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尘风

　　说通天河是狭海并不为过。
　　它是在是太广阔了。
　　兰心在船舱最底层，和许多和她一样的人被链条拴着，暗无天日。
　　兰心之前没有坐过船，她也不晕，虽然看不见狭海，但她总觉得她看见了，日日夜夜狭海的波涛声在耳边响起，她就觉得有希望。
　　在这样的情况下根本辨别不了过了多少日，只是在今天，终于感觉到船似乎靠岸了。
　　“到周国了吗？”兰心这样想着。
　　门板被打开了，阴暗潮湿的船舱底层照进一束光，然后紧接着亮堂起来。兰心他们不能睁开眼，长久的黑暗让她们无法适应突如其来的任何一点光明。兰心只觉得眼前隔着眼皮发红，发亮。
　　然后她就听到有人说：“学城要收杂使学徒，你们最好不要乱说话。”
　　原来是到学城了，兰心想着。
　　然后他们一个个就被提了出去。直到终于勉强适应光线了，兰心把眼睛睁开一点缝隙，光线让她不由流了些酸涩的泪珠，反倒滋润了眼睛，她完全睁开了眼。
　　那是一座白色的高塔，在岛的中央，散发着纯白的像贝壳似的莹莹光芒。
　　“学城白塔。”兰心像自己可能此生都不会忘记这样的场景。蔚蓝色的海水环绕着洁白的高塔，不知怎么的，兰心突然想哭。那是多么洁白无瑕的建筑啊。
　　船上突然骚动起来。
　　学城的人上船来了，他们穿着麻色长袍，赤着脚，男人不管年轻还是年迈都留着长长的胡须，女人则都削短了头发，用桂油抹向脑后将面部轮廓完全显露出来。。
　　牧野蹭到兰心身边来，他们手上的链条都被解下，只剩脚上还隐藏着锁链。这是学城的规矩，不收手上带镣铐的人。于是人贩钻空子，将链条上在了双脚上。
　　“我要离开了。”牧野说。然后他往兰心手里塞了什么。“我从小听着狭海上学城的传说长大，我一直想到这里来。我会求学城的人收下我，他们一贯不会拒绝祈求的虔诚之人。”他抿了抿嘴说道：“你要是也愿意留在这儿就好了。但我知道你不是听劝的人。如果......如果将来还能见到你......”他没说完，但是两个人都明白。
　　兰心摩挲着被塞在掌心的小东西，那是牧野无意中捡到的玉石，他一直当成将来做传家的宝贝。
　　兰心耳边其他的声音都变小了，狭海的海浪声在一次占据了兰心耳边的所有位置。人声都变得远远的，远远地她听到牧野跪拜下祈求学城收留，远远的她听到学城的人答应。远远的其他人都离开了。
　　然后兰心又被推入了船舱底层，开始了又一次的漫长航行，这次，直到周国才会停泊。
　　“学城多好啊，有狭海，有白塔，还有牧野。只是不教怎么修行成仙。”

　　从大会事宜定下开始，剑宗花费多半年时间，在三座主峰之间搭起了比斗台，以珍贵灵石做基，坚固异常。当然当大会过去，灵石还可以重新回收利用，毕竟没有哪个宗门奢侈到这样用灵石。
　　比试在最后一个宗门到达时，拉开帷幕。
　　陈国五十派参加，参赛弟子二百零五人。无宗派参赛人士五十九人。
　　观礼人数一千三百二十六人。
　　商国七十二派参加，参赛弟子七百六十八人。无宗派参赛人数三百七十二人。
　　观礼人数五千四百四十三人。
　　周国观礼人数一千零一十三人。
　　共计九千一百八十六人。
　　一人抽签获得进入决赛资格，剩下两两捉对进行比试，分红蓝两签，数字相同的则为一组。
　　二长老和方青相视一眼，察觉到了不对劲儿。陈国这次参赛的人很少，在意料之内，大家基本上都在为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做准备，不愿意花费太多的经历参与这次比赛。
　　但商国今年参赛的人实在太多了，甚至其中很多生面孔，从未听说过。周国来观礼的人数倒是和往常差不多。
　　但是赛事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留风看着自己的签子上写着四百二十八，要等待很久，然后按顺序上场。
　　第一组大家往往比较关注，是两位商国的修士，显然人数多了很容易遇上自己国家的人。一名凡武八阶灵力是金属性修士，另一名则是凡武九阶木属性灵力修士。说实话，两人你来我往不过是灵力喷涌回护，没什么技巧。甚至两个人虽然对身体的掌控比普通人强，但显然并不是此中好手，最后以擅于进攻的金属性灵力修士获胜了，倒也不算出人意料，虽然木属性灵力修士灵阶稍高一等，但差距并不大，再加上他总是防守退步，所以输了。
　　看过第一场，除了上场的人亲朋好友，宗门师兄弟外，其他人性质渐减。人们开始分散注意力，彼此交谈讨论。
　　这将是一场漫长的大会。
　　正是剑宗所希望的。
　　在过去的比赛中，一般初赛需要全部选手上场混战，留在场中的百名修士再捉对进行淘汰，而剑宗为了拖长赛程，多一些时间准备，不得不出这样很明显的计策。但阳谋就胜在如此，对方明知道你是在做什么，也得接受。
　　七百多场比赛，将消耗很长时间，也将消耗剑宗大量人力物力资源。但陈国君主会进行援助，这是他应允的。
　　当然陈国公主陈玺这时候恨不得把君主推下皇位，如果那个人不是自己的亲爹的话。
　　大战在即，每一分资源都弥足珍贵，更别说举办这么一场仙门弟子之间的大战要耗费的物资。君主陈俊政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将国家推向更易毁灭的边缘。
　　幸好大臣们终于联名上书，要求国主请出“那位”。
　　陈国有国规，当所有大臣联名，君主不能否决决定。
　　陈俊政咬牙切齿的看完联名上书，瞪了一眼站在一边笑着的公主呵斥道：“好你个逆子！竟敢结朋党命君臣，胁迫我答应你的要求。我当年就不该生下你！”
　　陈玺笑着站在一边，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可惜父皇不仅生了我，而且只能生出我一个。若你生的是皇子而不是公主，今日不是和你沆瀣一气拱手丧国，就是该弑君夺位的时候了！你该庆幸！”
　　“你！”陈俊政气的倒吸一口气，牙齿咬的咯吱响，说道：“不孝不敬不忠的东西！今天我就是死在这儿，也不会按你们所说去请‘那位’！”
　　陈玺挥了挥手，让在殿内的大臣们都出去，然后问道：“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请那位出来，此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你是不是瞒着天下什么事？”
　　陈俊政脸色猛地一白，说道：“没什么。”
　　这下陈玺心中一沉，明白确实发生了什么事。然后她定定的看着陈俊政说道：“告诉我，你做了什么！”
　　“我......”陈俊政闭了闭眼睛，说道：“年前我已经去求见‘那位’了，我......让他却代陈向商求和......”还没等他说完，陈玺大喊道：“什么！你竟敢！你竟敢背着天下求和！你竟敢请‘那位’去求和！”然后她咬着牙，努力压抑自己的怒气，问道：“然后呢！”
　　“那位说若是为求和，他将只此一事毕，再不庇护陈国。”陈俊政低了低头说道：“我同意了。”
　　“你！”陈玺气的说不上话来，只是手颤抖着指着陈俊政，死死瞪着他。
　　好一会儿她才缓过劲儿来，说道：“结果呢？结果还用问吗？如果求和成功，商国还会大张旗进入我地，到剑宗参加大赛？‘那位’可还有消息？”
　　陈俊政闭上眼睛，仰躺在椅子上，缓缓说道：“商国传信让我们举国投诚降服，他们就把‘那位’放出来。”
　　陈玺一口血喷了出来，说道：“国之必亡啊！”然后她看了一眼陈俊政说：“你不配做陈国的君主。”
　　陈俊政闭着眼睛笑了：“我本来就不想做君主，生在皇家罢了。”
　　“好。你遂愿了。”陈玺气笑了：“那你怎么还坐在皇位上呢？早没有人能强迫你坐在那个位子上了，你还坐在那儿就为了葬送我陈国江山，葬送万民性命？”
　　“投降吧，皇儿。”陈俊政绝望的说道：“那位都被软禁了，陈国还拿什么和商国相抗？继续下去，你才是葬送万民性命的人。”
　　“是你把‘那位’推到商国的。”陈玺一字一句道：“别国都有直姓先祖庇护家国。我们陈国先主凰梧沙地一带丧命，换来‘那位’永世庇护，但谁又愿意庇护软骨头呢？我们自己都不想保住陈国，要求那位为我们保住陈国？痴人说梦？让那位去求和，不过是让那位站在商国一边！软禁？劝降之语罢了。”陈玺最后看了一眼陈俊政说道：“给你最后一天时间，主动从那个位子下来。不然你我父女情分尽绝于此。”
　　“你在那里坐的太久太久了，骨头都坐软了。”
　　然后陈玺提着裙子走出了宫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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