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风穿林

　　原木书柜内整整齐齐摆着许多书，高达手办，和获奖证书。
　　考究的羊毛地毯边随意摆着书包和篮球，房间内温暖而舒适。
　　沈瑜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李舒聊着天。

　　“我去洗澡了。”对方发来消息。
　　沈瑜关掉微信，突然好像想起什么，又打开微信。

　　花猫头像的加好友信息还留在那里，附加信息是：付巧凝。
　　他眨眨眼，眼睫纤长。
　　同意。

　　新消息显示已和对方成为好友。
　　沈瑜打开对话框等了两秒，对方没有反应。

　　他走到书桌边，拉开抽屉，里面放着各种贺卡，明信片和各式各样的情书。
　　精巧可爱的卡片信纸堆在一起，大部分他都没有仔细看过。
　　他翻找了一会儿，从里面翻出一张薄薄的鲜黄色便签纸。

　　字迹既不小巧精致，也不圆润可爱。是规规矩矩的楷体，棱角分明：
　　恁时相见已留心，何况到如今。

　　***

　　沈瑜第一次注意到付巧凝时，其实是在开学的一周后。
　　年级的学科大会时，他和已经玩成一片的李舒，顾子睿等人嘻嘻哈哈地坐在最后，玩着手机联机游戏。
　　她姗姗来迟，从后门悄悄进来，坐在他们身后。
　　他自然而然地瞥了一眼。

　　她低着头，无比专注地在看一本书。
　　几缕发丝垂下来，她随意地别回耳畔，露出脖颈一片腻白，而细长的指尖有一点粉。

　　“你听见老师说明天开会要带什么了吗？”
　　沈瑜还记得那时候顾子睿问她。
　　她抬起头，一双鹿一样湿漉漉的眼无辜地眨了一下：“我没听。”

　　顾子睿说：“笔记本和刚发的预习教案，我看你开学第一天就要被骂。”
　　生硬的凶巴巴的语气，未免有些刻意。
　　付巧凝似乎没觉得哪里不对，乖巧地点头：“嗯我知道了。谢谢。”

　　沈瑜刚拍醒睡着了的李舒，就看见她从后门悄无声息地溜走了。
　　沈瑜他们一向是下课溜得最快的一伙人，还是比不过独来独往的付巧凝。

　　可惜别的年级也正好开完年级大会，正在下楼，把楼道堵得死死的。
　　于是付巧凝，并沈瑜一伙人，无奈地跟着其他年级的队伍缓缓向前移动。

　　顾子睿盯着付巧凝的发顶：“付巧凝，你怎么那么矮。”
　　她扬起头看他，朝天翻了一个克制的白眼：“你站得比我高一个台阶。”
　　怀中朱红的书皮露出来，是聂鲁达的诗集。

　　一张小小的薄纸片从书中掉落，沈瑜接住，展开看了一眼。
　　后面的人见他脚步慢下来，便一个接一个挤到他前面。
　　人头攒动。

　　不远处顾子睿改为与女孩并肩而行，女孩还是比他矮一个头。
　　他微微低下头，笑着跟女孩说着什么。

　　***

　　开学的第二周，坦荡承认自己“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小霸王顾子睿，破天荒地买了一大堆诗集和小说。
　　B市三中的风云小团体也同时展开了风风火火的助攻行动。

　　张灏坐在顾子睿身边，两人头凑在一起小声商量着什么。
　　吴钰如突然走过来，一拍他桌子：“顾子睿，你怎么回事啊？怎么一开学就和那个女生走得那么近呀！”

　　顾子睿不动声色地挡住正在写的东西，带着笑意又有些凶狠：“我跟你很熟吗？”
　　吴钰如被他震住，接不上话，只“哼”了一声走掉了。

　　吴钰如放学时在体育场偶遇沈瑜，气鼓鼓地挡住他：“顾子睿怕是眼瞎吧！那种装文艺故作清高的小白花我以为在台言里才会有，现实中遇到真是好倒胃口。”
　　沈瑜挠挠头发，绕过她：“我不认识她，不过应该没你说的那样吧。”
　　吴钰如双臂抱在胸前，恨恨地道：“反正她肯定没你们想得那么单纯。”

　　***

　　白驹过隙，紫荆花开了又落。
　　顾子睿的诗集塞在柜子里，很多前几页别着书签，似乎无言地等候主人再次翻阅。
　　顾子睿和付巧凝开始并肩出现在校园内。

　　沈瑜曾经想把那句诗还给付巧凝，只是再也没有合适的机会。
　　黄色的便签纸被随意塞进抽屉，然后被花花绿绿的信纸覆盖。

　　***

　　手机传来两三下振动，付巧凝一个激灵，睁开眼睛。
　　墙上的时钟显示二点。
　　原来自己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在极度惊惶之际想到了沈瑜，又因为自己的冲动之举生出细细密密的不安。
　　她倦极了，在男人狂躁砸门声和不安中浅浅睡去。
　　梦中的自己仰躺在无边无际的海水中在繁星万点下沉沉而眠，醒来失去平衡的瞬间便会溺毙。

　　付巧凝把被子抱回房间，点开手机。
　　是吴冉发在公众号上的脆皮鸭文学更新了。
　　点开微信给吴冉发去信息：“早点睡觉。”

　　微信还有一条新信息。
　　我通过您的好友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黑白的简笔画头像，勾出一只懒懒的小柴犬。

　　她眨眨眼睛，确认自己清醒着。
　　两年来那个遥不可及的少年的联络方式，如今静静地躺在手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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