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馅饼或是陷阱
距离开会公布赔偿方案还有三天。
今天行政来汇报，说公司的考勤也记不起来了，员工知道了确切消息，人心浮动。有些人已经悄悄跳槽了，还有竞品这两天偷摸挂上了针对某些岗位的最新招聘信息，看来这是要墙倒众人推了。
江一直来回奔走于各大合作公司和熟人老板之间，目的只有一个：借钱。
江老板爱脸面，开口求人对他来说比登天还难，这三天肉眼可见憔悴了一圈。没有人答应借钱，江一直大手一挥，决定把公司里能卖的都卖，所有无形资产清点一下，只要有人出合适的价格，全部卖掉。
“老板，运营部今天就只来了一个人，这怎么清点啊。”钟琳琅跟江一直汇报。江一直焦头烂额地抬头问：“谁来了？”
钟琳琅瞪着个眼，想了半天没想起来：“对啊，谁来了？运营好像谁都没来……”
一个戴眼镜穿T恤，白净皮肤，头发有点黄，豆芽菜一样其貌不扬仿若程序员的小男生怯怯地挪了上来，边走还边举起了手。
“你是谁啊？”
“我叫徐宅，运营部的，来了两个月了。”
这名字起的，真正配得上人如其名这个词。
“我怎么从不记得运营有你这号人啊。”江一直挠挠头。
“记不住是正常的，我有一种特异功能。”徐宅无精打采地介绍。
“什么特异功能？”江一直好奇，赶紧问。
徐宅说：“像空气一样透明，没人记得住我。”
“哈哈哈哈……”江一直被他给逗笑了，“这可不是什么好的绝技啊。行，就你了，你把运营那边还有的东西清点一遍，有什么不会的问钟总监。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徐宅。”徐宅小跑着去了。江一直苦笑，关键时刻还是学生好，很大一部分都单纯，没那么多职场商场上的坏心眼。
徐宅，名字记住了，不过又忘了他长什么样了。
江一直狠狠搓了把脸，公司里就剩下些这些人，人才全跑了，以后还怎么做业务啊？
“我去追一下拖欠的尾款吧。”钟琳琅也转身出去了。
这时候的江一直，害怕房间空荡荡，更害怕一个人呆着。他不敢想公司一朝破产会怎么样，人都走光会怎么样，自己一无所有会怎么样。
好在王文丛突然从天而降，打破了这里的沉寂：“老哥，我找着林择了，把他带来见你了！”
**********
“老板，对不起……”林择哭着差点就跪下了。
林择在公司里本来就有点自闭，拖鞋、裤衩、破T恤，戴黑框眼镜，一头女孩子一样的短发，胡子拉碴。虽然邋遢，但却不脏，胡子茬下面还有一张颇显年轻的娃娃脸。林择不善言辞，举止也乖僻，但一看就知道胆小如鼠，心细如麻，绝对不是不厚道的人。
“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这里的每一笔花销都是有名目的。我是花超了，但只要戏拍完了，很快就能赚回来的呀，虽然前三集的开销是大了点……”
“大了‘点’？？”林择这回还没来得及哭，江一直都快哭了，“三集花7000万，业界闻所未闻，直接失去了投资方的信任！现在项目停了，大家都问公司要钱，公司要倒闭了，你叫我怎么办？”
“老板，老板！你听我说完，”这个平时说话不利索的制片人，这会突然爆发出超越自我的语言功能，说话跟崩豆似的，“这些钱是花了，但很多都是只花这一次，后期就不用再花了！说三集花了七千万，真的是冤枉！星梦集团不问青红皂白就撤资，我这嘴皮子呀，想解释，但根本赶不上他们断水断电的速度！几家制片公司一起拍戏，大家都出了人和钱，是共同决定的，这时候都装哑巴不说话，还问我怎么办。我也是懵逼了呀！”
江一直生气：“那你跑什么呀！赶紧回来，把这事情解释清楚不就得了！”
林择委屈巴巴：“我是害怕。出了这种事，不光公司因为我而赔钱，我在业界的名誉也……所以这几天我就没有回来，去了各制片公司，找了所有我认识的人，希望大家就算不能继续出钱拯救这个作品也能为我们说句话。可是……”
江一直把手里算账的笔一摔：“就知道这里面有问题！”
王文丛听了事情经过，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赶紧把林择扶起来：“大林，你别怕，这不是你的责任。你先好好回家休息，这事情我们去搞定它。”
江一直知道这件事会大大影响林择的前程。这样赔钱的制片人谁也不敢信任，他的项目出事之后果然谁也不肯伸出援手，正好印证了这种猜测，因此他害怕。
做老板的不在这时候兜着，在什么时候兜着？连忙安慰道：“大林，这事你先别管。公司还没山穷水尽，我们一定会想办法把钱续上，就算暂时扶不起这个项目，以后有了钱也一定要把项目撑起来，不能让你的名誉受连累。”
江一直吩咐王文丛送林择回家，好好看着他，别让他想不开。
“黄帅，跟我马上去一趟星梦集团。”
**********
江一直与黄帅这次意外顺利，马上得到了周总的接见。
周总是个中年男人，看外貌比江一直大上十几岁，西装革履，透着老练稳重的味道。
外人都知道周总做娱乐公司，钱多不懂业务。忽略了周总叱咤商场数十载，商业韬晦不输给任何人，别说加盟星梦集团，就是放眼任何一个行业，都玩得转。
但毕竟一行有一行的内在规律。周总在娱乐界小心蹚水，没有摸清规则之前，虽然可以拿钱砸业绩，但他也有自知之明，是不会轻易开口说话的。
“江老板总算来了，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周总气定神闲，完全不像做赔了七千万的人。
他拿出酒杯，给江一直和自己一人倒了杯红酒，又吩咐秘书给黄帅倒了杯咖啡。
“小伙子要开车吧，就不给你喝酒了。”
江一直接过酒杯，单刀直入：“多谢周总。既然来了，就直话直说了。合作项目你们为什么撤资？虽然我们的花销是有点超出预算，但都是有凭有据的，我们解释的清……”
周总抿了一口红酒：“这酒不错，新开的，江老板也尝尝。”
“周总……”
“江老板，酒也尝过了，实话实说了吧。我这几天也睡不着觉，这项目中断我也是不想的，能谈肯定要谈，都是集团的意思。”
“集团的意思？”江一直纳闷了，“集团可以任意决定中断几千万的项目，钱也不要了吗？”
周总面不改色：“是的，集团就是可以任意决定。”
一句话透露着财大气粗的霸气。江一直和黄帅那叫一个窝心窝火，但根本说不出道不出。
“集团大了，就可以任意玩弄我们小公司，考虑过我们合作方的感受，考虑过我们两百多个员工的生计吗？”江一直黑了脸，周总无奈地笑笑：“江老板这么说，就显得缺乏江湖经验了。”
“我缺什么？”江一直站起身来，“这家公司，是我用十余年时间打拼做大的。我用了十年时间，才让它从只有一个商标，变成在整个行业拥有姓名！这些项目，就是我们创业人的立身之本，是我们员工赖以生存的土壤，你们却当游戏在玩！”
周总端着酒杯，半晌不语，等江一直气稍微消了，才说：“江老板，你，我，我们都是经理人。我还以为你能一点就透呢。做经理人要走的路，这些都是稀松平常的。很多事情不是一个经理人能够决定的，而是背后有更大的决定因素，就好比公司的存续，投资还是撤资也是一样的道理，就算你我能布局，也要看手里还有什么棋。”
江一直也不知道周总是话里藏了话，还是在打太极。唯一能察觉到的，就是这背后有隐情，而这件谁也不知道的事情，才是关键。
“这样吧，江老板，不如我们签个合同。”周总话锋一转，“创梦在行业里也算是个品牌了。公司的不动产都是江老板全资购买的吧？我们投的这七千万，就先不要了。剩下的钱你自己凑齐，但是我给你一年时间。”
还没等江一直来得及高兴，周总又提出了条件：“一年为限，认购星梦集团5000股。如果时间到了没能认购，钱不够，你整个公司包括不动产、品牌都要归集团所有。”
见江一直不能马上给出答复，周总说：“你好好考虑一下吧，想好了，找我要合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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