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是祸国妖妃

　　德宁宫中，李凌远看着那侍从满脸愁苦的样子，听着他一字不落转述了柳寒书的话，当场一口茶喷出来，哈哈大笑。
　　笑半天才指着侍从道：“蠢货，跟他个孩子家家的斗起嘴来！你还输了！”
　　侍从无奈道：“大人！他说他要……”
　　“夜夜点妆！”李凌远抖了抖衣襟上的水，丝毫不以为意，“说这话时，他自己心里不知恶心成什么样呢。可多亏你信了，没让他白恶心。”
　　笑着转身去换衣服，一边摇头道：“你们跟他个年轻的置什么气。三公主还在，口舌之快不过都是瞎胡闹。”
　　说着倒也不免感慨：“以往遥遥不过是聪明，上次伤了以后，却似有了几分文妃的精明。”
　　一旁有个约是二十七八的侍从跟上前帮他换衣服，一边道：“大人，您一直高看文妃，可这文妃……奴才愚钝，实在看不出他如何精明。”
　　李凌远笑道：“那你看他是个什么？”
　　侍从道：“奴才看他心高气傲，骄纵不驯，很有些不谙世事。”
　　“他是心高气傲啊。”李凌远叹了一声，“文才武略样样有，若是女子必为栋梁，却全毁在了这男儿身上。”
　　想了想，复又笑了：“至于什么不谙世事，那就是你这奴才眼瞎了。”
　　侍从：“求大人赐教。”
　　“他这般心高气傲，当初却摧眉折腰，把自己画成个妖精勾引皇上，难道是一时发疯？”李凌远摇摇头，“皇上历来清心寡欲，他要只是发疯，皇上可不会被勾住……他就是要得圣宠，得皇嗣，好能挺直了腰板面对宁国公，面对所有欺压他的人。”
　　说到此笑容到底淡了。侍从亦看出他的不快，低声道：“说不得只是仗着些枕席之能……”
　　“你闭嘴吧。”李凌远悠长地叹了口气，“他就算真是靠这个，那也是他的本事，后宫里又有谁不想呢？刚你还说他心高气傲呢。”
　　唉，本宫也想啊。
　　侍从知道他说得有理，但这话由皇后说出来未免没面子。想了想，劝慰道：“皇上现在也很少召文妃伺候了。奴才听闻，皇上见到他时，颇多折辱。”
　　李凌远没趣地看了他一会。
　　“甘棠。”
　　“奴才在。”
　　“你蠢得我快忍不下去了。”
　　“……”
　　“你走，换常棣来。限你三日想明白，皇上为什么要折辱于他。”
　　侍从竭力掩饰住迷茫：“是。”
　　当真恭顺地退下去，换来守在外间的另一个。这个只有二十出头，很有些少年气，一双眼睛颇是活泼。一进来便道：“大人，两位殿下散学回来了。”
　　是看出李凌远被甘棠憋屈到，因此捡了件欢喜事说。
　　不一时，两个漂亮的女孩子进来请安。一个十岁，一个七岁。都是神采飞扬的眉眼，线条分明的五官，生得很像李凌远。
　　相比起来，三公主遥晴甜糯柔美，像个白雪团子。
　　李凌远问了两个女儿的功课，便放她们去玩。大公主没有走，认真道：“父亲，今天张大人说女儿可以试着论些时政了。女儿想先读些母皇的文章，打打底子。”
　　十岁的女孩，说话时满脸严肃，天家公主的矜持端贵一览无遗。李凌远点点头：“你这般想是好的，回头我让常棣去办。但你也莫要一味只模仿皇上，她不爱这样。”
　　“女儿知道。”
　　说完仍旧不动。李凌远扬起眉：“还有何事？”
　　大公主犹豫一下，道：“听说三皇妹已大好了，怎么这两天都不来德宁宫？”
　　李凌远笑道：“你以往不是嫌她的吗？”
　　大公主道：“女儿怕母皇见了，觉得是女儿欺负了三皇妹——”
　　“那你欺负她了吗？”
　　大公主抬起头，看到李凌远笑意渐淡，眼神微冷。
　　“女儿……”
　　“你跟她好便好，不好便不好，怕的什么？你母皇日理万机，哪只眼会管你们这些鸡毛蒜皮的计较？”
　　大公主道：“怎么会是鸡毛蒜皮？那日在凤凰台——”
　　“在凤凰台又怎么了？”李凌远觉得手有点痒，极想给她两巴掌叫她开开窍。这个女儿恭谨勤奋，虽然年纪还小，倒也有几分野心，只是做事总没一点静气，没得就要抓东抓西，令人看了心烦。
　　大公主总算把“是我推了她”几个字咽下去，不吭声了。
　　李凌远道：“遥遥在凤凰台受伤，好好静养也是应该的。你做姐姐的，既然担心就去看看她。”
　　大公主猛地抬头，半天才道：“可，可是，女儿和珠璎也病了的……”
　　李凌远气得笑了：这女孩子，狠手都亲自下了，事后却害怕起来，硬说自己病了。你害怕，那你就别动手啊！
　　他静静看着大女儿，锐利的眼睛眨也不眨：“珑琬，以后你不准再伤着遥遥。且做你的好姐姐吧。”
　　做不到，就干脆安分守己别乱伸手。
　　大公主有些畏惧地低下头，应了一声，退出去了。
　　常棣方劝道：“大人，大殿下年纪还小。”
　　李凌远并未应声，独自凝神想一阵，方点了点头：“珑琬是个好孩子，只不过她……是皇长女。”
　　常棣便不作声。原本皇长女到七岁时就应立为皇太女，然而如今的皇长女珑琬六岁时，却赶上了皇三女遥晴出世。皇三女出生时，下了三日夜的大雪突然停住，明月高悬，整座王城亮如白昼，一道月虹横贯皇宫。皇上因此极看重这个女儿，亲自用狐裘抱着她登楼赏月。因那夜碧空如洗，天河在望，便为皇三女赐名遥晴。
　　自那以后，立皇太女之事便被搁下了。待皇长女七岁时，皇三女刚一岁半，已显示出超越其他皇子皇女的聪慧伶俐。彼时文妃不驯，皇上已经与他十分不睦，但因皇三女在，凤鸣宫还是皇上在后宫待得最久的地方。
　　如今皇三女四岁，李凌远虽也难免对珑琬加紧敦促，其实心里并不很急。一来皇太女立长是祖宗的规矩，大傚开国至今五百年，皇长女不得立的也不过是两个。二来遥晴还小，已摆明了是聪慧有余，心机不足，就像一张白纸般一望即知，任人涂抹。因此，李凌远还不打算伸手。
　　谁知那日凤凰台上，因遥晴突然跑上了高台，所有侍从都追着她过去。珑琬见状，立时干脆利落地使出玄术，在众人背后出了手。遥晴本就在高台边沿，只被这轻轻一推，连个声都没出，就倾身堕下，倒在地上再无声息。
　　遥晴被抱回凤鸣宫时，一度已经断了气。李凌远那时想着，若是这样，倒很不错。整天阴搓搓琢磨着把个柳寒书的小闺女养废，他也是嫌烦的，不如给她个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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