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风穿林

　　沈瑜，江湖人称纯天然钢铁直男，无坚不摧。
　　是那种对着级花吴钰如娇滴滴的“我来姨妈肚子好痛哦”，都只会眨眨眼，面无表情回“多喝热水”的直。

　　偏偏一八五的高挑身材，皮肤白净，明净无辜的眼，惹得无数少女在篮球场边痴痴张望。

　　这时他下了场，拧开一瓶水仰头咕噜咕噜喝着，几滴水顺着喉结溜进他白色宽松的领口，像某种幽暗不明的隐喻。
　　旁边另外一个篮球队员拍拍他的肩膀，跟他说着些什么。
　　他身量较高，不自觉地弯下了一点腰。

　　付巧凝在场边转了一圈，认出那是张灏，和她算是半个熟人，于是走上前去。
　　两人注意她过来，似乎交换了一个眼神。
　　沈瑜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张灏随意指了指器材室，笑道：“顾子睿书包在里面。他今天没来篮球场，估计在训练呢。”
　　付巧凝点点头：“谢谢。”

　　她走进去，把顾子睿只装着游戏机和运动香水的书包拿出来，往体育场走去。

　　付巧凝走时沈瑜多看了她一眼，有点探寻的意味。
　　付巧凝注意到了，阴沉地对上他目光，似乎在问他“有何见教”。
　　他就笑了笑，满脸无辜，坦荡又耀眼。

　　付巧凝和顾子睿交往伊始，两人不登对的风评就没有消停过。
　　顾子睿无心学习，却是省内最被看好的青年运动员，相当惹眼；付巧凝成绩很好，却极为寡言，没有人缘。

　　顾子睿对沈瑜推心置腹，所以沈瑜已经知道，他打算今晚和付巧凝分手。

　　***

　　付巧凝在训练场找到顾子睿时，他刚跑完最后一个两个百米。
　　他整个人热气腾腾地走过来，顺手把上衣扒下，露出紧实的肌肉，像一只英武矫健的豹。

　　“我先去洗个澡。”他一只手从她怀中接过书包，又道：“以后不用去篮球场找我了，最近田径队的训练太忙，打不了球了。”
　　付巧凝乖顺地点点头。他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提到了“以后”，她也没有纠正他。
　　习惯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他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半黑了。
　　换上普通的深蓝校服之后，顾子睿给人的压迫感少了许多。
　　两人沉默无言地走去饭堂，又沉默无言地吃饭。

　　付巧凝尝试着显得一切如常：“你发现了吗？数学老师擦黑板的时候会翘兰花指。”
　　他笑笑：“早就发现了，他今天早上用的保温杯还是粉色的HelloKitty。”
　　“不会吧？这么少女。”付巧凝显得很惊讶，“不过应该是他女儿的吧。”
　　“可能是吧。”

　　接下来又是一阵难堪的沉默。
　　付巧凝勾起嘴角，对他无意义地笑笑。
　　他也挤出一个淡淡的笑。

　　他眼深鼻挺，轮廓坚毅，是很英俊的相貌。
　　付巧凝以前常常开玩笑说他面相好凶，这一刻倒深切地感到他在自己面前敛去了多少锐气。

　　过一会儿他又道：“你知道最近又有人跟沈瑜告白了吗？还是个挺漂亮的学姐。”
　　付巧凝夹起一个丸子，顺着他的话：“哦？是哪一个学姐呀？我见过吗？”
　　“应该见过吧。上一届八班的，校篮球赛的时候她也来看了。那时候你还说她好漂亮来着。”

　　付巧凝在记忆里搜寻了一下，马上找出了一个名字：许知佳。
　　上一届里颜值排得上号的学姐，不太高，奶白皮肤衬着乌黑的侧编发，听说性格安静温柔。

　　“许学姐？沈瑜答应了吗？”
　　“答应了。听说她都到球场边堵了两三个月了，每天都看沈瑜他们训练，还送水送奶茶什么的。”
　　付巧凝低低惊叹了一声：“不过要是我被这么好看的学姐倒追，我也会答应吧。”
　　顾子睿嗤笑了一声：“谁知道能撑多久。”

　　付巧凝随着他一起笑了起来。
　　沈瑜的八卦终于让气氛好了一些，如同最后的回光返照。

　　吃完饭后两人在操场散了两圈步。又散了两圈。
　　终于付巧凝累得走不动了，坐在草坪上。
　　他还站着，默默低头看她，突然低声道：“我们分手吧。”
　　付巧凝抱着腿，眼睛盯着膝盖，只是有一瞬间觉得眼睛发酸。

　　至于理由，她不是不明白。
　　他有他的竞技体育，她醉心于书本，两人没能磨合，反而渐渐疲惫麻木，直至无话可说。

　　何况这半年内，她自知犯下无可宽恕的罪行。
　　她口拙面薄，极少表达自己的感情，也常常忽视他的感受。

　　他总觉得付巧凝反应太凉薄，直到他无意中从他人口中得知，她曾经暗恋过他的同桌，于是过往种种便成为她从未喜欢过他，和他交往只是为了接近那个人的如山铁证。

　　他固执地盯着她看，眼睛有些红，却勾着嘴角，似嘲非嘲。
　　他恨她，而且永不再相信她。

　　付巧凝无可辩白。
　　视线开始变得模糊，付巧凝听见自己用陌生的声音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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