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姑娘

　　我有一位放在心尖上的人，她是我这一生都求之不得的奢望，爱而无果的信仰。

　　姑娘姓顾，第一次听见姑娘名字的时候我就觉得果然名如其人，姑娘的名字和人一样干净漂亮。

　　初识姑娘是在两年前，彼时姑娘是高一新生，不过十五岁光景，高高瘦瘦，扎着马尾，一双眼睛极其漂亮，干净澄澈。
　　被好友拉过去时，姑娘正被教官单独拎出来罚站，正直正午，整个操场只有姑娘一个人还站着，极其惹眼。好友小声的跟我说，这就是他的邻居，我听他说过，说是个传奇，文学天赋极高；这时姑娘突然冲好友笑了一下，偏生就是这一眼，落进了我的眼里，落在了我的心上。

　　我大概花了三周才和姑娘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朋友，住校生的友谊可以发展的十分容易并且迅速，而我便是以此进行筹划的，卤蛋日送，水果周补给，糖果不限量等，可以说是卖国求荣了。而正巧那时我谈了一年多的女朋友劈腿，和我闹分手，姑娘怕我受不了打击一时想不开，便每天跑到这一栋楼来安慰我，口袋里是写了笑话和段子的小纸条。
　　当时我是真的以为姑娘也是喜欢我的，已致后来当我得知姑娘把我定义为大哥的时候，我崩溃了很久，比失恋都难受。

　　姑娘也是从那年冬天开始生病的，一开始急性肠胃炎进了医院，后来视网膜又出了问题，自此大小病不断；我参加会考时姑娘已经一个月没来过学校了，只有靠手机我才知道姑娘的近况。
　　姑娘是在那之后两周回的学校，姑娘一向怕冷，那天更是裹得像只企鹅；姑娘那时的脸色发黄，嘴唇也没有血色；可姑娘看见我后，依然扑腾着两只胳膊，隔老远冲我喊大哥好。

　　姑娘的课落下了很多，我便一点一点给她补，顺便创造独处的机会，很可笑是不是，我也在盼着她能对我产生依赖，对我日久生情。
　　有次午后我问姑娘想报哪里的大学，姑娘抬起头想了很久，说西北，姑娘说她喜欢无际的草原，喜欢苍茫的大漠，喜欢西北自由干净的空气，也就是那时，我便把我的志愿全部定在了西北。

　　而这些，姑娘全都不知道，也永远不会知道了。我常想，到底什么样的人才能配得上姑娘，能值得姑娘喜欢，可至今，我也没有得到答案。

　　姑娘待人极好，永远热烈而真诚，可若仔细观察，会发现姑娘待人总是客气而疏离。过了很久我才明白，那是姑娘自己自己筑起的城，把所有人都挡在了外面。

　　那是2017年10月2号，只有高三生还呆在学校。我正上课时姑娘发过来一张图片，看着像是什么诊断书，点开后我才看清楚，那是一家心里机构的诊断书，姑娘说她确诊了，重度抑郁症。
　　姑娘拒绝了治疗，也好像就是从那时起，所有的事情开始变得糟糕。

　　姑娘变得嗜睡，一睡就是一晌；姑娘体质不好，如今更是一点寒暑都受不得；姑娘开始不怎么吃饭，也没有了以前的朝气……我想，如果那时我能早点察觉到她的情绪，注意到她不经意露出的胳膊上越来越多的疤痕，多和她说会儿话，哪怕坐一会儿，该有多好。

　　二零一八年七月十八，准高三生们刚开始放假，我正在进行我的毕业旅行。我记得是那天上午，我有点高原反应，十点多了还赖在青旅，好友打过来十多个电话我才接起，然后我听见他对我说，姑娘自杀了。

　　姑娘的家，或者说是姑娘居住的房子，很大也很空，可以说除了姑娘和保姆外别无活物，姑娘的父母和妹妹都定居在外地，除了每月按时的生活费连电话都很少打。

　　姑娘自己住在空荡荡的二楼。那天早上有三只乌鸦停在姑娘卧室窗口，一直聒噪的叫，保姆嫌晦气便想把乌鸦都赶走，可它们却始终徘徊在卧室上方；说来也怪，保姆突然就想到了姑娘，可那时已经很晚了，姑娘是割腕自尽的，双腕都割开了很大的伤口，血染红了半张床，整个屋子都弥漫着血腥味；保姆进去时姑娘早就没了呼吸，身体都凉透了。

　　后来姑娘的父母都赶了回来，举行完葬礼后将姑娘葬在了老家的祖坟，便又匆匆的走了，只有保姆自己哭了很久很久。
　　姑娘的这一生极短，短到只有十七年，短到最后也没有看到西北的草原，没有等到她爱的人。

　　彼时我终于将经文抄了八十一遍，在姑娘坟前一点一点焚成了灰；我曾听着青旅老板的话，在拉萨跟着一位丧子的妇人，抱着经筒叩拜着转山，祈求佛能渡你；曾经无神论的我为你也相信了鬼神一说，我拜遍了他们说的灵庙，也读了许多转世的经书，只求你回头看我一眼，只消梦中一眼啊……
　　人大概都是喜欢回忆的动物，我也才想起，这么久了，竟没对你说过一句喜欢，这下子可真是要抱憾终生了啊。

　　姑娘，前天我跟同学去学骑马，抬头看见干净澄澈的天，我突然就想起了你，想起了你的那双眼睛；同学这样对我说，他说往后风是你，云是你，草原是你，江河亦是你，所有干净而美好的事物都是你。
　　我的姑娘，毕业时我曾想着，你那么喜欢西北，我们一定会在西北再次见面的，如今，这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重逢了吧。

　　可风清云静，草原生生不息，江河万古不止，而我的姑娘，却永远留在了这个夏天的七月，留在了她长不大的十七岁。

　　我最爱的姑娘，生在二零零一年大雪纷飞的十一月，葬在二零一八年流火未尽的七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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