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风穿林

　　第二天下完早自习之后，付巧凝在厕所里发现了自己的语文书。
　　它被撕得稀烂，随意抛在肮脏的垃圾篓里。

　　付巧凝深呼了一口气，压住心底翻涌的愤怒和哭意，洗了把脸，走出厕所。
　　她想了想，决定去吴冉教室找她借书，她却不在班里。

　　她等了一会，离上课只有一分钟，吴冉还是没回来。
　　又跑去找王琳琅，他们班老师已经走进班里了。

　　她在窗外踮着脚看了看，是语文老师，于是无功而返。
　　回教室的路上，付巧凝有种冲去爆揍吴钰如一顿的冲动，但她终究不是这样的人。
　　她努力平复心境，经过教室后门，正好和一个身影擦肩而过。

　　手比脑子反应更快。
　　付巧凝反应过来时，手已经抓住了沈瑜的校服后摆。

　　他诧异地回过头，额间一点碎发颜色很浅，被阳光照得像淡金色。

　　付巧凝深吸了一口气，发现已经箭在弦上，只好勉强小声道：“能借我语文书吗？”
　　他似乎愣了一下。
　　也许只是短短几秒，也许更久一些。

　　付巧凝握着他校服后摆的手不安地动了动，仓皇地落下来。

　　他却“哦”了一声，长腿几步走到他的书格前，翻找了一下，把书递给她。

　　“......谢谢。”付巧凝声音放得很低，几乎让人听不清。
　　“没事。”沈瑜很快接道。

　　***

　　她小心翼翼地翻开他的书，书本很新，只有几行笔记。
　　还有一两行字迹歪歪扭扭，估计是边记边打瞌睡。

　　她把笔记全部记在笔记本上，用五色的记号笔，工工整整，然后把那页夹在书里，权当是自己的谢礼，虽然也许他并不会看。

　　***

　　下课后，付巧凝去还沈瑜书，他却不在。
　　付巧凝把书放在他桌上，出去时正好碰上他回来。

　　“我把书放你桌上了。谢谢。”她有些拘谨地微微低了头。
　　他还是说：“没事。”

　　他们班课代表正在收作业，看到他回来，叫嚷着：“沈瑜沈瑜，交数学作业。”
　　他“嗯嗯”随便应了两声，与她错身而过时突然说：“下次用再找我。”

　　付巧凝诧异地回头看他，他已经回到座位翻箱倒柜找作业。
　　课代表走到他桌前，很哥们地作势要揍他。

　　付巧凝后来吃晚饭时才想起，自己当时竟然忘记说“谢谢”。
　　因为那时她突然联想到很久之前吴冉看过的言情小说，里面有一句话：

　　瑜，君子如玉之意也。

　　***

　　“付巧凝，今天下午放学后校篮球赛的志愿者到307开会。”
　　“我知道了。谢谢班长。”

　　付巧凝回答完之后立刻觉得脑壳疼。
　　这个校篮球赛的志愿者，自然是和顾子睿还在交往时报的名。
　　那时他说他会代表九班参加，晃着她的肩膀说“去吧去吧，这样你可以站得很近看着我”。

　　如今她倒是没有去的理由了。

　　***

　　志愿者是个很累的活。
　　每天比赛前后搬水搬凳子，还要负责记录比分。
　　有时各个班水平相差太多，又没有认识的人，付巧凝常觉得无趣。

　　今天有些不同。
　　放学后有九班对六班的比赛，所以九班的人也来了不少。

　　付巧凝把水一个个递给自己班的队员，对他们说了句“加油”，便站回了计分处。

　　顾子睿和王人杰都准备上场，吴钰如坐在顾子睿旁边，靠着他的书包。

　　付巧凝旁边两个别的班的志愿者站在一起，看着他俩交头接耳：“ 他们俩是不是在一起了啊？”
　　另一个女生说：“好像是的。上次还听王人杰抱怨最近他们都单独出去玩不带他。”
　　刚开始说话的女生便笑：“哈哈哈王人杰一千瓦电灯泡。不过他们说不定早就在一起了吧，毕竟那么熟。”
　　“听你这么一说突然感觉王人杰好惨哈哈哈。”

　　付巧凝觉得并不意外。
　　那日她质问吴钰如时，顾子睿潜意识里向着吴钰如，其实就已经初露端倪。

　　吴钰如千金小姐一个，人美声娇，喜欢顾子睿喜欢得那么明显，如果顾子睿不和她在一起，那是偶像剧才会发生的故事。

　　***

　　各个班的应援团非常积极，女孩子们扯着尖嗓子，把赛场的气氛推得很热烈。
　　另一边的场上，是八班对五班的比赛。

　　王琳琅在场边做做伸展动作，又坐下来玩手机。
　　付巧凝手机振了一下，是他发过来的信息：“啊啊啊啊啊老子打球好菜的老子不想上场啊啊啊”

　　付巧凝：“……”
　　“那你为什么报名啊？”
　　“吗的班里那班人更菜啊啊啊啊啊老子被抓了壮丁啊啊”
　　付巧凝：“……”

　　过一会儿他又发了一条过来：“老子带着那一群菜逼怎么可能打得过沈瑜和张灏啊呜呜呜”
　　“……我会为你加油的。”她最后回。

　　一声哨响，比赛正式开始。
　　九班女生非常默契机智地挤到两个场的中间观战，因为这样就可以“一边为我们班男生加油一边看一下沈瑜”。

　　付巧凝也注意着王琳琅的比赛，王琳琅嘴上说着“老子不要啊”，但是比赛还是很拼命。
　　他灵活地在场上移动，虽然被八班的人严防死守，但表现还是可圈可点。

　　不过不得不说，沈瑜绝对是场上最耀眼的焦点。
　　他比一般男生要高，瘦而有力，弹跳力极强，与张灏又是配合无间的篮球校队队员，运球突破，跃起投篮，有种无比流畅的美感。

　　陌上人如玉，少年世无双。
　　八班女生的尖叫声几乎要掀翻体育场屋顶。

　　晚上六点半，比赛结束。
　　付巧凝他们班的男生赢了二班，八班是大比分领先。

　　整个班的同学围成一个圈，搂在一团庆祝。
　　她远远看着，觉得有点与有荣焉的欢喜，又有点格格不入的羞愧。
　　于是最终没有走过去。

　　体育场内的人陆陆续续离开，付巧凝把剩下的水搬进器材室，锁上门。
　　然后背上自己的书包走出体育馆。

　　一个高高的背影突然从前面的更衣室里走出来，跟一个在等着的女孩子一起走出体育馆。
　　女孩子才到那男生肩膀以下，付巧凝走在他们后面，突然看到女生轻轻抱了抱男生。

　　是沈瑜和许知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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