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娃姬

　　四周漆黑一片，但黑暗中似乎隐隐可见一点幽光，那光很冷，像什么晶体发出的自然微光。但此时比那光还冷的是周遭的空气，如果说在冻尸谷上是像三九严冬的冷，那么在这冻尸谷之下的，便像置身于万年不化的冰天雪地之中的冷，冻得人上下牙床可以打架。

　　黑暗中，一道低敛好听的声音响起：“大家都没事吧？”

　　正是舒伢的声音。

　　“我什么都看不见啊，给点亮儿。”

　　洛奇话落，随即看见一朵绿色火焰倏地从一个人的掌心窜了起来，照亮了面前一小范围的区域。

　　众人惊奇，原来绿皇继承了炎兽的能力，连他自身的炎咒之火也变成了绿色！怪不得之前见他与舒伢比斗明明相性压制对方，却不见他使用任何火系技能。而舒伢也深知他是火系，却不使用炎咒相击，怕是有意不想在相性上占他便宜，于是舒伢也不曾用过雷咒与他对抗。

　　可如今看来，绿皇或许只是为了隐瞒自己拥有炎兽的事实，毕竟没有人的炎咒会是绿色的。而现在大家都知他是炎兽之主，以后若再切磋武艺可就不知他还会否那么谦和公正了。

　　舒伢望了一圈，见所有人都在，并且也没怎么摔伤顿松了口气。他道：“此处应是个地底溶洞，绿皇你可以让火光照亮的范围更广一些吗？”

　　绿皇努了努嘴，莞尔道：“那自然是可以，只怕你这畏火一系会被烧着。”

　　没待舒伢接话，就见叶之夏兴奋道：“用夜明珠啊！你们试试我给的那颗夜明珠！”

　　月寒恍然，随即将袖中一只锦囊取出，才打开封口，一道明亮的白光当即射了出来。

　　众人惊奇，让月寒加紧将整颗夜明珠从锦囊中取出，那明亮却不刺眼的光，当即照亮了整个地底溶洞！

　　还未来得及惊叹这夜明珠的神奇，一行人却被眼前的景物震住！

　　只见这地下溶洞十分宽敞，宽和高度起码也有十来丈，而长就不知绵延多少里了。

　　溶洞内似乎四通八达，有不少分脉。然而让众人震惊的不是这溶洞的庞大，而是这整条溶形地脉几乎全被寒冰封住，放眼望去冰寒料峭，玉琢银装，这处地底溶洞的洞壁似乎都被一层厚厚的寒冰给封住了，密不透风！

　　难怪那“兽牙谷”一夕之间变成了“冻尸谷”，原来整条地脉已经变成了一条冰脉！

　　纹狐震惊：“怎么回事，这地底溶洞怎么结冰结成这样！？”

　　舒伢正容亢色道：“是冰封万里。”

　　绿皇洛奇皆道：“冰封万里？”

　　舒伢点头：“嗯，水系的高阶法术。这若是没有足够的灵力是使不出来的。我有几位师长也是水系能人，他们也皆谙此道，施展一次冰封万里耗灵极大，且即便他们耗费了所有灵力，也不可能施展出如此惊人的冰封万里，就是十人加起来一同施展此术，也未必可以将整条地脉都冰封到如此程度。更何况他的冰封万里术强大到在如此炎热的地带不但二十年冰雪不化，甚至还改变了此处整个地理气候，实在叫人难以置信。”

　　纹狐道：“会不会是好几个人一同发功？既然十个加起来都未必做到如此程度，那么二十个人加起来一起发功呢？”

　　舒伢蹙眉：“那他们为何要这么做？难道二十人一同施展这极耗灵力的高阶法术就是为了要改变这里的地理气候？而且，”舒伢抬头望着洞顶和两面的冰壁：“你们仔细观察可以发现这些寒冰是一次性形成的，没有中断，没有衔接的痕迹，倒像是一个人在瞬间完成的。”

　　“……”

　　众人闭嘴不言，脸色都是一种铁青。若真是一个人完成这么浩大一个工程，那他的灵力就当真太可怕了！

　　洛奇不相信一个人的灵力可以强大到如此程度，于是学着舒伢的样子前后左右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番，试图找出舒伢所说的“中断”和“衔接”的痕迹。然而在他的视线搜寻至某一处时，突然像发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当即一声尖叫，迅速躲到月寒身后。

　　“有死人！”

　　众人闻言皆是为之一怔！绿皇立即来到洛奇方才停留的洞壁前，仔细看了看，当他看清由厚重冰层中透示出来的东西时，顿时也吓了一跳。

　　几人齐齐走了过去，发现冰层里面竟齐齐封着十来个人！他们的神情惊恐万状，似乎在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时便被寒冰直接封住。时隔二十年，里面的人还是栩栩如生，但由于年深日久，个个脸色苍白，加上惊恐万分的神色，此时看来确实让人颇为悚然。

　　绿皇仔细观察了尸体的着装和发色，片刻，严肃道：“好像是火焕国人！”

　　火焕国人虽不至于全国上下皆是火系属性，但由于本国国徽是火焰纹，于是他们都喜在自己的服饰上绣上火焰图纹，且观他们发色各异，至少可以确定不是凡人。

　　“你们过来看这里。”舒伢远远地唤了一声，由于夜明珠的照明范围十分广，舒伢虽离他们尚远，但仍可十分清楚地看清周遭事物，而此时他似乎又发现了什么。

　　几人跟着上去，这回见到的冰中事物却令纹狐当即震惊地捂住了嘴。叶之夏和绿皇则都微微地侧过头去，不敢直视冰中事物，似乎多看一眼便会对壁中事物严重失礼。

　　在那冰壁中封的竟是十几名赤/身/裸/体的女子！她们嘴角淤青，双目紧闭，似乎在冰封前便已死去。而她们旁边不远处似乎是一座祭台，祭台虽被冰封多时，但祭台上的斑斑血迹却仍触目惊心。舒伢淡定道：“这几名女子是凡人。”

　　纹狐深感不解：“这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又有灵界中人，又有凡人的？”

　　舒伢摇头，又放弃了观察这座祭台，转而去别的地方寻找线索。

　　如此一路下去，众人发现这地底溶洞中被冰封的竟不止那二十来具尸体，一路观察下去，众人皆都头皮发麻，原本还一二三四地数着冰封在溶洞壁上的尸体，此时却已完全数不下去了！

　　那些尸体死态万状，竟有不下百具！且与其说他们是被冰封的，不如说他们是被冰锥贯穿了胸膛，钉在了溶壁之上，最后才被人用冰封万里全部封在了溶壁之上！

　　舒伢铁青着脸道：“这些都是凡人！”

　　洛奇惊悚地咽了口唾沫：“一次性杀了这么多凡人，那人还要不要他的灵力了！这要是再也恢复不了，那岂非可惜？”

　　绿皇难得地正色道：“我觉得首先可以先排除此人暴虐成性的可能，毕竟拥有这么强大的灵力，再暴虐，也不会为了一时痛快，以自己的灵力为代价，杀戮这么多凡人。”

　　纹狐点头，对绿皇的发言表示赞同：“而且，不知为什么，我就是觉得他是看不惯死去的那些女子而动手杀的人。你们看那些被冰锥贯穿的人，不仅都是凡人，而且还都是男人。而那十几名灵界之人，身上却是没有伤的。我觉得会不会是凡人经常在这地底溶洞祭祀一些邪神之类的东西，用年轻女子为祭品，然后刚好被这位灵界前辈撞见，他看不下去，才动手杀了这些人？”

　　纹狐也是个极为聪慧的女孩，她的推理虽有时候夸张牵强，但也都是有理有据有逻辑的。而此时她的推理，虽多出于感性且无凭据，但众人都颇为赞同。可怪就怪在为何还有火焕国人的尸体？

　　于是绿皇不解道：“那为何我火焕国人也被牵连其中？”

　　舒伢道：“牵连也未必说得上。毕竟那么多火焕国人成群结队出现在此处本就有些可疑。再者，那位‘前辈’杀了那么多凡人，怕是这辈子都无法再使用灵力，这其中缘由，还真不是那么好定论的。”

　　舒伢此话明显在偏袒那位前辈，而将冰封在冰壁中的火焕国人默默归属为图谋不轨之人，绿皇听着脸上大有些不悦，但随即又忽见叶之夏叫了一声，众人又循声望去，只见叶之夏指着冰壁一处，激动道：“你们看，这有血迹！”

　　众人皆围上去细看。

　　果然是血迹！新鲜的血迹！虽说表层已风干凝结成血块，但仍能看出是新鲜血液，应刚沾上去不久。

　　纹狐道：“会不会是阵元那帮人的？他们会不会也落下这地底溶洞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月寒细细感应了一番，发现此处有一丝微弱的气息是她有些熟悉的，可却没有灵力波动，这让她有一丝不解。她并未记下过哪个凡人的气息，为什么此时会出现这种情况？

　　然而月寒此时也没心情去深究，她默默回头又看了眼远处祭台边上的那些女尸，她此时的内心有些复杂。

　　方才她看到有两具比较靠前的女尸身上盖着一件白色袍子，袍子由银线勾边，在胸口两侧处还有用银线绣成的体态轻灵的仙鹤，那是她父亲最喜欢的图腾。而白衣袍裾的下摆处还有北国王室的家徽，是银线水纹，那很可能是她父亲的袍子！

　　“那里有个溶洞！”纹狐突然一指前方，跑了上去。众人随后跟上，由于夜明珠在月寒手中，月寒也没空多想，抬步便跟了上去。

　　众人停在一处溶洞前，那是个不小的溶洞，但里面似乎九转十弯，即便有夜明珠在手也无法一眼看清里面的地形。

　　舒伢道：“里面似乎有人，但气息很弱。”

　　洛奇道：“如果冰壁上的血迹是里面那个人的，那他肯定是受伤了呗。”

　　舒伢点头：“走，进去看看。”

　　几人运气提起一股灵力护在周身，虽然这么做会暴露行踪，但此时他们也并未打算隐匿自己，与其隐藏灵力被人偷袭猝不及防，不如暴露行踪保护好自己。只可惜这样被阵元他们知道了行踪，也不知他们会隐藏灵力伺机埋伏，还是闻风而逃？

　　几人探寻着那微弱的气息直往溶洞中去，可当他们看清溶洞内那身负重伤之人，皆都为之一怔！

　　众人惊道：“孔岩！？”

　　孔岩原本神色还有一丝警惕，见来人竟是他们这几人，遂瞬间松了口气：“原来是你们。”

　　舒伢道：“是谁伤了你？”

　　孔岩捂住自己的心口，原本月白的袍子此时一片血污。但由于此处极寒，他的伤口似乎也不再流血了，可脸色还是一片惨白。

　　孔岩虚弱道：“还能有谁。阵元！我早就觉得此人有异，在跟我之前做什么都鬼鬼祟祟的，我才特地将他带在身边，时不时地试探试探他，折磨折磨他。不曾想他此次竟偷了我的缚灵蛊，对我出手！”

　　纹狐讶然：“缚灵蛊？你不是自己有解药吗？”

　　孔岩道：“缚灵蛊又不是毒，根本没有所谓的解药，只能运功逼出。我是无意间得了凡人的内功心法，才悟出了缚灵蛊和解蛊之法。只是方才阵元偷袭我后，还伤了我的心脉，我无法运功为自己逼出蛊虫。”

　　洛奇暗暗一笑，冷哼道：“你也有今天。”话虽是这么说，但人却早已远远避开了孔岩。

　　孔岩冷哼一声没去理他，舒伢又道：“所以前日究竟是不是你让阵元埋伏我们，让我们中了缚灵蛊？”

　　孔岩一惊：“你们中了缚灵蛊？！”

　　舒伢道：“是的，你那日一离开，阵元便出手偷袭了我们，但他似乎也失去了灵力，并未动手杀我们，而是派了一帮杀手。”

　　孔岩一咬牙，低咒了一声道：“我那日离开之时便传了密语给他，令他速回灵界。”

　　舒伢道：“那你当时为何突然离开？阵元偷袭我们你当真不知？”

　　孔岩冷笑一声，瞄了洛奇一眼道：“若不是为了这个臭小子，我何至于走到今天这步。那日我离开后便写了封书信，令句芒以最快的速度送回毒都给我父王，让我父王亲自前来收拾这家伙。而我敢把缚灵蛊交于阵元是因为他也中了我的缚灵蛊，我本是想你们若一起帮着洛奇与我做对，便让他暗中用缚灵蛊偷袭你们。但那日你们并未出手，他便也没使出缚灵蛊。谁知我前脚一离开，他后脚就给我耍阴招，果然是个下三滥！今日若不是句芒替我送信未归，原本它也基本都是跟在我身侧，哪会被阵元偷袭成功。”

　　舒伢了然：“果然，阵元袭击我们并非你授意。那他究竟为何要挑起四国纷争？”

　　孔岩又是一笑：“你们可见过跟在阵元身旁的那些蓝袍人？看到他们你还不明白吗？”

　　绿皇一皱眉：“明白什么？”

　　孔岩道：“那蓝袍人着的可是北国皇掌司的官袍，北国女王蓝月虽然年纪尚轻，但她估计也不是个傻子吧。六国都准备联合对付她了，虽然以她一人之力还做不了什么，但使点小计谋让四国内乱，从而使得六国联盟土崩瓦解，这点小伎俩也不难理解吧？”

　　月寒神色一敛，果然！

　　但这些都是阴谋，她从未授意过这种事情！

　　舒伢不着痕迹地看了月寒一眼，又道：“那现在呢？需要我们为你做些什么？”

　　孔岩看向躲在月寒身后的洛奇，道：“让洛奇跟我回去。”

　　洛奇瞬间有些激动：“我不回去！”

　　绿皇又是皱了皱眉，不解道：“你为何一定要洛奇跟你回去？他有土兽傍身，他安全得很。”

　　孔岩勾了勾唇，似笑非笑，半真半假地道：“因为我对这个弟弟真是又爱又恨呐。”

　　“……”

　　见众人神色微妙，孔岩只好放下那戏谑的态度，略微正色道：“我至小疯练毒术，与我接触之人，好一些都是不小心中毒而亡。久而久之，没人敢接近我，连我的母妃都对我避之唯恐不及，更别说那些宫人。只有洛奇，竟敢三天两头地来惹我！我百无聊赖，只能拿他开刀了。”

　　“而这次洛奇出走，父王命我来抓他回去，其实我早就看出来那老头心里是向着洛奇的。王位这东西，谁都想要，我是又想杀他又舍不得杀他，你们说我对他是不是又爱又恨？”孔岩说着嘴角又勾起一抹阴冷又促狭的笑，看得洛奇一抖，整个人躲在月寒身后，再也不敢探出头来。

　　孔岩又道：“对了，你们不是说你们也中了缚灵蛊？怎么看样子你们倒挺泰然自若的。”

　　绿皇没好气地白了孔岩一眼：“好在我们这儿有个凡人，他传授了我们内功心法，不然今天你可见不到你的好弟弟了。”

　　孔岩一笑：“你们倒是有奇遇。那你们哪一位内力强一些过来帮我把缚灵蛊逼出来。”

　　纹狐惊奇道：“内力还可以帮别人逼毒？”

　　孔岩顿时一阵无语：“你们学都学会了，这一点却不知道？”

　　众人顿时看向叶之夏，叶之夏一脸无辜道：“当时绿皇兄弟刚学会内力逼出蛊虫那些刺客就来了，也没时间一个一个帮你们逼出蛊虫啊，而且我自己之前也深中剧毒，根本无法自行逼出体内之毒，我想以我的内力也没办法帮到你们什么，所以也没尝试过自己帮你们运功逼毒。而昨晚绿皇兄弟还受了伤，他更是没办法帮你们一一逼毒了，不过既然你们都愿意学那内功心法，我也就不多此一举了。”

　　众人这时都朝洛奇看去。

　　洛奇一激灵，道：“看、看我做什么，我才不要帮他，他那么欺负我，我现在不趁他失去灵力弄死他他都要对我感恩戴德了，还指望我帮他运功逼毒？”

　　孔岩的寒眸扫向洛奇，笑着道：“洛奇，你现在就弄死我看看？否则待我灵力恢复看我怎么收拾你！”

　　洛奇一抖，指着孔岩道：“你们看他！就不该救他！”

　　舒伢严肃道：“洛奇，他并没有杀你之心，你还是少说两句吧。”说着看向孔岩：“孔岩殿下，洛奇是你弟弟，但也是我们的朋友，你以后还是莫要太欺负于他了。”

　　“呵。”孔岩冷笑一声：“我父王在这两日估计就会赶来，我也懒得管他。”他不耐烦道：“我说你们，到底谁来帮我逼出蛊虫倒是先决定一下，我还等着出去收拾阵元呢！”

　　众人面面相觑许久，随即都看向了月寒。

　　大家都知道在湖边之时，月寒的内力是他们中最强劲的一个，但此时的月寒却是颔首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似乎压根没在听他们的对话。正想出言提醒提醒她，忽见月寒一抬首，道：“外面有人！”随即独自一人匆匆赶了出去。

　　众人微惊，舒伢道：“你们在这守着，我跟过去看看！”

　　纹狐道：“我也去！”

　　绿皇看见事态似乎有些紧急，抬步正要一同跟去，却被洛奇一把拉住，洛奇道：“你、你不能走，我不要和他单独待在一块儿！”

　　绿皇往洞顶白了一眼：“这不还有叶之夏吗？”

　　洛奇嫌弃地白了叶之夏一眼：“他一凡人能顶什么用？”

　　听闻此言的叶之夏，默默蹲在了壁角画圈圈。虽然他才十九岁，但在凡界也算一个难得的小高手了，此时却被一个小孩如此嫌弃，实在是太伤人心了！

　　绿皇又朝头顶翻了一记白眼，极不乐意地收住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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