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肇事者

　　“好的，我一会儿就到！”
　　夏思琪放下电话，叫了一声：“妈妈，我去看电影了！”
　　“嗯，外面下雪路滑，就别开车了。”夏思琪妈妈边摆弄发财树，边说道。
　　“我老司机，没事！”
　　一会儿，夏思琪的那辆红色轿车从地库中慢慢驶出。
　　电影院离她家大约隔着三条街区，夏思琪轻车熟路，一边开车一边打电话，商量看完电影后怎么安排。
　　“烤肉吧！我好久没吃烤肉了，现在想想就要流口水。”
　　“海鲜？海鲜也行！听说那附近新开了一家画廊，我们去看看吧。”
　　“好！红灯亮了，我要等一个灯。哎呀！啊！啊！不——”
　　夏思琪尖叫着，无论她怎么踩刹车、打方向盘，车子都快速地朝着旁边的商场直冲过去，“哗啦”，玻璃碎掉，车子速度不减，撞翻了一个又一个的服装柜台，径直又撞碎了另一侧玻璃，然后直直地冲过枯黄的绿化带，撞弯了防护栏，翻进了河道里。
　　河道里的水早已冻得结实，厚厚的冰层与轿车正面相撞，车头肉眼可见地凹了进去，然后从冰窟窿里沉了下去。
　　“哼！”监狱中正在放风的斯诺冷哼一声，低声自言自语道，“疯女人，叛徒的下场！”

　　“病人已经快不行了，所有的脏器都已经损坏。说实话，短时间内找到这么多脏器是不太可能的。而且，目前看，还没有适配血型。”医生诚恳地对夏天航说，“所以，我建议，现在还是多给她一些关爱吧。”
　　这句话基本上可以理解为夏思琪的死亡判决书。在血型和脏器都无法满足的情况下，还有什么比临终关爱更合适的方法呢？
　　夏天航和妻子对视一眼，轻轻将医生拉到一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医生大惊失色，看着安静地站在旁边的夏娃，猛烈摇头：“不行！绝对不行！这是有损伦理的！”
　　夏思琪的妈妈登时泪如雨下：“可是，您就看着她这么死了吗？”
　　医生：“可是，克隆体也会死亡啊！”
　　妈妈：“那不是一样的吗？总要死一个，为什么要是亲生女儿呢？而且，这是她与生俱来的使命啊！”
　　医生摇头：“在我们眼里，她也是个独立的生命，有自己选择的权利，我不能做杀人犯！”
　　夏思琪的妈妈深深地看了一眼医生，点点头：“好！”
　　她一把拉过夏娃，一字一顿道：“夏娃，有些事我必须要对你讲清楚。你不是我们的孩子，严格意义上来讲，你都不能算是一个人。你只是一个克隆人，是思琪的克隆人！是她的复制品。”

　　夏娃愣住了，眼睛睁到了极致，如同五雷轰顶。
　　天花板上的摄像头转向了这里。
　　“我，我，我是姐姐的克隆人？克隆人？”夏娃浑身颤抖，不可思议地问道。
　　妈妈厉声道：“不，不是姐姐。应该是主人！你生来就是为了主人服务的。你服务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随时随地为她提供备用器官。”
　　“我们一直把你养大，在你身上投入了大量的精力和金钱。如今，你的主人需要你，你是不是应该提供服务了呢？”
　　夏娃目光呆滞，呆呆地点头：“是的。”
　　妈妈的语气缓和下来：“你愿意为姐姐贡献你的器官吗？”
　　夏娃呆呆点头：“愿意。”
　　妈妈拿出一张早就准备好的协议，交给她：“真乖！那你就在这里签字好了。”说着，又递给她一支笔。
　　摄像头发出危险的幽幽蓝光。
　　夏娃接过笔，准备在妈妈手指的地方签字，这时医生挡住了她，柔和的目光无视夏思琪妈妈吃人的冷意。
　　“小姑娘，我劝你再好好想想，这和一般的捐献不一样，你姐姐需要你身上的所有脏器！而你一旦全部捐出，就不可能活着了。你一定要想好！”
　　夏娃看着医生流下眼泪：“谢谢您！我觉得我还是死了的好……如果有来生，我绝不与别人共享身体！”说着，在捐献器官协议上签下了名字。
　　摄像头“啪”的一声爆了，紧接着整个医院陷入黑暗中。

　　“启动紧急照明系统！”
　　“人工发电！”
　　“请所有无手术任务的外科医生速来五号手术室！”
　　……
　　随着一系列指令下达，夏娃被推进了五号手术室。

　　斯诺正在参加监狱组织的篮球比赛。整个比赛中，他前半场表现还不错，后半场总是走神，要么传错了球，要么就慢半拍被对方盖帽，招致一阵又一阵的嘘声。教练不得不让他下场了。
　　这时，有一个队员脚踝扭伤，急需有人替补。教练便再次让斯诺上场。但是，斯诺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好像没有听见一样。
　　教练怒了，上前推了他一把，斯诺竟直直地跌倒在地，维持原样，仍然一动不动！教练吓了一跳，忙用手探鼻息，斯诺已经没了呼吸，全身冰冷。

　　研究所里，无面机器人快速坐在沙发上，沙发下沉，登上电梯，来到了地下工厂，径直穿过仓库，来到制造区，登上了从未示人的第三层。
　　第三层除了斯诺之外，再无人来过，最多也只是达到了第二层。
　　无面机器人推开第三层的合金门，里面只有一件东西：一艘梭式飞行器！
　　飞梭非常漂亮，如同银色的细长橄榄核，表层光滑、线条流畅。美中不足就是尾部还缺了一块。不过，旁边的地上摆放着一些零件，这件飞梭显然还是一件尚未最后完成的作品。
　　他走进里面，飞梭内部装饰奢华、家具齐备，他不满意地摇了摇头。
　　一会儿，很多白大褂鱼贯而入，一起搬着工作台、机器臂摆进了飞梭里，然后又是许多烧杯、试管等，相应的，楼下的生物实验室很快被搬空了。
　　他自己则接着组装飞梭的尾部。
　　待一切都完成了，无面机器人才走进飞梭，随着飞梭的门彻底关上，上面的灯全部亮了起来。屋顶自动张开，飞梭渐渐升空。

　　片刻后，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在了医院上空，一个梭式飞行器缓缓降落在停车场上，将许多轿车压在了下面。
　　门自下而上打开，一个身材颀长的无面机器人迈着两条长腿跑进了医楼，直奔五号手术室而去。
　　此时，五号手术室的门打开了，一辆担架车推了出来，上面覆盖着一层白布。
　　无面机器人飞快奔跑，担架车缓缓推来。机器人站住了，他拦下担架车，揭开了覆着的白布，一个苍白清秀的女孩儿面容出现在他的眼前。
　　“角膜……”
　　他继续向下揭开。
　　“肺……”
　　“胃……”
　　“肝……”
　　“胆……”
　　“肾……”
　　无面机器人抬起头，面向推车的医生：“你们还要吗？”
　　医生吓得苍白着脸，摇头，牙齿嘚嘚：“不要了……”
　　“那就给我吧。”
　　无面机器人抱起女孩儿尸体，转过身再次奔跑起来，跑过走廊，跑过大厅，跑过停车场，登上了飞行器。门关闭，飞梭缓缓升空，一眨眼就不见了。

　　蓝天白云，一艘飞梭在云上平缓地滑过。
　　飞梭中，再现生物实验室的样子。夏娃的尸体躺在手术台上，已经戴上了面具的斯诺坐在一旁思考。
　　“我猜，你一定不再想要这具夏思琪的身体了。那么，我自作主张给你重新生一个吧，好歹是个独一无二的。”
　　他将尸体放进冰室，然后取出一颗精子和一颗卵子放入了试管中。
　　在它的旁边，有一个玻璃容器，里面盛放着夏娃的大脑，里面五颜六色、流光溢彩，旁边的光幕上显示着夏娃记忆的每个画面……

　　（全书完）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