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哈）Irresistible Poison

　　四个小时后，凌晨一点，德拉科依旧醒着，虽然基本是迷迷糊糊。他侧躺在床上，面前几英寸摆着他从图书馆找来的《超强魔药》副本。被子蒙在他的头上，遮住了视线，魔杖昏暗的光足以为阅读提供照明。但他的眼皮越来越沉，视线也越来越模糊。这本书没有讲到任何有用的东西，对他来说毫无帮助，因为它只囊括合法主流的魔药，而爱情魔药，至少可以说是违法的。
　　德拉科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准备睡觉；点亮的杖尖朦胧闪烁着，渐渐趋于暗淡。当他开始打瞌睡时，被握在指间的魔杖无声滚落到床单上……最后他终于睡着了。

　　黑暗和混乱在周围似浪花般汹涌澎湃，刺骨的寒风像冰针一样刺痛他的脸。他痛苦地深呼吸着，张皇环顾四周。笼罩着的景象一点点清晰起来，在他周遭用浓重笔触勾勒着漆沉如水的夜色。
　　他认出了这个地方：他在禁林的中央。
　　树木和灌木丛阴森高耸着，浓密得就像用连绵不断的篱笆围困住了黑暗，苍白月光淡淡点缀，仿佛独角兽银色的血迹泼洒过如墨夜空。
　　他试图向前迈进一步，却发现四肢如灌铅般沉重。一阵隐隐的疼痛贯穿过他的手臂，当他意识到自己动弹不得时，恐惧开始如潮蔓延——他正被绑在一棵粗壮多瘤的巨木树干上，树冠高得隐没于云天薄雾中。
　　他惊恐地睁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被铐住的双脚，还有被沉重铁链缠着的腰——他整个人都被捆在了树上。光滑的铁链束缚着他的手腕——就像过去罗马奴隶常戴的枷锁——他的手臂被绑在身体两侧，平放在树干上。粗糙的树皮扎着他的背，擦伤了他的皮肤，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穿了衣服，但就算他穿了，衣服大概也不能很好地保护他免于被树干划伤，又或是隔绝刺骨的寒冷。
　　他试图扭动身体来更好地看清自己身上的束缚，突然，他察觉到左边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当那道身影游进焦点时，他惊得掉了下巴。

　　哈利出现在他身边，似乎是从阴影中分离出的一部分，从无到有，填补了他们之间的所有空白。哈利毫不犹豫地走向他，眼眸皎洁得就像无星之夜的翡翠月亮。
　　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忘了挣脱锁链，身体仍然笨拙地靠在树干上。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抓着掌下粗糙的树皮，仿佛想得到些无形的依靠，完全没有意识到树干倒刺扎进手里时引起的阵阵刺痛。
　　哈利什么也没说，只是靠得更近了，每一个动作都带着青涩的诱惑，像午夜曼妙的晚风，安静而柔美。
　　他摇摇头又眨了眨眼睛，几乎不敢相信；但当他再次睁开双眼，哈利仍然站在他前面，他们的脸只隔了几英寸，哈利眼中的光在召唤着他，就像黎明的曙光，穿透无边黑暗，粉碎沉重夜晚。
　　一口气就这样卡在了喉咙里，他张开嘴想说话，字句却支离破碎不成言语，只剩无言的惊叹流转其间；突然一阵眼花缭乱，时间像碎裂的沙漏一样飞逝而过，下个瞬间，哈利的唇贴上了他的，使劲地吻着。
　　除了胸膛里怦怦跳动的那颗心，一切都突然停了下来；他深深沉浸在这一刻，唯一能感觉到的只有哈利辗转往返的嘴唇。他疯狂回吻着，相撞的唇齿仿佛被狂热的激情灼烧，缠绵着无言的渴望。当极致的快乐压倒他时，他情不自禁地颤抖着，使劲想挣脱手铐，真正飞往他所属于的地方——哈利的身旁……
　　哈利的手滑过他的肩膀，流连着抚过脖颈，坚定而温柔地捧住了他的脸；时间在此时似乎失去了意义，这个吻仿佛能永无中止地持续到天荒地老。哈利的动作缓慢而温和，一点也不着急，一寸寸拉长了这疼痛着的甜蜜时刻。哈利吻得又是那么深，几乎让他感到痛苦——不是在唇上，而是在心底。
　　他哀怨地弓起身子，在哈利的唇间□□，在吻中迷失了自己；他突然迷迷糊糊地意识到，紧捆着身体的枷锁似乎松动了——绑在他身上的锁链像一条金属毒蛇般滑落，手腕上残酷的金属皮带也融化在薄雾中，释放了他。
　　最初的惊讶很快变成了狂喜，在这个飘飘欲仙的梦境里，时间就像掌中沙一样弹指而过，他发现自己终于自由了。他毫不犹豫地听从纯粹的本能，拼命冲向哈利扑倒他——但随着一阵令人反胃的颠簸，一切都从他的掌控中突然往下滑落，化为乌有，他开始跌落，跌进黑暗里，跌回了他自己……

　　德拉科猛然睁开眼，欲望喧腾如烈火燎原，他挺直身子，粗喘着大气，浑身上下都浸出了冷汗。湿润的发丝黏在他的前额上，他颤抖着用手拨开遮住视线的头发，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斯莱特林寝室。
　　他用手掌捂着眼睛，整个身体仍在颤抖；挡住了双眼挡不住心，梦中的真实就像败坏的血液一样涌进了他的血管。德拉科将膝盖缩到胸前，把头埋进了臂弯，拼命地想把自己在恐慌漩涡中打转的散乱思绪集中起来。
　　哈利。
　　在亲他。
　　在用他从没想象过的方式亲他——也许正是因为这是他狂热想象的产物。如果哈利•波特真有一日出于自愿吻了他……那这一天他可能得花一生来等了。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在这种情境下梦到哈利了，而且现在看来，这个梦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更令人不安的是，他的梦越来越古怪、越来越色情，梦里出现的衣服也越来也少。可能在下一个梦里他就会和哈利“坦诚相见”，泡在一个装满香槟的透明玻璃浴缸里。
　　德拉科用力地摇摇头，甩去那些总在他脑海里浮现欲望图像的思绪。就算没有最后一根稻草来压倒他的理智，恐怕他的坚持也所剩无几了。
　　不，他绝对不能再睡着了——他做的梦越发难以忍受，完全成了一种鲜活的折磨。
　　德拉科捡起身旁半摊着的之前那本书，伸手去拿自己的魔杖，轻声念道，“荧光闪烁。”他快速扫视了眼四周，确认宿舍里的其他人都睡得很香，高尔有节奏的打鼾声充斥着整个寂静的房间。
　　德拉科随意地翻了几页，把魔杖举在书的上方，然后继续开始阅读。但这些毫无意义的文字就像模糊在湿帆布上的墨汁和木炭，关于哈利的吻的回忆渐渐占据脑海，扰乱了视线里的字句，让他的脊背打了个温暖的寒颤。
　　这只是一个梦，他一次又一次地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狂热的咒语，虽然他不太确定自己究竟是如释重负还是遗憾惋惜。他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尽管情绪的警钟并没有显示达到了稳定状态。只是一个梦罢了。
　　但在内心深处，他知道梦的本质是对压抑已久的渴求的真实向往和恐惧，迷失在被屡屡否认的现实森林中。

　　因为走了条很方便的捷径，哈利沿着走廊朝卢平的黑魔法防御课教室走去时，花时间暗自思索着，几乎没有迹象表明马尔福还有其他不对劲的地方。
　　嗯，几乎没有任何迹象。没有了嘲讽挖苦的话，这本身就够奇怪了。
　　哈利坐在罗恩和赫敏身边，等着卢平教授来上课，这时他意识到，没有马尔福的故意捉弄，课堂开始变得越来越乏味。他记得他和马尔福在教室和大厅里的无数次对峙交锋。魔杖尖端冒出滋滋的火花，冲突随时都会激烈爆发，全班同学都又惊又喜地看着他们决斗，一个斯莱特林人和一个格兰芬多人的私人决斗。虽然这种对决常常使他们两个都被关禁闭。
　　哈利扫视过教室，在一群斯莱特林中寻找马尔福熟悉的身影——他正在和潘西•帕金森说话，后者正含情脉脉地对他抛着媚眼，尽管德拉科似乎对她没什么兴趣，随意的手势中满是漠不关心，敷衍的态度里尽是无法掩饰的傲慢。
　　他找到那个魔药的解决方法了？哈利想知道；不行，冷战还没结束呢，我可不能主动接近。但他到底有没有……
　　我可不是在关心马尔福，哈利自我辩解着，突然回想起了他昨晚的那个怪梦。那家伙恐怕把疯狂也传染给他了。哈利昨晚梦见他和马尔福一起在禁林里，当时几乎漆黑一片，最惊悚的是他竟然在轻吻马尔福，而不是反过来。
　　啊啊啊，真是个噩梦！为什么我他妈见了鬼的在想他，甚至“梦到”吻他？哈利摇摇头，满脸惊慌失措。一定是创伤后应激反应发作了。

　　学生们纷纷走到教室前，把卷轴放在卢平桌上，他们的老师似乎来晚了。哈利从书包里拿出卷轴，坐在他旁边的赫敏还在羊皮纸上疯狂书写着，尽管那已经是最低长度的两倍了。
　　“要我帮你交吗？”罗恩拿着自己的卷轴，提议道。他终于成功达到了长度要求，靠的是超大的字体和段落间相当慷慨的空隙。
　　哈利将卷轴交给罗恩。“好的，谢谢。”他也站了起来，打算问问西莫•斐尼甘今年魁地奇比赛的日程安排，西莫负责比赛的协调和解说。
　　罗恩沿着中间过道走到卢平桌前，刚好与德拉科·马尔福狭路相逢。
　　德拉科拿着几乎和赫敏那份的差不多长的卷轴，这是他自己写的夺魂咒论文。
　　“炫耀你对黑魔法的学识吗，马尔福？”罗恩冷冷地说，恶狠狠瞪了马尔福一眼。“我敢肯定你知道的远比你写出来的要多得多——毕竟有那么一个父亲，也不足为奇呵。”
　　德拉科银色的眼眸覆上阴沉，他轻蔑地看着罗恩薄薄的羊皮卷。“是啊，韦斯莱，我想你甚至买不起足够的羊皮纸来写一篇像样的文章——但毕竟你有那样的家庭，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罗恩向德拉科走近一步，鼻孔大张，眼里怒火闪烁。“总有一天，马尔福。”他怒吼道。“总有一天，我父亲会拿到搜查令，揭露你们一家人丑恶的真面目——黑巫师！”
　　德拉科眯起了眼睛，却冷静地迎向罗恩的目光，平淡回答，“你的父亲应该先把自己家的古灵阁金库‘搜查’一遍——我打赌那里的灰尘比金加隆还要多。”
　　这是底线！
　　罗恩大声咒骂着向前冲去，一把抓起马尔福的衣领，德拉科迅速反应过来挣脱他的束缚，用力推了一把罗恩的肩膀，然后——
　　“罗恩，算了，”哈利坚定地说，出现在他们中间，将罗恩的手从马尔福的长袍上掰开，把他拖走。
　　德拉科在短暂的惊讶下与哈利四目相接，他们的目光交汇了片刻，在德拉科移开视线恶狠狠地瞪向罗恩前，寂静里只留下了悸动心跳的空间。
　　罗恩呆若木鸡地转向哈利；作为回应，哈利紧紧抓着他的肩膀，把他从马尔福身边拉走，带他回到了教室里格兰芬多的那一边。

　　“你是怎么回事，哈利？！”罗恩看上去有些愤慨，又有些沮丧。“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差点就打到他了！我正准备——”
　　“罗恩，冷静下来…”哈利试图打断他，“你不能打马尔福。”
　　“我完全有权打他！他冒犯我了！”
　　“但是是你先挑起事端的，不是吗？”哈利指出。他一直在西莫桌前看着罗恩和德拉科在不远处交流。
　　“那又怎样？其他每次都是他挑起的。”
　　“别当跟马尔福找茬的那个人，罗恩，”哈利理智说道，严厉地看了他朋友一眼。“他已经没小题大做了，所以别找他麻烦，好吗？”
　　“可他妈的为什么不呢？”罗恩很固执。“他最近看上去有点不对劲，这对我们来说是报复的大好机会，因为他一直在找我们麻烦！”
　　“不要让这些复仇的想法占据你的大脑，”哈利警告道，“而且如果你在课上和马尔福打起来，会让卢平陷入一个很难堪的境地，因为他不得不让你留堂或者给格兰芬多扣分，显然他不想这么做。”
　　“这不公平，”罗恩怒气冲冲地说，用脚狠狠地着桌腿，“为什么我们不能先发制人，打他一拳呢？”
　　“因为这是错的，”哈利公平论述。“我们不像他，罗恩，我们并不把打架当成一项运动，或是在别人情绪低落的时候乘虚而入。”
　　“我才不在乎马尔福是不是情绪低落。这不能改变他是个自命不凡的小混蛋而且对我们做了很多过分的事情这个事实！如果可以，我很乐意往他脸上狠狠来一拳。”罗恩挥舞着拳头。“他让我气疯了，我只想把他肠子挖出来拿来做跳绳。”
　　“罗恩！”赫敏走到他们旁边，正巧听到了罗恩令人不快的描述。“别告诉我你和马尔福吵了一架。”她瞪了一眼罗恩。“又一次。”
　　值得称赞的是，哈利知道赫敏有很强的自制力，特别是与罗恩相比。即使是面对斯莱特林的嘲笑，她也保持着高姿态，既不报复也不反击，只有一次是因为马尔福羞辱海格，于是她打了他一巴掌。但大多数时间里，赫敏对于斯莱特林的侮辱都泰然处之。
　　“罗恩，你很清楚马尔福只是在说些什么吓唬你！”赫敏完成了她的作业收起卷轴，不太赞同地瞥了罗恩一眼。“离他远点，别被他扰乱心绪就好。”
　　“是啊，放轻松，罗恩。”哈利同意，补充说，“你知道的，马尔福不值得你费那么多劲。”
　　哈利移开视线，突然发现德拉科在教室对面看着他，他下意识地停了下来，因那双灰色眼睛的平静注视而微微紧张，安静地被刺痛着。
　　德拉科脸上的神情难以捉摸，就像一块被擦得干干净净的板子；他盯着哈利的眼神含糊暧昧，几乎可以用多种不同的方式解读。在德拉科垂下眼转身之前，他的目光又停留了一会儿，一触即发和阴晴不定两种情绪在那视线里跳动，留下一抹无法辨明的光芒。
　　哈利皱起眉头，对自己感到恼火；他本应该无动于衷，却还是被德拉科双眼浑然天成的魅力所吸引，无数次陷入了那欲言又止的缠绵神情。他知道自己必须强硬拒绝，无论是为了德拉科还是他自己。
　　哈利感到……困惑。马尔福的行为实在很奇怪，哈利简直一辈子也无法弄明白他所得到的各种混杂信号，它们似乎自相矛盾——愤怒、傲慢，仇恨、冷漠以及痛苦交织在漩涡般的暗流中，深不可测，令人理解。
　　哈利眯起眼睛，继续盯着德拉科，他金色的脑袋正尽职地伏在课本上。不知道什么原因，德拉科显得比他应该表现的更大胆沉着——羞赧腼腆而非偷偷摸摸地投来一瞥，却又在引起哈利全部注意力时迅速移开了目光。哈利觉得德拉科在引诱他，这是一种截然相反的情况，因为如果爱情魔药的故事是真的，应该是他将德拉科玩弄于鼓掌之中。
　　用魔药这个词将“爱情故事”分成两半，真是讽刺至极。哈利想着。
　　然而最辛酸的讽刺中总有一种扭曲的幽默感。

　　教室的另一头，德拉科在桌子底下握紧了拳头，感受到哈利询问的目光就像暴风雨浓重厚沉的呼吸——昏暗的，紧迫的，几乎看得见的——在他焦躁不安的梦里徘徊。
　　为什么？德拉科不明白。一种罕见的混乱倾覆了他好不容易控制住的恐慌。为什么他叫韦斯莱退后？他到底该死的在玩什么把戏？
　　就是这样，内心深处传来了一道温柔又危险的声音。他是在玩把戏。他就在玩弄“你”。波特一定被这种新力量迷住了，对他来说这只是一场游戏，一场残忍的复仇游戏。对于你犯下的一切，他终于找到了最好的报复方式——他在折磨你。
　　德拉科闭上了眼睛，痛苦不已。但他真的期望比这得到更少吗？绝对的权利导致绝对的腐化，即使在“哈利波特”这样的圣人手中也是如此。这是一种难以抵抗的极致邪恶，就像赤裸裸走来走去的诱惑，拿着一张醒目的标志牌，上面写着“沉溺于我吧”！
　　德拉科知道这是对自己的另一种惩罚，他唯一要考虑的是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他现在能安慰自己的只有那一线希望，在他失去一切名誉为时已晚前，找得到方法逆转这个魔咒的希望。
　　德拉科瞥了一眼哈利，他和他格兰芬多的朋友们正爆发出一阵欢声笑语；他迅速看向别处，双眼满是刺痛而高涨的绝望。

　　又或许……早就为时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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