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里39号

作者:晴天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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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你忘了吗?


      冬天的太阳慵懒地洒进了这个北方大学的寝室,尽管窗外已经是零下十几度的低温,但室内却因为有充足的暖气而显得一派春意盎然。大四女生袁晓菲揉了揉眼睛满足地抻了个懒腰,看着满屋如碎汞般泼泼洒洒黄澄澄的阳光,莫名就心情好了起来。四人的寝室,两个开始在外实习了,只剩她和对床的刘意还坚持留在学校。只不过,室友是为了考研,而她是为了逃避老妈的唠叨顺便和男朋友约会。
      想到男朋友,晓菲迅速地在她有点凌乱的床上翻到了手机,居然没有一个来电没有一条信息。难道,他忘了吗?今天可是他们恋爱三周年的纪念日啊!不过转眼,她乐观而懂事地想,一定是实习公司又在开会,过不了中午最迟晚上,她一定会收到他的惊喜。洗漱回来的刘意看着一脸傻笑的室友问:“做什么美梦了?”“我梦见亲爱的你考研成功,顺便收了个大帅哥啊,哈哈哈。”晓菲俏皮地答道。对于袁晓菲的信马由缰刘意早已司空见惯了,所以只好无奈地笑笑说:“快下来洗脸去吧,我都快饿死了,一会儿食堂都没有早饭了。”
      出了宿舍楼,还真是有些冷的。虽然从出生到现在,已经在这个城市生活了22年,可是每到冬天最寒冷的时候,晓菲依然觉得自己是第一次来一样。那种寒风和大雪结伴来袭的时刻,尽管裹着最厚的羽绒服,踩着最棉的雪地靴,她还是能感觉到冬天深深的恶意,甚至觉得自己的神经像是要被冻断了一样。隔着围巾呼出的热气,已经让眼毛结上了一层薄薄的霜。还好二食堂离寝室并不算远,两个女孩儿牵着手快速地跑进了室内。大学食堂最大的特点应该就是便宜了,一顿早饭吃下来至多两三块钱,晓菲依然点了她最爱的豆浆、包子,茶叶蛋。刘意围着二楼转了一圈,端回来一碗不要麻不要辣的麻辣烫,她只是想多吃点儿蔬菜顺便多放点儿海带罢了。这特殊的要求,让卖麻辣烫的四川小哥已经记住了她。某次,很多的海带加上陈醋,居然产生了一种虾爬子的鲜味儿,这让远离家乡酷爱海鲜的刘意感动不已,配上一个二两米饭,也算是美味的一餐了。
      回到宿舍已经九点多了,刘意开始奋战她的考研英语,晓菲落寞地看着安静的手机有点呆呆的。怎么就一起走过三年了呢?怎么就要大学毕业了呢?这个从小家境优越满身宠溺的女孩儿似乎从来不知道生活的真相。年纪告诉她该像个大人一样去赚钱,该开始承担生活的责任了。所以表面上她接受了男朋友一进入大四就找到了实习工作并每天忙到没什么时间陪她的状态,可是心底里却总有说不出的委屈,对于自己的未来更是没有明确的方向。最不济,老爸用他的人脉也可以给她安排个体面的工作,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只是这个李轩实在是可恶,这么重要的日子,居然连一句问候都没有!三年里,袁晓菲从一个有些傲慢任性的大小姐慢慢变成了今天懂事乖巧的模样,人们都说,好的感情可以让人成长让人成为更好的自己。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变得更好了,她只是在和男朋友一次次的相处中、冲突中,包容中慢慢理解了这个和她成长环境很不一样的男孩子。李轩来自农村,还有一个刚上高中的弟弟,贫穷的生活让他很早就明白了想要改变命运就必须自己努力奋斗的道理,所以他一直拼命地挣脱着原生家庭带给他的影响。他努力学习,他参加学生会,他入党,他考级,他进了跆拳道社,他学着听唱流行歌曲,总之他尽一切可能地缩短着自己与别人的差距,并努力地让自己看起来比别人更优秀。事实证明,他做得很好,大一的冬天他就鼓起勇气表白了看起来有些傲娇的袁晓菲,并成功地开启了两人的初恋。后来的那个暑假,晓菲是去过他家的,只是那一次之后,她就再也不想去了。不是她嫌贫爱富,只是一切太出乎她的意料了。那是一间摇摇欲坠的土房子,在亲眼见到它以前,她似乎从没想过在满是现代繁华的今天,还有人生活在那样的房子里。墙是土,地是土,屋里屋外都是土。难道以后嫁给李轩,自己也要生活在这样的地方吗?终于,在她的翻毛皮靴歪倒在地面上也沾满了土却又怎么也拍不净时,她忍不住哭了出来。李轩妈妈愣在一边,她不知道这个儿子从城里带回来的娇滴滴的女娃刚刚经历了怎样的心理崩溃,更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她,只能在一旁木讷地搓着自己的双手……
      傍晚六点钟,手机传来了短信声:“吃饭了吗?”是李轩。
      “没吃,不用管。”袁晓菲负气地回道。
      “我下班了,老地方等你。”
      尽管一整天的等待似乎已经耗尽了她的耐心,可是此刻,看见男朋友信息的袁晓菲还是很容易就开心了起来。她马上从床铺上翻了下来,用她尚不熟稔的化妆技能尽可能地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老地方,其实并不是一个他们常去的地方,他们最常去的自然是学校食堂。那是学校附近的一家符合学生消费的小火锅店,即便很便宜,李轩依然要攒很久的生活费才能带她去一次。自尊心很强的李轩有一点霸道的大男子主义,他不喜欢女朋友掏钱请他吃饭。所以在数次请客未果并闹得不开心之后,袁晓菲也放弃了这种抗争。要么和他一起吃食堂,要么等他终于又攒够了钱,两个人一起去吃一顿小火锅。袁晓菲的皮靴踩进厚厚的雪里,留下一串串深深的鞋印。即便路很难走,她依然觉得那么轻快:他果然是记得的,今天可是属于我们的三年呢!
      进了火锅店,屋内屋外的温度差让水蒸气瞬间迷住了眼。袁晓菲摘下眼镜往里屋走,她知道,只要不是被别人先占了位置,李轩一定是在里面靠窗的那张四人桌等她。果然,里面的人笑着向她招手。
      “今天怎么这么好心,又有时间陪我,又能吃火锅?”袁晓菲故意问道。
      李轩神秘地笑了笑:“因为今天高兴呀!”
      说着话的同时,菜已经上的差不多了,除了他们平时常吃的肉和菜,李轩还额外点了虾和海兔,各种食物一一被他们丢进了铜锅里。对于火锅,无论是从小吃食贫乏的李轩,还是吃惯了中西餐口味刁钻的袁晓菲都是大爱的。寒冷的冬天里,暖暖的支上一个火锅,听着炭火把水煮沸后发出咕嘟咕嘟的美妙声响,再随心所欲地放进自己喜欢的各种食材,最后慢慢地等待它为你开出一锅美好。火锅是包容的,就像袁晓菲和李轩的感情,缺少了包容也是走不到今天的。
      晓菲期待地看着自己的男朋友,可他好像真的太饿了,锅里的食物似乎已经摄取了他全部的注意力,这让袁晓菲觉得,此刻自己的魅力还比不上一颗鱼丸。
      吃了个半饱的李轩终于注意到了撅着小嘴的女朋友:“你怎么不吃啊?”
      “我不饿!”晓菲不开心地说道。
      “怎么会不饿呢?这都几点了?是不是今天谁惹我们家女王大人生气了?”李轩笑着夹起一只海兔放进了晓菲的麻酱蘸料里。
      “我有什么不开心的?你每天忙得人影都见不到,怎么会管我开不开心?”一阵委屈袭来,晓菲只觉得眼睛酸酸的,再多说一句眼泪就要掉下来了。
      不知所措地李轩忙赔笑脸:“亲爱的,我错了。最近实在是太忙了,好久没好好陪你吃顿饭了,所以今天下班早我马上就赶回来了!”
      见晓菲不吱声,李轩接着说:“晓菲,我今天开工资了!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挣钱,1206块。虽然很少,但是我终于开始赚钱了。我特别开心,因为我相信我以后一定会挣越来越多的钱,我一定能给你想要的生活,让你每天都高高兴兴的!”
      听到这里,虽然依然摆着一张倔强脸,可是袁晓菲的心里很甜。她看着眼前这个稚气未脱的大男孩儿,这个她眼看着慢慢变得越来越优秀,这个初出茅庐却想着要给她一生幸福的年轻男人,终于忍不住破涕为笑。但这并不代表他就有理由忘记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李轩同学,今天几号了?”袁晓菲嗔怪道。
      “今天?12月18啊!啊……三周年纪念日!”李轩瞬间满脸的懊悔:“对不起,对不起女王大人,我居然把这么重要的日子给忘了!我认打认罚,实在不行以身相许也是可以的。”
      说完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时常有人感怀年轻和初恋的美好,因为它的纯粹,因为它的干净。所有的快乐和难过都是那么的简单又易得。天总是蓝的,乌云总是吹之可破。上帝对于年轻人的偏爱,让他们错觉身体永远是健康的,道路总是不会太曲折。他们尚未遇见跨不过去的坎儿,他们还没变成自己憎恶的模样。后来的袁晓菲觉得,如果用他们之间的所有时间来换取这一天也是值得的,因为曾经有一个真心爱过她的年轻男人对她说,他愿用自己所有的努力只为换她一世快乐!她至今深信,那时的他说的都是真的。只是后来,也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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