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皇后

　　胡瑛心思不在红妆营这段时日，确实发生过不少事。其中大多都被魏漾顺利解决掉了，只有一件看似不大的事情她以为解决了，其实还有她不知道的精彩后续。

　　上月底。四月三十那天傍晚，训练结束后，李雯和她手下几个女兵如往常一般，洗完澡去芦溪河边洗衣裳。

　　那段河岸挨着红妆营，平日里也只有她们女兵在此处活动。那天却不知怎的，上游闯来八个男兵。

　　那会儿天色有些暗了，隔着稀疏的芦苇，他们没发现下游河岸边有人。他们吆喝着跳进河里，不一会儿便扑腾起来。

　　李雯等人听见动静，猜到是别的营的男兵来洗澡了，也没过多理会。

　　然而没过多久，那边便传来污言秽语，其中夹杂着红妆营等词。

　　“……那身军服……腰细腚圆……摸一把……死也值了……”

　　“……光看一截脖子……恨不得抓一个按下就……”

　　听到这，几个女兵的脸早已红如熟虾，李雯不怎么羞愤，却是把手里的衣裳一丢，三步并作两步从稀疏的芦苇林里窜了过去。

　　李雯没破口大骂，而是抓起岸边的臭衣裳往河里丢。

　　见状那些男人停滞了片刻，只有少数几个反应快，急忙捂住了自己的不可描述之处。等他们反应过来，他们的衣裳全都入了水。

　　“还愣着干什么？泼妇来了！”其中一个高壮男子往河边跑来，捡起一件衣裳就往身上套。

　　面对赤身裸体的高壮男子，李雯丝毫不怯，把手边的衣裳往下游丢去。

　　河里的裸男们也开始捡水里的衣裳穿，好几人一件衣裳也没捞着，便抢了起来。

　　“卧槽，我衣服呢？”
　　“这是我的！给我拿来！”
　　“卧槽，你们把我衣服撕了？！”

　　“是谁要按老娘？”李雯大吼着走进河里，把近旁浮着的几件衣裳往水里踩。

　　“住手！”高壮男子反应得快，此时就他一人的衣裳和裤子是齐的。他走过来要阻止李雯，李雯抬手就要扇他耳光。

　　“雯姐！别打！”冯书虞也从芦苇那边钻了过来，见李雯要动手，立刻止住了她。

　　李雯也反应过来，停了手。她冷冷一笑，捡起脚下的衣裳往下游河中心丢去，河水很快带走了它们。

　　不远处几个只用布块遮住不可描述处的男人见状，扑腾着去抢衣裳去了。

　　见手下狼狈不堪，尊严尽失，高壮男子也怒了，他冲李雯吼道：“你这样的泼妇，投怀送抱老子都不要！”他个子高，肩膀宽，身上的肌肉线条瞩目，一时间把李雯的气势压了下去。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腌臜玩意儿，脑子里整天想的什么！”李雯狠狠剜了一眼那高壮男子，咬牙切齿道，“肖想我红妆营的姐妹，哼，做梦去吧！”

　　高壮男子正要反驳，却听河里只有一颗人头浮在水面的兄弟喊道：

　　“做着梦呢！梦里老子把你们干了个遍，你把老子怎么着？”那人没抢到衣裳，只能泡在水里，此时已气得火冒三丈，哪里管得了许多，一心只想气死李雯。

　　此话一出，场面静了片刻。女兵这边受了奇耻大辱，恨不得把在场的男人人道毁灭。

　　就连冯书虞都气得失去了理智。李雯涉水要去打那男子，也没制止她。

　　“混蛋！”
　　“不要脸！”

　　李雯一路骂一路跋涉过去，还没走到那男子身边，被高壮男子拉住了。

　　“放开老娘。”李雯使劲挣扎，男子放手，她一下跌进了水里。河水及她大腿深，她一跌倒，水便淹过了她的头。

　　高壮男子站着，也没拉她。

　　天色很暗了，岸上冯书虞等人没看清细节，只看到李雯在两个男子间跌进了水里，便以为是他们动手打了李雯。

　　“快去叫魏将军来。”冯书虞这下反而冷静了下来，她让人去叫魏漾，又让剩下的几个一起去把李雯拉起来。

　　李雯在冯书虞等人赶到之前站了起来，她咬牙瞪着一高一矮两个人。高壮男子面带得意之色，水里那个早已笑了出来。李雯气得浑身发抖。

　　双方很快呈对立之势站在水里，李雯这边七个人，男兵有八个，七个站着，一个只有一颗脑袋在水面上。

　　双方都没有动手。护国军对私斗整治极严，纵然他们怒气冲天，还是保留着理智。

　　高壮男子名叫杜骏，是骠骑营一百夫长，平日里对红妆营的女兵总是嗤之以鼻，见她们此时还心怀军纪，没有像泼妇一般骂街，有些意外。

　　“说吧，想怎么着？”杜骏道。
　　“下月休沐，营北小树林，敢吗？”
　　“不挑个好地方？附近镇上有客栈，也算老子尊重你。”河面上那颗脑袋又开口了。

　　李雯忍了忍，还是没动手：“老子迟早撕烂你的嘴！”
　　“呵，没把也敢自称老子……”
　　“闭嘴！”杜骏和李雯同时开口。

　　“好，地方你选了，时间我们来定。”杜骏居高临下看着李雯，扯出个流氓笑，“输的叫对方爹。”
　　“一言为定！”

　　双方刚约好架，魏漾就带着百来个女兵举着火把赶到了。

　　杜骏仍旧趾高气昂，带着手下人走了，走时为了照顾那一丝.不挂的脑袋，把上衣分给了他。

　　八个人赤.裸着上身，雄赳赳上了岸，他们无视魏漾，大摇大摆往营地走去。

　　魏漾拿他们没办法，却也不能让自己人白白受气，便冲那几人的背影道：“记住这几人的相貌，回去画下来，给营里的姐妹看看，家里有姐妹的也拿回家看看。”

　　“看他们做什么？污了眼睛。”一旁周雪盈冷冷道。

　　“自然是免得以后嫁去他们家啊。”魏漾笑道。

　　魏漾的声音不小，刚好传进那八个人耳朵里，他们的脚步明显顿了顿。

　　这便是魏漾对胡瑛说过的李雯和骠骑营士兵吵架之事，最后看起来她们确实赢了，但李雯她们没有告诉她，他们双方还约了架。

　　魏漾自然也不知道这件事还有后续。

　　－

　　“骏哥，咱们真要跟她们打？”
　　“那天最口不择言的可是你，现在怂了？”杜骏瞥了一眼方强。

　　方强就是那天满嘴荤话的一颗脑袋，那晚他回去后一整夜没睡着，脑子里全是那群女兵沾了河水梨花带雨的样子，夜色下，就连李雯那凶神恶煞的面孔都满是诱惑。

　　第二日他想起魏漾临走时说的话，心里直犯嘀咕，他嘴上不说，其实早就后悔得不行了。

　　“我可没怂。”方强嘴硬道，“我还不是怕真把她们得罪到底了，咱们都得打一辈子光棍。”

　　“行，等她们来了，跪下喊爹就是。”杜骏似笑非笑道。

　　他身后一同来的另外六个也是差不多的态度，但他们都明白杜骏这话是玩笑话，只有方强当了真。

　　于是，李雯带着人来到他们面前时，方强咚一声朝她们跪下了。

　　敌我双方都愣住了，杜骏心中大呼丢脸，李雯等人还没反应过来，方强面色强硬道：“待会儿你们输了，要像我这样跪下喊爹才行。”

　　说完他便似一根弹簧一般立了起来，他旁边几人都憋着笑，他却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哼！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李雯等人神经紧绷，没把这一插曲当回事。

　　她们准备了这十几日，正是斗志昂扬之时，迫不及待地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我最后给你们一次机会，现在认输，叫我们每人一声哥，这事儿就算过去了。”杜骏站出来说。

　　“你们每人喊我们一声娘，我们也放过你们。”李雯丝毫不输气势地怼回去。

　　这段时间，她带领那日的六人拼命训练，由于被冯书虞派去叫魏将军的那人不知情，且她的功夫不算好，李雯便让冯书虞拉了齐悦入伙。

　　在她们团里，除了李雯自己，就数齐悦功夫最好了。

　　齐悦早发觉了她们的不对劲，没等冯书虞跟她说，她就自己问了过来，然后便义不容辞加入了进来。

　　“行，大家一起上还是一对一对来？”杜骏说。

　　“一对一。”李雯回答。

　　－

　　胡瑛跟着李雯等人摸到了她们约架的地方，见了骠骑营那几个兵，一眼便看出了双方的斤两。

　　李雯那几个是打不过对方的。对方领头那个，别说她们了，郭金能否打过人家都难说。

　　她们一对一对决，不出所料地，前面六个都输了。

　　幸好杜骏他们都留着手，没有真的对她们下重手，那几个女兵只是被缚住了双手，没法动弹便认了输。

　　最后红妆营这边还剩下李雯和齐悦，而对方还有杜骏和方强。

　　按比例来看，这场对决，她们已经输了。她们对阵的顺序，还是冯书虞精心设计过的，采用了以弱对强，以中对弱，以强对中的经典战术。

　　可是冯书虞对己方实力清清楚楚，却把对方的实力完全估计错误了。

　　“李校尉，这下该认输了吧？”杜骏第三次对李雯说这句话。

　　“我们将军说了，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认输。”李雯从女兵中间站出来，看着杜骏说，“该我了，你还是他？”

　　杜骏站出来，对李雯说：“我们将军也说了，不能欺负妇女和小孩。这样吧，只要你或者她能把我和方强打倒在地，就算你们赢了。”

　　杜骏口中的她指的是齐悦。

　　“少废话！”李雯说着便举拳朝杜骏冲了上去。

　　她的拳头比其他几个有力多了，也成功打在了杜骏的胸口上，但杜骏含胸往后一卸，她的力量如同泥牛入海，瞬间被化解了。

　　杜骏反抓住她的手，往旁边一甩，李雯便不由自主旋了出去。

　　李雯毫不气馁，改用腿脚朝他攻来，这下杜骏躲开了。他往后一跳，侧身勾住李雯甩出的腿，李雯便被勾倒了。

　　杜骏没有上前制住李雯，而是后退了一步，看着她爬起来。

　　李雯脸上沾了些草汁，看起来有些滑稽，杜骏笑道：“现在认输还是只用叫哥。”

　　“去你娘的，我哥早死了！”李雯说着如饿狼一般向杜骏扑过来。

　　最终李雯还是被摔在了地上，她还要爬起来，杜骏及时把她按住了。

　　李雯拼命挣扎，啃了一口土，她抓起一把泥土，朝杜骏脸上丢来，杜骏抬手去挡，李雯趁机翻身一脚踹上他的腹部。那一脚实打实落在了杜骏身上，然而他只是捂着腹部后退了几步，很快便站稳了。

　　这一脚李雯用了十足的力气，杜骏被踹疼了，便没了戏耍的心思。

　　等李雯爬起来，他主动进攻过去，一拳朝着李雯的面门挥去，李雯抬手挡，拳头却没落下来，而是脚下突然不稳，天旋地转地，她又趴在了地上。

　　杜骏分出一只膝盖抵着她的背，把她还想故技重施的手反剪至背后，这下李雯彻底动不了了。

　　“认输不？”杜骏再次问道。
　　“不认！”李雯大喊道，她还在不停挣扎，脸都涨红了。

　　“不识好歹。”杜骏不耐烦了，让人给他找来一根绳子，要把李雯绑上。

　　“她输了，我来。”

　　众人正目不转睛看着李雯和杜骏斗，红妆营的女兵屈辱又愤怒，却没有办法。紧张的氛围中听见这句话，他们都转头去看，是齐悦站了出来。

　　“我没输！”李雯嘶声喊道，挣红了眼眶。

　　“雯姐，将军可没教过我们打肿脸充胖子。”齐悦说。

　　李雯终于放弃了挣扎，却哭了出来。杜骏见她真流了眼泪，见鬼一般放开她，站起来往后退了好几步。

　　冯书虞等人把李雯扶起来，李雯擦擦眼泪，很快止住了哭腔。

　　“出来啊，该我们了。”齐悦走到李雯前头，对方强说。

　　见他们口中的泼妇都哭了，方强早不想打了，今日他们算是把红妆营的姑娘得罪够了。他以后还怎么讨媳妇哦。

　　“去，不能因为她长得漂亮就放水，这是咱们男人的尊严。”把人家姑娘惹哭了，虽然自己并没错，但杜骏早已羞得面红耳赤。可是他们不能输，保护女人是男人的尊严，不能输给女人也是男人的尊严。

　　方强还在犹豫，齐悦已经冲到了他面前。齐悦的拳头很快，他还没做好准备，只是下意识一侧便躲开了。

　　“姑娘，我跟你们道歉。”方强举起双手对齐悦道歉，齐悦根本不理，一股劲冲他扑上来。

　　方强也不理会她的凶悍，一边躲闪一边说着话。

　　“是我不对，那天我不该开玩笑。”方强躲开齐悦一拳道。

　　“你们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我们吧？”方强跳开一步，躲开齐悦的膝盖顶。

　　“这样，我叫你一声妹妹，原谅哥哥吧？”方强一个后空翻躲开齐悦的扫堂腿道。

　　双方实力如此悬殊，齐悦也没有急躁，而是一点点朝方强靠近。等方强放松警惕后，她猛地逼到他面前，挥出一记左勾拳，同时膝盖一顶，方强躲之不及，用双手来挡。

　　“妹子，哥……”
　　方强还想说话，脑袋突然受到重击，他一阵眩晕，双腿不稳，还没回神，腹部柔软处又是一阵剧痛，等他回过神来，只见当头一个黑影压下来，他条件反射地一拳挥出。

　　对方中了招，却仍旧朝他压下来，他无力躲避，被结结实实压到了地上。

　　“齐悦！”
　　四周传来脚步声和惊呼，方强回过神来，发觉身体重重的，似乎压着个人。他动了动，察觉脸上有热乎的液体。他抬手一摸，放到眼前一看，红的。

　　李雯和冯书虞急忙跑过来，把齐悦扶起。

　　方才齐悦那一连番的动作把她们看呆了。

　　齐悦逼近方强后，左右开弓，让他用了双手防守后，她突然跳起，用脑袋撞上方强的额头，然后趁他眩晕肘击他的腹部，接着全身扑向他，眼看就要成功之际，方强一记重拳挥来，打中了她的下巴。

　　那一拳想必极重，打得她口吐鲜血。但最终她还是放倒了方强。

　　李雯急坏了，扶起齐悦的同时踩了方强一脚。

　　身上的重压被抬起来，方强腹部又是一痛，没人来扶他，他踉跄着站起来，却见自己兄弟都看着对面，他转过头去，见齐悦鼻子和嘴里还在不断涌出鲜血。

　　齐悦伏在冯书虞的背上，抬眼看着他，对他说：“你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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