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莫得感情

　　到医院一看，低烧37.5，扁桃体中度发炎。

　　沈青翎让护士带着姜晞去打点滴，沈莫留在院长室，瘫坐在沙发上看报告单。小姑娘是真瘦，40公斤这个数，比他的沙袋还要轻。平日里容易忽视的柔弱，此时看在眼里，竟然有那么一点可怜。

　　沈青翎递过去一盒VC片：“吃两颗，预防感冒。”

　　“我没事儿，”沈莫将VC片扔到一边，“你多注意点，医院不比家里，病菌横生，别累垮了身子。”

　　少有的温情脉脉，沈青翎听到心里，笑意浮开，“谈女朋友就是不一样，知道关爱母亲了。小晞感冒发现得早，掉两瓶水就能痊愈，你别担心。”

　　沈莫抬眸，轻扯着唇角，“别乱说话。”

　　沈青翎促狭，“喜欢才会担心，瞧你心急那样儿，你以为我看不出来？”

　　“您真是岁数大了，眼神不好用。”沈莫扔下报告单，推门而出，“我去上班了，等她输完液，让她直接回家。”

　　沈青翎含笑：“反驳也没用，我看透你了。”

　　沈莫摆了摆手，背影潇洒，来去如风。

　　**

　　姜晞本打算坚持一下去上班，结果病势汹汹，沈青翎极力劝她，还顺便帮她叫了车，直接遣返回家。

　　姜晞妈妈听说她病了，当天下午便拎着补汤来看她。自家的闺女自己心疼，看见姜晞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眼圈都有点红。姜晞见不了亲娘这幅模样，从床上挣扎起来，将老人家往外推：“您回去吧，一会儿清茶来陪我，您在这呆着再把您给传染上，我爸敢拎着刀过来砍我。”

　　姜晞父母恩爱，断定姜晞的地位犹如空气一般。老两口如今三句离不开一句亲爱的，昵称喊出来，姜晞都觉得脸红。大学毕业后离开家自立门户，据说她爹开了一瓶窖藏50年的茅台，美其名曰庆祝二人世界的回归。

　　姜晞觉得，这世上再也找不到像她父母那般恩爱的夫妻。

　　姜晞妈妈不放心，临走还在絮叨，“你一个小姑娘还真是不行，赶紧找个男朋友，至少生病的时候能有人照顾你。我看荣冬还不错，知情达理性格温和，你考虑考虑。”

　　姜晞觉得脑瓜仁更疼了，“妈，我一年就生这么一次病，我找个男朋友还不如去医院找大夫管用。您就别念叨了，再好的男人都不如我爸，我看不上。”

　　“你爸好，那也是我的老公，跟你没关系。”姜晞妈妈扭头上电梯，“你好好养着吧，明天我再来看你。”

　　清茶到得晚，今天跑了一个电影首映，恰好碰上一对演员官宣，趁着热度又赶了一篇稿子出来。人到了，姜晞还在睡，清茶直接扑倒在沙发上，直接昏睡过去。

　　还没睡一会儿，门铃便开始叫嚣，一声接着一声，烦得清茶直骂娘：“谁啊，深更半夜不知道扰民啊！”

　　门一拉开，沈莫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只保温盒，垂眼睨她：“姜晞呢？”

　　“嗷，晞晞在睡着。”清茶倚靠在门边，笑声婉转，“请问您有事吗？这大半夜的。”

　　“给她发微信没回，过来看看。”沈莫瞥了一眼室内黑压一片，“打扰了。”

　　沈莫这一天都在忙。年底公司各部门的项目都承前启后，各种年报审计、资金流动、政府审批等都需要经他手。姜晞手中的工作也不能全推出去，有几个需要亲力亲为的，沈莫也全部揽了过来。最后签名时，眼睛盯着钢笔字迹，都觉得陌生。

　　等到都忙完，华灯初上，身后的夜景深沉，凉意慢慢从落地窗沁入。沈莫揉揉太阳穴，拿起手机一看，除了几条需要确认的信息外，再没有别的消息。

　　“主编，您先休息一会儿。”柴乐天给沈莫送进来一杯咖啡，“华开城刚才来电话，问周日的媒体活动姜编能参加么。我刚给姜编打电话没人接，不知道怎么给对方回复。”

　　沈莫沉默片刻，“安排劳编过去。”又看了眼时间，“不早了，你们先下班。”

　　忙归忙，沈莫也不能拉着整个公司陪他。等热闹的办公室重归冷清，沈莫才瘫在沙发椅上，看着窗外对面的写字楼，一盏灯接着一盏灯，熄灭。

　　鬼使神差，什么都不想做。开车回家的路上，路过一家24小时粥店，买了一份皮蛋瘦肉粥，多放了姜丝。进小区方向盘往右打圈，熟门熟路地停车，按下电梯直往10层。

　　开门那一瞬间，某种想要隐藏的情绪要呼之欲出，在看到人那瞬间，又回归本我。清茶问他，“进来坐会儿？”

　　“不了，”沈莫将手里的粥递过去，嗓音没什么起伏，“顺路带的。”

　　清茶接过来，室内的灯亮起，背后传来声音，“茶茶，是谁呀？”

　　清茶让了位置，“晞晞醒了，进来坐会儿呗，过堂风挺冷的。”

　　姜晞头发睡乱了，有几缕发丝被弯成弧，倔强地站立。看到沈莫的瞬间，尴尬了神情，“主编，您怎么来啦？”

　　说话瓮声瓮气，有气无力。

　　沈莫平声说，“你手头那几个项目的续签合同已经寄回去了，有两家公司想增加业务，需要重新定价，已经通知对方下周再联系你。年底媒体活动多，我挑了几个安排柴助理他们参加，剩下没必要的，就全推了。”

　　姜晞嗯了一声，“您给我发微信就行，没必要亲自来一趟。”

　　沈莫跟她对视几秒，“华开城哪边，安排劳敏殊过去。”

　　姜晞裹着厚厚的毛绒衣，神情恹恹，“让她去吧，本来也是她对接的项目，君子不夺人所爱。况且一个项目多个对接人，对甲方和公司都不是什么好事。”

　　沈莫点到为止，打算走人，“休息吧，下周一我带柴乐天出差，你痊愈了再去上班。”

　　姜晞将他送到门口，“主编，谢谢您。”

　　眼光对视，星点温情，是风光霁月下绽放的一朵小花，是墨染苍穹之中的一束烟火，沈莫半张俊容沐着柔和微光，声线压低，沉稳中带着一点不容忽视的关爱，“进去吧，外面冷。”

　　这人仔细一看，会让人抽离不出视线。清隽之中那点疲惫是点缀，姜晞嗯了一声没了反应。电梯到达的响声清脆，姜晞一抬头，沈莫又回来，站在她眼前，伸出手，“把你的车钥匙给我。”

　　“啊？”姜晞呆呆地看着他，“我的车钥匙？”

　　沈莫动了动手，“拿来。”

　　姜晞摇头，跟个守财奴一样，趴在门口闪亮着眼睛望着他，“你要我车钥匙干嘛，你的车呢？”

　　沈莫抬眸，“明天我限号，借你车开开，周一还给你。”

　　姜晞没动地儿，沈莫开口，“平时蹭车时没想过要还债么？怎么，这么舍不得？”

　　就说嘛，天上哪会掉不花钱的馅饼。姜晞磨磨蹭蹭将车钥匙拿出来，伸手递过去。细白的手背上贴着医用纱布，微微露出青紫的一片淤痕。

　　沈莫接过来，哑着声，“这两天如果需要去医院，给我打电话。”

　　说完，人裹着一阵风，消失在楼道里。姜晞揉揉脑袋，裹紧外套，将门关好。

　　一转身，清茶一脸怒其不争，挨紧凑过来，手指头直戳姜晞脑门，“笨死你了，明儿周末，限个屁的号！发烧发傻了吗？”

　　姜晞微愣，睫毛低垂无力捂脸，“我没反应过来。”

　　清茶掐腰，眉头皱着，“你没反应过来的事儿还不少。姐妹，不是我嫌弃你脑袋瓜不灵透，你自己想想沈莫为什么大半夜来给你送粥，再想想为什么要走你的车钥匙阻拦你出门，再想想……”

　　“停！”姜晞拦下清茶，“我头疼，拒绝思考。”

　　清茶也不急，将热好的粥摆在她眼前。“谁不知道你，脑袋瓜比谁都聪明，就是万事不过心，谁都没法在你身边停留。幸好我是女人，不然也沦落成一个被狠心抛弃的人。”

　　姜晞抱着她，亲昵地往怀里钻，“茶茶，我好喜欢你。”

　　清茶拽开她，“我不喜欢你，一个病毒携带者，别把病气传给我。周末我还要和小哥哥泡温泉呢，你就在家闷头想一想，沈莫那狗对你有意思，你该怎么处理吧。”

　　姜晞平静得很，不忧不惧，“社内准则第38条，不准搞办公室恋情。沈莫不管抱什么态度来论经，目的肯定不单纯。你觉得他对我有意思，其实不是，他不过是一时发善心，留我有用罢了。”

　　“办公室政治太复杂，这么工作有什么意思。”清茶叹气，拿起手机看了眼屏幕，唇角勾起暧昧笑意，“果真还是小哥哥治愈。”

　　清茶踏着凌晨的风再战酒吧，那里有等待她去撩的小哥哥。姜晞扒拉了两口粥，将保温盒洗干净，想了想，又给沈莫发了一条微信。

　　【今日大恩大德，有朝一日必还。您有什么事儿就直说，能办的，绝不说不。】

　　直到周一，没有收到任何回复。

　　车钥匙稳稳当当地摆在办公桌上，底下压着一封有些厚度的文件夹，封口扎实，上面是迥劲的笔触：姜晞亲启。

　　很古旧的传信方式，很有年代感的内容。姜晞翻完所有的资料，视线落在空荡荡的主编室内，哎地一声发出轻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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