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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野
齐越的发梢还在点点滴水,光脚站在地板上,浴袍下摆露出健美的小腿线条。昏暗灯光下,很像一尊古典雕像。
他走过来,替林夏慢慢扣上刚才解开的衣扣,动作小心翼翼,甚至没有触碰到任何一点林夏的皮肤。
然后他后退一步,垂着眼睛避免与林夏对视,轻声说道:“阿夏,我只希望你能够幸福,不要再有眼泪。”
这是送别的祝福。
林夏忍住泪意,勉强笑着点头:“谢谢……晚安。”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的房间,又是怎么浑浑噩噩似睡非睡地熬到天亮。
***
早晨正在收拾东西的时候,猴子打来电话,声音是少有的兴奋:“小林,咱们剧的原作者想见你,立刻马上!”
林夏无精打采地推脱:“我现在忙着,等过了今天再约行吗?”
猴子急吼吼道:“耍什么主演架子?你架子再大能有人家作家大?赶紧过来!公司楼下咖啡厅见,保准有惊喜!”
林夏拗不过他,想着早去早回,待会趁齐越外出时搬走也行,便匆匆出门赴约。
早晨的咖啡馆里都是行色匆匆忙着上班的人,几乎无人落座。
林夏一眼就看见猴子在沙发上朝他招手,坐在他旁边的年轻人随之转头看过来。
一张与自己非常相似的脸。
——画中人?!
林夏第一个反应就认为他就是齐越画里的人,不由自主地脚步一顿停在原地,忘了初次见面的礼貌。
那个人也站起来,对他毫不见外地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痞气又可爱。他穿件休闲的连帽衫,朝气蓬勃,自来熟地叫林夏:“哥!咱们终于见面啦!”
林夏回过神来,歉意地走过去,主动伸手:“不好意思,让您久等。”
——不,这个人并不是画中人,他的五官没有那么相似,而且也没有那颗泪痣。不过乍然遇见和自己面容如此相像的人,难免新奇,因此林夏忍不住一直盯着他看。
这个人愣了一下才握住他的手:“你不认识我?”
这个问题让他不由回想起与齐越的初次见面,齐越也是问他认不认识自己。
见他没回答,猴子在旁打圆场:“大作家,不是你自己保持神秘一直待在国外不露面的吗?连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你长什么样啊。小林,大作家看了咱们的戏,很想认识你,也许下一部他的小说还由你来演。”他在两人中间左看看右看看,哈哈笑道:“早知道你们长得一个模样,还不如就让大作家你本人来演这部剧呢。不过你们长这么像,确定不是失散的兄弟什么的?”
玩笑过后猴子给他们介绍:“来互相认识一下,这是我们主演林夏,这位是《光贤大帝》原作者星野。”
年轻人一直观察着林夏,见他听见这个名字脸上表情毫无变化,便摆手道:“那是笔名,我真名叫……”他停顿在这里,又看看林夏,似乎犹豫着说:“我的真名叫林秋。”
猴子兴奋地拍手:“真的假的!连名字都像是兄弟!”
林夏也疑惑起来,努力在记忆里搜寻,自己是不是真有个兄弟。五岁之前的事情他完全想不起来,但一直以来福利院从没人提过他有兄弟。
猴子看看手表:“我得先去办公室打卡,你们俩先聊。”
待猴子走后,林秋收起笑容,观察林夏的表情,试探地问:“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没?”
林夏本就不善言辞,虽然这个林秋给他一种天然的亲近感,他还是不知道怎么聊天,只好老实说道:“我不太会说话,不是你想见我吗?对了,我演这个角色能让你满意吗?”
玻璃墙照进的阳光下,林秋的笑容略显黯淡。他盯着林夏的脸仔细看了一会,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他在哪?”
见林夏迷惑,他补充问道:“那个在戏里替你演弹琴部分的人,你知道他在哪吗?”
林夏明白他说的是那场齐越做抚琴替身的戏。但经过后期剪辑,上映时只有齐越的手部动作特写,再有几秒远景下他弹琴的背影,就算是林夏自己不仔细看也分辨不出,而林秋居然能看出来。
但齐越的身份要保密,林夏摇头想糊弄过去:“我在戏里没用过替身啊。”
林秋却很笃定:“但那个弹琴的人不是你,是……”他顿住,似乎在想用什么称呼合适:“是另外的人。我想见见他,跟他……跟他请教弹琴的造诣。你知道他在哪吗?”
林秋的眼神是藏不住的急切。
林夏本能地想替齐越回绝他,但又抵不住被林秋期盼地看着,只好说:“他很忙的,你等等,我问问他。”
林秋忙补充道:“告诉他我的笔名,星野。”
林夏心里犯嘀咕,齐越公务繁忙,而且从来不看流行小说,又怎么会听过你的笔名。不过他还是拨通了齐越的电话,刻意地忽略昨晚的尴尬,把林秋的话如实转告齐越。末了,不忘补充:“他和我长的很像,真的很巧。”
电话那头齐越沉吟片刻,答道:“那请你带他来家里吧,我在家等你们。”
林夏隐隐有些不安。除了他,齐越此前从不往家里带客,但现在连林秋的面还没见,就让他去家里?
出租车上,林秋一言不发,双手放在膝盖,紧紧攥得指节发白。林夏觉得古怪,为缓解气氛,笑着问他:“你好像很紧张?”
林秋做了几个深呼吸,仍是无法平静:“嗯,我……非常期待见他。”
说完他不再肯多说话,只是看向车窗外。林夏在心里打个问号,也不再询问。
车子缓缓停下,林夏看见齐越站在小楼前等他们。
夏天已经到了末尾,齐越家花园里的各色花草开得正是繁盛,树叶间漏下碎金般的阳光照在他和花枝之上,像一副隽永又浓烈的画。
林秋几乎立即打开车门跳了出去。低头看花的齐越闻声抬头望过来。
林夏刚给司机付完钱下车,就见他们两人对视之后,齐越似乎欣慰地笑了笑,像招呼老朋友一样对这边招招手。
与此同时,林秋撒腿就朝他跑过去。
林秋跑得用尽全力,像是田径比赛最后的冲刺。林夏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见他快要跑到齐越面前时似乎膝盖一软,跪跌在地上。
齐越及时地向前迈出一步,接住了他。林秋就顺势半跪着扑进齐越怀里,紧紧地抱住,忽然孩子一样大哭起来,反复地问:“为什么不找我?为什么不找我?!……”
齐越一僵,终于也缓缓搂住林秋的肩膀,拍着他的后背安抚。
林夏目瞪口呆,停在原地。
很显然,齐越和林秋是故交重逢。林夏识趣,不过去打扰他们,装作专注地数花园栏杆边新开的花朵,但忍不住目光往那边瞟。
齐越把林秋拉起来,林秋又哭又笑,抱住齐越不肯撒手。
眼泪鼻涕肯定抹在齐越肩膀上了,林夏想。
但一贯洁癖的齐越并没有推开林秋,只是故作嫌弃实则亲昵地拍着他的后脑勺。
林夏心里顿时充满生吃柠檬一样的酸涩。
这就是齐越的画中人?他的世界有太多你不知道的东西。
林夏原地踟蹰,犹豫着要不要绕过他们直接拿了行李走人。齐越终于注意到他,扬声道:“阿夏,一起来吃午饭吧。”
也好,吃完午饭我就该走了。
林秋也看向他,眼神疑惑,低声向齐越询问着什么。齐越简短地回答,见林夏慢吞吞走过来,便示意林秋结束话题。
林秋却越说越激动,干脆叫嚷起来:“……忘了?!怎么可能?!凭什么!从前都是因为他……”
齐越瞟见林夏接近,似乎并不想让他过多窥探到隐私,一把捂在林秋嘴上,温和却威严地喝止道:“住嘴!”
林秋似乎仍想说话,但乖乖在齐越手下闭上了嘴,却不甘心地瞪着林夏,眼神复杂。
走进客厅坐下,齐越拍掉林秋拽住他衣角的手,抽了几张纸巾丢给他:“赶紧擦擦,脸跟花猫似的。”
林夏趁机想上楼去继续收拾行李。
林秋胡乱擦脸,问他:“你住在这里?那你知不知道你……”
“阿夏只是暂时住在这里养伤。”齐越打断林秋的问话,似乎怕林秋吃醋误会,急于在林秋面前撇清和林夏的关系:“他原本就要今天回去的——他还有女友需要他照顾。”
“女朋友?!”林秋吃惊地瞪大眼睛,审视的眼光看向林夏。
林夏没有否认。
虽然不是真的,但这样的解释最能让林秋打消对齐越和他关系的误会。原本就是他一厢情愿擅自来纠缠齐越,现在齐越在意的人来了,他不能在这里搅局让齐越为难。
回到房间关门收拾,才发觉手脚都在脱力般地颤抖。
心底很久没出现过的那个声音冷冷地评价他:
痴心妄想,自取其辱。
你什么都不配得到。
林夏勉力收拾好东西,坚决拒绝了齐越的午餐邀请,仓皇离开。一口气逃回自己的简陋出租屋,扎进被子蒙住头,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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