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四嫁女

　　第7章
　　厨房里，张月红在灶下烧火，曹桂花在一边忙着洗菜。

　　江桃进了厨房，张月红立刻问：“大姐你怎么回来了，大姐夫呢？”

　　这才刚提亲，就叫上大姐夫了。
　　曹桂花看了眼儿媳妇，心下有些不高兴，不等江桃说话便道：“这里有我跟月红就够了，你要么去跟周励说说话，要么就回房间吧。”

　　江桃挽起衣袖，上前接过曹桂花手里的刀：“回房呆着没意思，我来吧。”

　　江桃是打小做惯了家务活的，能干的名声早就传了出去，便是没有前世后来的几十年，她也一样是厨房的一把好手。家里为过冬攒下的白菜和马铃薯，曹桂花洗过放在边上，江桃拿过来便手脚麻利的切好放进了盘子里。

　　张月红看着就又想偷懒了，捂着肚子道：“妈，我突然觉得肚子有点不舒服，要不你来烧火吧？”

　　都是进门一年多的媳妇了，曹桂花哪里看不出张月红是在装，不过到底是好不容易娶进门的儿媳妇，再说家和万事兴，曹桂花便只当不知道，应了下来。

　　江桃看着张月红笑了一下，道：“妈，这锅里煮的是米饭吧？你把另一口锅也烧起来吧，今儿要做的菜多，早一点烧好坐到米饭上保温就是了。”

　　“行。”曹桂花本就是这么想的。

　　张月红倚在厨房门口，像是完全忘了早上和江桃的不愉快似的，笑道：“大姐真是能干，怪不得大姐夫的姑姑夸呢，大姐夫能娶到大姐，确实是好福气！”

　　张月红是看在提亲礼的份上，决定不跟江桃计较了的，毕竟提亲礼都这么多，彩礼还能少了？后天就要嫁出去的人，她没必要计较太多，讲两句好话又不会掉块肉不是？
　　不过，她此时话里还真有几分真心。
　　做饭这种事儿吧，夏天热冬天冷，春秋天气虽然舒服但干这种活就是烦人。她不愿意干的事儿江桃不仅愿意干，还干的又快又好，这确实是周家的福气了。

　　江桃看着张月红，忍不住又笑了下，心说很快你就不会这么夸我了。

　　江桃先在里面的小锅里添了水，曹桂花烧水的时候，她手脚麻利的把素菜全部准备好。等水烧开，她出去一趟，回来时不仅端了个盆，盆里还有一个刚刚被杀死的鸡。江桃手脚麻利，杀鸡时一刀抹了脖子又狠又准，在厨房里的曹桂花和张月红甚至都没听到鸡的惨叫声。
　　把小锅里的热水舀到盆里，将死掉的公鸡左右翻了翻保证每块地方都能被热水烫到，然后把盆往边上一放，暂时就先不管了。

　　江桃也没看曹桂花和张月红的脸色，因为鲤鱼早已经处理好放在边上，她看了眼后就开始切肉。周励买了十斤肥瘦相间的五花肉，但砧板上的肉江桃掂量了下，怕是连一斤都不一定够。江家六口人，再加周励和周爱华两人，八个人吃不到一斤的肉，这也不知是她妈舍不得，还是张月红拦了。
　　江桃才不管，切好了砧板上的肉装进海碗里，便打开橱柜拿出剩下的肉，上手一割就足足割了约莫有三斤的肉下来。放到盆里清洗干净，拿到砧板上就切。

　　张月红再也忍不住，大声道：“大姐，你在干什么？”

　　江桃手上动作不停，一边切肉一边转头淡淡看了她一眼：“切肉啊！”

　　“我知道你是切肉，你切这么多肉干什么？”冬天东西耐放，再不济肉还可以做成咸肉，张月红还想着那些肉留着慢慢吃呢，结果江桃杀了只鸡还不够，竟还割了那么多的肉！
　　她现在怀孕了，一个人吃可是两个人在补的，那些肉她都想好怎么吃了！

　　“吃啊！”江桃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看了一眼张月红气急败坏的模样，又看了眼她妈似乎也很肉疼，江桃疑惑道：“这是周励买来的提亲礼，按理不就是该好好做一顿给他和媒人吃的吗？”

　　按理是这么说没错，但也不用做那么多吧？
　　不是已经杀了条大鲤鱼了吗？
　　不仅张月红，连曹桂花都这么想。

　　但按理，提亲这日女方家做什么招待男方也是有讲究的，饭菜越丰盛表示对女婿越满意，越寒酸的话，一面表明了女方家抠门得了男方的东西就想藏着留自家人吃，一面也表明了女方家根本不看重闺女和未来女婿。

　　江桃前世是吃过这个亏的。
　　第一次和第二次嫁人的时候张月红还没进门，所以那两次提亲当天江家的饭菜还算勉强过得去，但第三次嫁人或许也是因为当时男方买的提亲礼不算多吧，本就不多的东西江家再扣掉一大半，那天的饭菜真的只能用寒酸两个字来形容。刚进婆家门的时候没有人顾得上说，但晚上婆婆磕掉门牙决定退了她时，说的那些话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重来一次，江桃再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更何况好东西留在家大部分都进了张月红和江海肚子里，她恨他们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愿意给他们吃。

　　张月红和曹桂花有口难言，找不到理由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

　　最后，江桃做了个红烧大鲤鱼，公鸡炖粉条，五花肉则是和萝卜烧了满满冒出尖的两大海碗，又切了块猪板油和白菜炒了，马铃薯做成酸辣丝，汤就是简简单单的加了葱花的鸡蛋汤，这样一顿饭菜上桌，别说其他人了，就是见多识广的周爱华都惊了惊。
　　把最后一道鸡蛋汤送上桌，江桃冲周爱华笑了一下：“姑，尝尝我手艺。”

　　原来这些全都是江桃做的？
　　周爱华心里又惊了惊，惊江家似乎不像她以为的那么不疼闺女，也惊江桃的能干以及……以及对小侄儿的看重。

　　周爱华笑的几乎脸上都开了花，菜还没进嘴里就忍不住先夸了：“好吃，好吃，江桃你这手艺真是不错！”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吃过饭都还不到十一点，不过为了准备后天结婚，周励和周爱华还是先离开了。

　　江桃没像往常一样收拾碗碟去洗涮，她直接回了屋。
　　后天就要嫁人了，她也得看看她有哪些东西，能带走的就全带走。

　　·

　　周励骑着三轮车，载着周爱华往周湾村去。

　　经过刚刚的那顿饭，一路上周爱华夸江桃的嘴就没停过，直到快到周湾村的时候才停下，问了关键问题：“小励，宝贝的事，你跟江桃说了吗？”

　　“说了！”周励笑道：“她说她能接受宝贝，还说也会试试把宝贝当亲闺女看待！”

　　“哎哟，她真这么说啊？”周爱华又惊又喜，又夸了回江桃后，语重心长道：“小励，江桃是个好姑娘，你娶了她后可得好好待她！”

　　周励用力蹬着三轮车，声音像誓言一样铿锵有力：“姑，我会的！”

　　两人到周家时，周家正在吃午饭，不过今儿周励的大哥周平昌带着媳妇乔英去县城看病，顺便把女儿周佳佳也带去了，周家吃饭的便只有周老五王招娣，周平喜孟慧周小猛，还有坐在孟慧身边的周宝贝几个。

　　又黑又瘦不看五官简直和周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周宝贝，看见周励后立刻起身冲了过来：“爸爸爸爸，你跟新妈妈提亲成功了吗？”

　　周励一把抱起闺女，在闺女脸颊上狠狠香了一口：“那当然，必须成功！”

　　这可是大喜事儿，周老五脸上露出笑，王招娣也正要笑，随即却想起周励那对象是二婚的，就因为这今天周励提前跑了，她也压根没着急要找他跟着一起去提亲，一个二婚的女人，他们家周励可是头婚，她不用太热情。
　　王招娣刚浮了一丝笑又收了，招待周爱华道：“他姑怎么来了，还没吃饭吧，来坐下，我去给你盛饭。”

　　“我吃过了。”周爱华摆摆手：“你们吃，吃过我有事跟你们说。”

　　周老五看了眼妹妹，道：“什么事啊，你先说吧！”

　　我说了你们还能吃得下去饭吗？
　　管他呢，反正她吃饱了。周爱华不看王招娣，只对周老五道：“五哥，我今儿跟周励去江家提亲了。江家不仅答应了提亲，还答应了后天就让江桃嫁过来。我跟他们谈的是彩礼三百块，三大件一样都不买，江家不打算大办，所以迎亲那天的酒席开销也不用咱们家出，咱家只要管好自家就行了。”
　　这是周爱华和周励商量好了的说辞，就说婚期是他们提出来的。

　　“江家？江桃？”王招娣一下子炸了，“桃花村的江家江桃？”

　　周励放下女儿，目光直视王招娣，平静道：“是的，妈，就是他。”

　　那个被退了三次亲，分明是丧门星的江桃！王招娣指着周励的鼻子，噼里啪啦就骂开了：“周励，我看你是得了失心疯了！桃花村的江桃，那是二婚吗，她要嫁给你那都是四婚了！而且她就是个丧门星，她是有克夫命的！周励我告诉你，不可能，我不同意你娶这么个女人进周家！”

　　周励早已料到了他妈会是什么反应，因此只淡定的看着他爸。

　　周老五当然也不想同意，二婚他不介意，但四婚，说出去太难听了！况且江桃前面嫁了三次，每次都闹了不大不小的事，他心里也有点介意。

　　周爱华看看嫂子，又看看哥哥，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五哥，五嫂，外面那都是谣言，根本做不得准的。今天我见了那江桃了，又文静又漂亮，还有着一手好厨艺，主要也看重小励。小励都二十二了，平昌平喜像他这个年纪孩子都有了，他却连个媳妇都娶不到，你们不着急我都急了！”周爱华实在想促成这桩亲事，因此顿了顿，也没顾得上周平喜一家也在，继续道：“江桃确实嫁过三次了，但今天她妈也悄悄跟我说了，江桃还是黄花大闺女呢！不是我这做姑姑的瞧不起侄儿，但小励到人江桃面前，真就是有点高攀了。要是你们还不答应，过了这个村怕是再没这个店，难道你们想看小励打一辈子光棍？”
　　“他可是你们的亲儿子！”临了，周爱华又补了句。

　　周老五已经被说动了，王招娣的心也因为这最后一句话狠狠颤了颤，是啊，周励可是她亲儿子，她怎么能看他一辈子打光棍？
　　但是……
　　王招娣犹豫道：“但她是丧门星啊，第一个男人摔断腿，第二个男人差点被淹死，第三个老娘的门牙都被磕掉了。他姑，这样的丧门星我们家要是娶了，还不得把我们家从上到下都克一遍？你大哥那腿，长年累月的疼。平昌跟乔英，那是还想再生个儿子的。平喜和孟慧虽然不打算再生了，但平喜可是打算竞选大队会计的。这要是江桃进门，还不都得把他们克了？”

　　周爱华都傻了，她还以为王招娣是怕江桃克周励，结果王招娣啪啦啪啦说一堆，怕的竟然是江桃克别人！周爱华都想掰开王招娣的脑子看看，里面是不是有坑啊，怎么认不出到底哪个才是她亲生儿子？

　　周励也有些意外，早就知道他妈更疼两个哥哥，但是没想到他妈竟能疼他们到这个地步，这是一下都没考虑到他吧？

　　周励上前两步坐到桌边，一副混不吝的模样道：“江家已经同意我的提亲，我们也把婚期商定好了，就是后天。妈，不管你同不同意，后天我都一定会把江桃娶进门。至于你们担心的克不克的，娶江桃的人是我，她要是真克人也会先克我，这样你们要是还不放心的话，那我们就分家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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