒哒声。

　　“哒哒哒……”

　　是这个声音！

　　夜无尘一挺身，坐了起来，发现一个美艳的女人蹬着高跟鞋走了过来，停在他所在的病床前。

　　“你醒了？”女人稍稍弯下腰，近距离的看着夜无尘的眼睛，语气温柔的道：“先谢谢你救了我。”

　　“救……了你……”夜无尘是第一次怀疑自己的大脑是不是不好用了，是自己出现什么问题了吗？

　　“是啊，心明，姑姑真是为你骄傲呢。”

　　“这可真是又见鬼了……”夜无尘低低的呢喃着，突然感觉自己的脑袋里呲的一声，像是感冒时堵塞的鼻腔被打开吸到新鲜空气的感觉般，一股股的舒畅感因为记忆的缓缓涌入而传达到他的全身。

　　“原来是这样……”夜无尘喃喃自语起来。

　　阎王…约定…记起来了！

　　女孩亮晶晶的大眼睛稍稍的眯了眯，问道:“又？你以前见到过……鬼么？”

　　何止呢，按着记忆，我见到的还是你大鬼老爹呢。

　　不对，这么强调鬼……姑娘你是知道了什么吗？你的设定不该是一无所知的懵懂少女吗？难道你已经走上了寻找记忆，然后女承父业的道路？

　　刚苏醒起来的脑中乱成一团糟，夜无尘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起来，可真滑稽，二十年来，在他的认知里，这世界上哪里有鬼呢？

　　可那事实摆在他面前，又让他有些恍惚起来，自己会不会其实是在自己的梦境里？因为他不觉得自己作为一个普通人会对于这种破坏世界观的发展毫无发疯的征兆。

　　要是因为变成什么植物人……现在是在梦里的话，一切都能说得通吧？

　　可真实到这地步……夜无尘看了看姑姑，之前去叫姑姑，自己的妹妹袁青，还有这个陌生又熟悉的美丽女孩。

　　……怪不得植物人，嗯，那些患者很难醒来呢，我该怎么做？

　　“我在问你话呢。”

　　果然不愧是地府大佬的千金，本性难移诶，和她老爹一样，一点也不知道客气两个字怎么写。

　　对于袁青一脸的愤怒和姑姑轻轻的皱眉，夜无尘不可能当做没看到。

　　“见过吧？没见过？嘛，我想先问问你，我是怎么救你的？”

　　女孩肉眼可见的，浮上了些厌恶的表情。

　　她以为我要居功勒索她？

　　“你很及时的叫醒了我，要不然我会跟那房子一起燃烧殆尽。”

　　“哦……这样。”怎么这么大的偏差？

　　嘛，应该是转轮王做的吧？

　　“现在可以回答我了吗？”

　　夜无尘为难的看了看姑姑和袁青，袁青做了个鬼脸被善解人意的姑姑拉走了。

　　夜无尘见她们走远，认真的回道：“当然，见到了，我还和那鬼交谈了一番。”

　　“当真？”

　　“骗你是小狗哟，那鬼还还托我照顾保护他女儿来着。”

　　“嗯，我觉得你没在说谎，不过那鬼应该也只是一种执念，无须在意他说的话，顺其自然就好。”女孩点点头，“你是什么时候见到的？”

　　“什么时候？就今年吧……”

　　“怎么可能？”女孩很不礼貌的打断摇头晃脑中的夜无尘，夜无尘正想开口，看到女孩愠怒的脸色，收回了想要说的话。

　　“你不必如此戏弄我，这是我的名片，等你伤好了再联系，到时我们两不相欠。”

　　女孩扔下一张卡片转身离去。

　　夜无尘砸吧着嘴拿起看了看。

　　月萦香，沽寒私人事务所。

　　下面是一串联系电话，无疑是工号。

　　啧啧，是这样的主角式的展开吗？有意思有意思诶！

　　话说为什么阎王爷不让她转生到姓寺的人家去呢……寺萦香……死萦香？也对哈，哈哈哈。

　　夜无尘心里自顾自的开心，却发现了身处的变化。

　　什么时候？

　　手里的卡片不见了，而且明明自己是在医院里，却突然意识到身边的光线有些过于强烈。

　　哦，对了，这是那什么魂侍？

　　夜无尘看了看四周，却感觉到视线被什么圈住了，伸手摸了摸，却发现赫然是一副眼镜。

　　对，手也不一样了，没有自己本来的修长，白皙。翻转着看看又握握，明显更加的有力，宽厚粗糙。

　　夜无尘下意识的想找个什么东西照照自己的模样，忍着说不出，道不明的不适感觉，摸摸衣兜掏出一块奇特的东西。

　　像块价值不菲的水晶，如果上面没有反映出他的脸的话。是镜面，有很多个菱面，这是什么？

　　响起一个有磁性的男声，听起来很熟悉，“是用来观察四周的。”

　　“你是谁？”

　　“这具身体的原主。”一道虚影浮在夜无尘的视野里，长相出奇的秀气，有种难言的阴郁型美男子的感觉，“爷让我跟着你。”

　　“爷？看来你很清楚吧？”夜无尘转头观察四周。

　　这感觉很奇妙，就像是电脑软件的助手一样，半透明的人影浮在视野前方却不遮挡四周真实的景物。

　　“是，我是爷手下的一个眼线，是原来就存在的一枚棋，这个世界的职业杀手，你可以叫我杀手。”

　　夜无尘抚了抚下巴道：“我还想问呢，觉得你说话怪怪的，原来是杀手，感觉不是那么难接受了。”

　　“还有什么想问的？”

　　“太有了啊！第一，我们现在这种状态是什么情况？第二，你们是什么样的存在。第三，我要保护什么？”

　　“第一，我们现在可以说是灵魂上下级的关系，即你可以随时使用我们的身体，但我们不可以。在你占据我们身体的时候，我们会以一种类似多重人格的视角与你同在，而你在原本的身体中召唤我们，我们会分出一部分魂来帮助你。”

　　杀手明显没有体谅听者的不易，极快的语速继续道：“第二，我们是魂侍。本来是亡人该转生的，但因为承负业障太深厚，不得入轮回，因而被日复一日的囚禁在地狱中，是爷破格将我们的灵魂重生成为魂侍的。第三，如今自天地动乱，邪祟祸起，仙主帝君消失了万年之久，而得以让这世界依旧平衡的是多亏了公主殿下用身体锁住了天地，解除了天变威胁，如今是公主的转世之体，还有不少明鉴党想要打开这一片天，我们的使命就是保护公主。”

　　“等会等会……”

　　夜无尘默默的听完，他能感觉到这不属于自己的脸皮在微微颤抖。

　　“呵……被坑了呢……呵。”

　　何止是被坑了呢，在这个和平的国度中，被坑是不会关乎到性命的。让我去对付什么神鬼妖魔？

　　“那公主到底是个什么鬼？”

　　“公主不是鬼，公主是灵卷所化。”

　　“哈……”

　　“为了保护公主，爷给了你一个机会，你可以跟着我和二号学习各种技巧。”

　　夜无尘撇撇嘴道：“技巧？学习怎么杀人？”

　　“学习如何猎灵。”

　　“猎…灵？诶，你不是杀手吗？”

　　“猎灵人，别称杀手。”

　　好吧，原来是两种不同的文化碰撞出的误会。

　　不过……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夜无尘还是难以相信，从来也只是在小说影视剧中，才能看到这种凝聚了人类想象力的概念。

　　杀手说的话倒是感觉很有哲理，“你接受的认知决定了你的认知。”

　　“行吧，那如何去见那什么二号？”

　　“时候到了自然会见到。”

　　“好吧，总结一下，真实的鬼话连篇，我有点讨厌阎王了……那我该怎么回我身体去？”

　　“想象。”

　　夜无尘憋了老半天也没法理解这么一种抽象的概念，问道：“那个，杀手兄弟，你能不能仔细的形容一下？嘛，能有个千百字儿的说明书那是最好不过了。”

　　杀手一言不发，就在夜无尘想换个说辞的时候，异变突生。

　　视野内可见的阴沉下来，杀手刹那间化作一只青面獠牙狰狞的鬼魂，冲天弥漫的不详黑雾带着撕心裂肺般的尖啸冲来。

　　“啊！！”猝不及防的夜无尘受惊大叫起来，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却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那个熟悉的床铺。

　　白黎关心的询问着莫名奇妙张牙舞爪的夜无尘道：“心明，是不是头还疼？”

　　那眼里代表关怀的温柔像是要包住夜无尘般。

　　夜无尘口有些干，却笑着说没事。心里却升起异样的情绪。

　　这是不是他梦中的想象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瞬间，那颗总觉得无聊的，死寂的心，在一瞬间活了过来。

　　这是真实的吗？不……这是我一直期待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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