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逐

　　姐姐太快了，我怕我追不上姐姐。
　　——题记

　　一。

　　我是一条修炼百年的青蛇。
　　青色，是孤独的颜色。
　　直到遇见了那抹白色，我的生活中不再是单调的吃喝睡。
　　她说她叫白素贞，是一条修炼千年的白蛇。突然我觉得，白色很美，美的就像我在潭底仰望天空看见的那片白云，美的如梦似幻。
　　我喊她，姐姐。
　　每当我这样喊她时，她就会用她那双美的像潭底最亮的石子一般的眸子看着我，然后静静的笑。
　　姐姐，你真美！
　　我趴在她旁边看着她，她大概不知道，她的笑容美极，如同天边落霞，美的惊心动魄，但却让人有一种梢纵既逝的惊恐，让我有一种冲动，想要伸手抓住那抹笑容，不让它消失。
　　每天我们就在西湖底游戏，玩乐，吃饱了睡，睡足了吃。
　　这样的日子和以前并没有什么区别，但她在我身边，乏味的日子好象也不是很在意了。
　　也许......这样反而更好。

　　当我这样想时，我注意到了她的变化。她爱上了一个人，是的，是一个男人，凡间的男人。
　　他叫许仙。
　　我看见她目视那人的时候，满脸遮不住的痴迷。我放眼打量着那个叫许仙的男子。
　　不可否认，他很俊美，唇红齿白，一看就是个多情种子。
　　这种男人有什么好，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还没有我们那天见到的竹林和尚好呢。
　　我在她身边甩着蛇尾，冷冷的哼着。
　　她却趴在船栏上笑，指尖绕过一束发，媚眼如丝。
　　这种人，老老实实，比较起来容易相处嘛。她带着娇嗔说道。
　　我不再说话，蛇尾一扫，径直跃下了水。潜入水底，透过碧澄的水波。我看见她招来风雨，将那人引上了船。
　　直到那人走时，她还在恋恋不舍。
　　——喂，他都走了，还看什么啊？
　　我喊着，看着她将许仙赠与的伞当宝贝一般的抱在怀中，心中竟有了一丝异样的不快。
　　一把烂伞，有什么好宝贝的。
　　她却痴痴地看着手中的油纸伞，脸上晕开幸福的笑意。轻柔地用手拂过伞面，伞柄。头也不抬的回道：
　　——你懂什么，这可是很重要的东西呢.....
　　一把伞而已，我也可以送你啊！
　　我不甘心的反驳着，她却没有听见我的话一般，一直对着那柄伞傻笑，真是没有救了。

　　二。

　　她如愿以偿地嫁给了许仙，天天与许仙醉生梦死，完全地把我给遗忘一边。我问过她，这样有意思吗 ？
　　她边用食指点着我的额头，对着我笑。
　　——你不懂，这就是人世间的情爱啊！
　　我的确不懂，不懂什么是情，什么是爱，我只知道她拥有的我也要拥有。
　　那天起，我开始模仿她的一举一动，学着她与许仙调情嬉戏时的动作，学着她的一颦一笑，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我想，也许这是不想输给她的缘故吧。
　　透过冰冷的窗棱，青纱白幔之后，卧榻上两个纠缠的人影清晰的映入眼帘。
　　我看见她在许仙的身上放肆的笑，看见许仙忘情的吻着她白皙的脖子，看见轻纱落地，看见她妩媚的眉眼。
　　她笑着我也笑着，她晃着头我也学着，任风吹起发丝，飘到唇边。
　　突然她停下动作，透过轻纱，她向我看来。
　　我知道，她看见我了，但我没有逃走，而是站在原地看着她。
　　你会怎样做呢？姐姐。
　　她却没有任何动作。
　　突然，她笑了，美得很华丽，美得很霸道，整个人仿佛荷塘里开得最艳的红莲，一双尾角上挑的美目看着我。
　　一瞬间，我明白了，她在嘲笑我，笑我对她生涩的模仿。
　　突然，我的内心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最强烈的是愤怒。
　　她在嘲笑我，笑我的无知！
　　我不会让她看不起我的，绝对不会，也绝对不能！所以，她得到的我一定要得到，她得不到的我也一样要得到！

　　三。

　　带着狂躁的心情，我在花园里放肆的舞动着身体，任长发飘散在我裸露的上身，只有这样，我才能暂时忘记不快。
　　——没有想到小青你还会跳舞啊！
　　突如其来的夸奖，令我停下舞步，回头看去，是许仙惊艳的目光。
　　——你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姐姐，又怎么会发现我呢？
　　我笑着打趣。看见他红了双颊。他真的很好看，书生意气，难怪姐姐会喜欢他了 。
　　有趣的人啊.....
　　我舔了舔嘴角，这样想着。
　　趁着姐姐不在，我溜进他的房间，趴在他床边，对着他笑。
　　——老实人，你说，情是什么呀？
　　我笑着问，我知道我这样笑起来一定很好看。他刚想开口，我伸出手指贴在他唇上，又问道。
　　——你可不可以教我啊,嗯？老实人。
　　我爬上他的床，学着姐姐的样子在他的耳边轻吹着气，听见了他低低的抽气声。我想，他应该想不到我会来勾引他，也许，在他的眼里，我只是个孩子吧。
　　对，我是在勾引他，勾引这个男人，这个原本属于姐姐的男人。
　　这样的举动，我也曾对竹林的和尚做过。
　　那天，顺着水流，我用蛇尾卷住法海精壮的身躯，在他的耳边笑着。双手不停地挑逗着打禅的法师，我就不信，他真的可以无动于衷。
　　——真想不到，我的第一个男人是你.....只可惜，你我都没有凡人感情。
　　我说着，最后的叹息不知是在叹他亦或是在叹我自己。

　　四。

　　当她发现我勾引她男人时，她的剑正指着我，我抛下手中的剑，来到她面前，讨好地喊着她姐姐，就像以前一样，我一惹她不高兴，我就会用这样的语气，用无辜的表情看着她。
　　——姐姐？不是白素贞吗？你够本事的，气的我发火。我知道你是故意气我，看我在不在乎你。
　　她任我在她膝上蹭着，我看不见她的表情，只听见她冷冷的笑。
　　我说我还有很多东西没有跟姐姐学，我说我们一起回西湖底吧。
　　她摸着我的头，缓缓摇头，对我说，她已经有了许仙的骨肉，她不能让这孩子一出世就没有了爹。所以她要找法海放人。
　　她说，如果这样做都不对，她不知道她千年的修行是为了什么。
　　我不懂，千年的修为就为一个许仙，值得吗？
　　她却说，值不值得轮不到她去想，她只知道救相公。
　　好，那就去救吧！我这样说。

　　五。

　　一直以来，我都是听她的话，她说救许仙，我就救吧。
　　所以，我陪她闯金山寺，陪她在金山寺门口大叫着要法海放人，陪着她与法海斗法，陪着她水漫金山。
　　可是，法海的法力太过高深，凭我们是斗不过他的。
　　她靠在我身边，像几百年前的西湖底一般，与她耳鬓厮磨，感受着彼此冰冷的体温。
　　几百年了，我们都是这样纠缠着彼此。
　　——小青，你还在我身边吗？
　　我听见她在问。
　　——是啊！姐姐，一直都是，永远都是。
　　我回答着，用脸摩擦着她的脸。
　　——小青，趁法海心神不定，趁袈裟有破口，你快去救相公，不然就前功尽弃了。
　　她的话让我心底一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啃噬着我的心脏，很痛，我看着她。
　　——好，我去救他。你老说人间有情，难道我们姐妹相处五百年不是情？你到底有没有当我是人一样想过我？
　　我的质问让她无话可说，她只是看着我，久久不说一句话。
　　我咬咬牙，从法海的袈裟下钻了出去。
　　你说你要许仙，我就帮你去找回来！

　　我心急如焚的在众多僧人中找寻着许仙的身影，我一遍一遍地喊着他的名字。
　　终于，我找到了他，他就坐在那里，被封了五感。
　　我却笑了。
　　脸上一湿，伸手触碰，湿湿的。
　　姐姐说，当你学会了如何流泪时，就会明白何为情爱。
　　我只知道，我帮她找到了她的许仙。
　　可是，姐姐，你又在哪里？为什么我找不到你？我已经帮你找到许仙了啊 ！
　　姐姐，你回来啊 ！
　　——姐姐在哪里？小青，为什么我什么也看不到啊 ？
　　男子用迷茫的表情看着我。
　　我不由自主地伸手抚上他眉清目秀的脸，然后，举起剑，刺进了他的胸口。
　　他先是不可置信的表情，而后却安然地闭上双眼，坠入江中，也许他已经知道，姐姐不会再回来了。
　　——青蛇！你竟敢在我面前杀人！！
　　我回头，看着怒吼的法海。
　　——你以为你杀的人不多吗？看看吧，金山寺的和尚全是因你而死的
　　看着他恍惚的表情，我笑了。
　　也许他还在想着为什么吧... ...

　　——我来到这个世上，被世人所误。你们说人间有情，但情为何物？
　　我问他。
　　他无言以对。
　　我看着他笑。
　　——真可笑啊... ...连你们世人也不知道，等你们弄清楚，也许我还会再回来。
　　我纵身一跃，跳入江中。
　　我分不清此刻我脸上的是泪还是水。

　　六。

　　——十步一歇，该歇歇了 ，姐姐
　　——呵呵，歇好了吧，走吧
　　——可是人家走不动了嘛，姐姐
　　——那就先扭着吧... ...

　　熟悉的话语再次浮现，清晰的好似昨日。
　　姐姐总是太快，我怕我追不上姐姐。
　　而这一次，我是真的追不上姐姐了 ... ...

　　七。

　　也许
　　她永远都不会知道，我对她究竟抱有什么样的一种感觉... ...
　　也许
　　她也不会知道，我为什么要去勾引许仙... ...
　　也许
　　她更加不会知道，我曾想过为了她而修炼成男儿身... ...

　　还有太多太多的她所不知道的事。
　　我只知道，这一次，我再怎么努力，我也追不上姐姐了...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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