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嫤之好

　　天色已晚，韩嫤就让几人歇下了，自己也睡了。
　　本来韩嫤想着昨晚睡得晚，早晨可以晚点起床的，谁知道这个该死的生物钟，还是早早儿地就醒了。她坐在镜子前，忍不住感叹，啧，这黑眼圈！不过这可比以前好太多了，以前自己哪只黑眼圈啊，还有痘痘、毛孔问题之类的，想到这里忍不住满意了，还是现在皮肤好啊！
　　韩嫤让周伯备了份礼物，亲自送到了隔壁去，只说是给邻居的见面礼，隔壁的陈管家客客气气的接了礼，然而却没有见到正主儿。
　　韩嫤也不恼，送完东西就回来了，心急还吃不了热豆腐呢！韩嫤又在心里琢磨起来怎么在陈老先生那里刷好感，殊不知陈老先生那里也正在说她呢！
　　“大人”陈管家刚喊出来，陈老就看了自己一眼，他心里一紧，忙改口道：“老太爷，您不是对那姐弟几个挺好奇的吗，怎么不见一见啊？”
　　陈老端着茶杯笑眯眯地说道：“就叫我老爷就行了，老太爷都把我叫老了！”陈管家嘴角不自然地动了动，应声说是。
　　陈老又笑着说道：“那几个孩子的事情都是陈珺那小子和我说的，我又没见过人，好不好的我也不知道，而且隔壁那个小丫头啊，也是个精的，昨儿个咱们牵连到她了，她今天就打蛇上棍，上门拜访，若是今天我见了她，相必明天她就带着两个小家伙上门拜师了”，然后又敛了笑意，“我知道你们都是想我身边能跟着几个贴心的孩子，享享天伦之乐，我倒不反对，只是没有合适的也不必勉强。”
　　陈老知道自己一个人回故土，在外人看来必定是可怜的，但是事实上自己一个人反而少了不少的担子，也少了许多的眼线，毕竟有人不放心自己啊！有儿孙绕膝自然是好的，然而自己家里那些个孩子，唉，不说也罢！
　　他又想到了陈珺这个孩子，当年陈村长觉得他是可造之材，托人给自己带话儿照应他一下。当年那个孩子拿着陈村长的书信来找自己的时候，本来是不想收他的，可是这孩子聪明，自己又起了爱才之心，这才和他有了师徒的缘分啊！这么多年下来，虽然没有长久地住在一起，但是书信来往从来没有断过，他也是个好孩子，他看中的人，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的！而且，听陈珺的形容，这两个孩子倒有自己和哥哥当年的几分模样……
　　陈管家看他又神游了，忍不住打断他，问道：“老爷，您是想收徒弟吗？”
　　陈老轻轻将茶杯放下，站起了身子，目视远方，“想做我的徒弟可没那么简单啊！他们能享受到好处，自然也要承担起责任。就说昨晚上这事儿，哼，那几个没用的东西，只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派来的人倒是连个小姑娘都制不住！我这一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有经历过，自己的儿孙没能继承上我这一身的本事，渊儿又……若是让我就这么带到土里去，我死也不甘心啊！”
　　在陈管家看来，本来年过半百，身形消瘦的老头儿，这一刻似乎高大了起来，似乎只要他伸出手，便能将这天捅破！
　　过了一会儿，陈老又躺在了摇椅上，半眯着眼睛，轻声说道：“如今的他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他了，我在宦海浮沉这几十年早已面目全非，唯独不变的是对他的忠心，然而如今便让这些忠心都喂狗去吧”，说着脸上带出了一丝讥讽的笑意，“世人都说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只为博美人一笑是美人的错，要我看来，不过是些伪君子为自己找的借口，自己立身不正倒怪起了旁人。这么多年，我竟错看了他！”
　　陈管家在一旁听得毛骨悚然，只觉得无论是老爷这个语气还是他说的话都好吓人啊，听不得，听不得！
　　陈管家将事情说完之后，忙退了下去。
　　陈老躺在摇椅上也没理他，只是嘴里好像在嘀咕着些什么。
　　韩嫤送完东西回来之后，在门口正好碰到了张牙婆，她带着一个中年男人刚这边走来。
　　“韩姑娘，真是好巧啊！”张牙婆冲着韩嫤笑道。
　　韩嫤也对她笑了笑，她对张牙婆的态度不错，准确地说是对整个王记牙行的态度都还不错。
　　王记牙行不同于其他的同行，他们做生意真的是本着你情我愿的态度来的，所有买来的人口，基本不是自愿卖身，就是家里实在过不下去了，寻条生路。
　　而那些卖下人的人家也都知道他们不做那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有下人犯了错想要卖去不好的地方也会不找他们。
　　至少明面儿上王记牙行远比其他人口买卖的组织要清白的多！
　　不同世界、不同时期要区别对待，这要放在现代，不管私底下有没有不好的事情发生，至少明面儿上，绝大多数地方都是一片祥和，这种时候，你要是做人口买卖的行当便全是为了自己的私利。而这里不同，第一是大环境允许人口买卖，第二是天灾人祸频发，有其存在的必要性。
　　韩嫤不会觉得自己要解救这些人或者是鄙视这个行业，在她看来，这种情况下，只要这些人心里保存着做人的底线，那么自己就没必要苛责。
　　“你这是？”韩嫤朝她身后的男人看了一眼，这人穿的很简单，但是却很干净、整洁，看起来是个体面儿人，便也朝他点了点头，然后问道。
　　“韩姑娘你们不是之前让我寻一个掌柜的吗，这有了合适的人我也就立马儿给您送来瞧瞧，这是纪掌柜，他之前在一个布庄做事，我瞧着应该是符合您的要求了，便带来给您看看！”张牙婆笑着说道，然后趁纪掌柜没注意，给韩嫤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这人是个靠谱的。
　　韩嫤也没说什么，只让两人先进来。
　　“青瑛，上茶。”韩嫤刚进门便吩咐道，青瑛应下便下去了。
　　几人坐下没多久，茶便上来了，张牙婆借着接茶打量了一下青瑛，见她面上多了几两肉，觉得她过得还不错，面上笑意便更盛了几分。
　　纪掌柜接过茶后也客气地道了谢。
　　韩嫤想了想问道：“纪掌柜之前在哪家布庄高就？”
　　纪掌柜忙放下茶杯，站起来回答道：“我之前在刘记布庄当掌柜的”。
　　韩嫤点了点头，又继续问道：“方便说说为什么不在那里做了吗？”
　　纪掌柜的停顿了一会儿，脸色淡淡地说道：“我不太符合他家的要求吧！”
　　张牙婆在一旁忍不住皱了皱眉，这种时候怎么能说这种话呢？而且自己带人来之前，也是听过一耳朵他家的事情，这个刘家为富不仁，家里的丫鬟时常有出事的，因为都签的是死契，也没有人追究过是自尽、意外还是怎么回事。不过听人说，他家主子可不是东西了！
　　韩嫤听他这样说倒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相比起这个答案，如果纪掌柜的上来就说之前的东家亏欠了他的，她会更不喜欢这个人。
　　她想了想又问了几个经营过程中可能会遇到的问题，纪掌柜的答案虽然称不上完美吧，倒也可以让韩嫤满意了。
　　她又问道：“我家和别家不同的一点是，要么你就签死契，当然不签也可以，不过你得和我签订两份契约，一份是竞业禁止的契约，另一份是保密契约，内容无非就是如果你从你进我家铺子开始，我家的一切你都要保密，并且几年内不得在别家和这个行业相关的铺子做掌柜的”，说着笑了笑，“当然，不只是掌柜的别的也不行”。
　　纪掌柜的听她说签死契的时候，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不过倒也没有说什么，后来听到她说什么竞业禁止契约的时候，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她。
　　韩嫤注意到他的目光，问道：“怎么了，不能接受？”
　　纪掌柜摇了摇头，“倒不是，只是什么样的算是要保密的，有一些我自己的经营方案也需要吗？”
　　韩嫤在心里肯定了他，这人倒是个聪明的，“我就这么说吧，像是配方、核心技术这种不能为外人知道的，便是需要你保密的，即使是你离了我家的铺子，也得保密；我这个铺子是打算卖成衣，这份竞业禁止契约你一旦签了，就表示你之后的一定年限里，不能从事成衣铺子，布庄等等类似行业的掌柜的，当然对完全不搭边的铺子没有任何限制，不过因为我们限制了你的权利，也会相应的给你一些补偿的。”
　　纪掌柜的一边听一边点头，倒也没有不合理，人家的秘密，本来便不能外泄，而不能干这一行倒也没有关系，毕竟掌柜的又不像技术工，更多的是统筹规划的能力。
　　他想了想之后，又说道：“补偿什么的倒不是最要紧的，但是我想知道的是，你约定这些总要给自己一个保障吧，万一我没有按照契约里约定的做，你要怎么办？”纪掌柜的只是好奇，便直白地问她了。
　　韩嫤端起茶杯，掩盖住了嘴角的笑意，“代价自然是你赔付不起，并且别人即使想挖你，也舍不得花费的数字！”
　　纪掌柜的听到这也忍不住笑了，“你就这么肯定自己的铺子能成功，毕竟据我所知，这个凉州城里倒有好几家生意不错的成衣铺子的？”
　　“当然，我既然敢这样说自然有这个决心，也有这个本事，不过，也少不了所有人的共同努力”，说着韩嫤放下了茶杯，“就目前看来，我觉得你是合适的，月钱15两，年底还有红包，怎么样？”
　　纪掌柜的便是再淡定，也忍不住站了起来，他点点头，激动地说道：“我接受，谢谢您，您放心吧，我一定会尽自己的努力经营铺子的！”
　　这个时代，虽然说银子的购买力是一两660.8元左右，但是贫富差距极大，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真实再合适不过的写照了，纪掌柜的家里6口人，只有他一个经济来源，之前只有10两月钱，主家还动不动就克扣工钱，家里过得紧紧巴巴的。
　　倒是没想到换了个主家之后能拿到这么多的月钱，这样一来，家里省一点，连儿子的束脩也能凑出来了！
　　韩嫤也不是傻大款，她开出15两的原因，一个是纪掌柜的能力在这里，她问的问题有几个都有小细节，纪掌柜都注意到了，说明他是一个细心的人；自己问他为什么不在之前那家做了，他表情不自然，却没有任何愧疚、不忿，目光清明，估计是之前那家做得不好，可是他却没有背后说人坏话，说明这人厚道，有生意人的精明、聪明，却又保留着善良，这种人倒是再合适不过的了，最重要的是他还愿意和自己签契约！
　　韩嫤看他答应下来，也笑了笑，说道：“今天我这契约还没拟好，倒也不急着签，毕竟那个铺子还没有处理好，既然掌柜的已经找好了，我这两天就把铺子清理一下，你便可以上任了。”
　　韩嫤想着先要和秦远商量一下，不过估计没什么问题，还有就是成衣铺子的张管事那里也不知道会不会有麻烦，不过有秦记酒楼的张掌柜的前车之鉴，想必这人也不敢过分了！
　　纪掌柜的听她这么说便点点头，韩嫤又问他要了地址，只说到时候让人把契约送过去，他签字之后再送过来就是了。
　　张牙婆在旁边看着没插话，那些什么禁止啊，什么补偿的她也不懂，不过听韩姑娘说给他15两的时候，张牙婆盘算了一下，自己这么辛苦地赚钱，一个月下来也就十六七两吧，忍不住感叹韩姑娘真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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