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未晚

　　01
　　近来江怀很是惆怅。

　　他原本是九重天上司命星君手下的写手，近些年来天宫编制有限，而位列仙班的人数又日益增加，于是像江怀这样新人只能被分到各个仙君门下，百年千年的熬资历，只为等到一个晋升的机会。

　　司命星君掌管凡人命格，三界之中又以人界为本，因此天界之中数司命星君的工作最为繁杂，手底下像江怀这样的低阶仙人也最多。江怀成仙前是个爱看杂书的道士，曾经背着师父偷偷写了不少话本子，被分到司命门下之后，江怀因为专业对口，命格写的又快又好，深受司命星君器重，很快成了晋升的第一人选。

　　就在江怀写了将近千年的命格簿子以后，终于让他等来了一个升职的机会。

　　天帝手下的一个秘书官因为没挨过天雷羽化了，天帝思来想去，发现司命星君兢兢业业多年，于是决定把司命提到凌霄殿前侯职。司命星君人逢喜事精神爽，一改往日萎靡不振的样子，笑呵呵的拍着江怀的肩膀道，“江怀啊，待本君去了凌霄殿，这司命星君的位子就是你的了，只是按照咱们天界的规矩，正式上任以前，你还需去人世历劫一遭，你放心，本君定会为你挑一个顶好的早死命格，待你归来，便正式接任司命一职！”

　　司命星君果真为江怀安排了一个顶顶好的命格。

　　这一世的江怀是靖国镇远大将军之子，出身显赫又天资非凡，东宫的太子是他的发小，丞相家的小女儿是他的青梅竹马，十六岁随父上战场便立下赫赫战功，光彩之盛就连太子也要让他三分。只可惜好景不长，江家功高震主，江怀没死在战场上，还不到二十岁就被皇帝一杯毒酒赐死了。

　　历劫归来的江怀还没来得及回味他短暂却又精彩的一生，就赶紧一碗孟婆汤灌了下去，将凡界的一场梦忘的干干净净。

　　江怀回到天宫，喜滋滋的等着升职走向人生巅峰，结果等着等着，升职的聘书没等来，反而等来了将他调往地府的一纸调令。

　　02
　　江怀就这样成了地府的最大八卦。

　　地府不比庄严肃穆的天宫，民风开化又多年来未曾有过人事变动，江怀的到来，无疑成了地府群众茶余饭后的最大闲谈，至少在短短一个月之内，江怀就已经听到了不少于十种关于自己为何被发配到地府的“真相”。

　　尽管他自己还一头雾水。

　　姗姗来迟的司命星君终于来看望江怀了。
　　司命坐在江怀的屋子里，看着江怀那张俊秀的脸，抬手灌了一口茶，重重叹了口气，“唉……，江怀啊，你说说你，得罪谁不好，怎么就得罪了陵桓仙君？！”

　　“陵桓？”江怀皱起眉头，“君上，这位陵桓仙君，小仙着实没有听说过，更不知何处得罪了他。”

　　司命翻了个白眼，“陵桓仙君是天帝幼子，前些日子跟你一起去历劫的那位。”

　　看着江怀依旧一脸茫然的样子，司命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罢了，这件事说到底也是因本君而起，不管怎么说你也是本君手下的人，等风头过了，本君再寻机会将你调回天宫。”

　　司命星君来去匆匆，只留下似是而非的一番话，所幸江怀的邻居是个最会打听八卦的鬼差，没过几天，江怀终于弄清楚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陵桓仙君是天帝幼子，今年恰逢他成年晋升仙位之时，陵桓前往人界历劫，转生为靖国太子，与丞相府的小姐有一段姻缘，原本该是坐拥江山美人的美满一生，谁知道撞上了江怀，那位原本该是皇后命的宋小姐偏偏对江怀爱的死去活来，在他死后没多久也郁郁而终，而与江怀之死脱不了干系的太子也最终落下了残害忠良的名头。

　　“你们说说，陵桓仙君怎能不恨！”一群鬼差一脸兴奋的说着，“据说陵桓仙君回到天宫以后，脸黑的吓人，就算他自己还没说什么，底下有的是会办事的人。”他抬手指指江怀的屋子，压低了声音，“所以那位才被调到咱们这的，听说原本是要升任司命的，真是可惜了……”

　　江怀翻动手中书页，了然一笑，原来如此。他听着鬼差们还在兴奋的讲着当年人界的江怀小将军是多么神勇，宋家小姐对他又是如何的情深义重，只是那些原本属于他的故事，现在听起来，却如同一场梦一般遥远。

　　03
　　地府最热闹的地方当数三途川。

　　江怀是闲不住的性子，被调入地府后，因着有司命星君这个后台，也无人敢支使他，没有了命格簿子写的江怀如同一只失去梦想的咸鱼，日渐萎靡起来。鬼差邻居是个好鬼，给他出了个主意，“大人若是太无聊，不如往奈何桥那边走走，孟婆那可是热闹的紧呢。”

　　忘川河水粼粼，泛着淡淡的绿光，河上横亘着一座石桥，桥上有个美人，身着绛紫衣裙，纤细的手腕握着白玉做的汤勺，抬手给面前的碗里添了一勺汤，头也不抬道，“大人瞧见了，老婆子这里忙得很，您要找乐子去别处吧。”

　　江怀看着奈何桥上寥寥无几的几个鬼魂，感受到了孟婆并不友善的态度，正打算转身离开，回首间却看到奈何桥头的三生石旁，坐着一个小姑娘。姑娘生的很美，青绿衣裙，螓首蛾眉，鬓边还簪着一朵小小的海棠。这样的模样，竟让江怀无端生出些熟悉感来。

　　孟婆看着这位天宫来的大人突然愣了神，顺着他的眼神看去，而后了然一笑，“大人不是想来老婆子这儿解闷吗，正正好，这位姑娘的命格啊，真真是最奇特不过了。”

　　江怀收回视线，微微一笑，“能让孟婆都说命格奇特的人，本君还真是有些好奇了。”

　　江怀生的好，孟婆日日看着地府的鬼差，竟险些让江怀的一笑乱了心神，忙收回心绪，轻轻咳了一声，道，“这位姑娘大约是百年前来到地府的，在老身面前走了没有十回也有八回了，世世都活不过二十，命格诡异的很。”她伸手拨了拨忘川的波光粼粼，呈现出女子死前的景象来，“您瞧瞧，上一世又是年纪轻轻就患了怪病，家里人寻了好些大夫都医不好，没几日就去了。老身守了这奈何桥这么些年，还从没有见过这么奇怪的事。这姑娘啊，约莫着不是前世坏事做尽，便是得罪了什么大人物。老身看她可怜，便允许她在地府多留几日……”

　　江怀低头看着忘川中的画面，年轻的女子面色惨白，气若游丝的靠在枕头上，俯身便吐出一口血来。不知为何，江怀只觉得心头一痛，他皱了皱眉，再不理絮絮叨叨说个不停的孟婆，抬脚便向三生石走去。

　　姑娘坐在三生石旁，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看着忘川，身后的曼珠沙华无风而舞，江怀蹲在她面前，看着她的眼睛，压低了声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江怀的声音很温柔，姑娘却似没听懂般，只是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江怀却一点都不生气，又问了一遍，“我是江怀，你叫什么名字？”

　　“我？”姑娘皱起了眉，似是很苦恼地思索着，而后轻轻答道，“玉，我叫阿玉。”

　　04
　　江怀觉得孟婆过于夸张，这么一个乖乖巧巧又好看的小姑娘，定然不是个大奸大恶之徒。不过阿玉奇特的命格的确引起了江怀的注意，作为一个善良又正义的好神仙，他决定向阿玉伸出援手，在他离开地府前，让她得以善终一次。

　　都说“官府有人好办事”，哪怕江怀被调到了地府，好歹也算个有后台的仙君，想要插手一个鬼魂的转世简直易如反掌。在阿玉又一次轮回转世之前，江怀陪她站在轮回井旁，拍了拍阿玉的肩，声音里满满都是自信，“放心吧，有本君在，你这一次一定会安安稳稳的寿终正寝。”

　　然而江怀很快就被打脸了。

　　第一次，阿玉投生为江南商户之女，初时千娇百宠，然而好景不长，因为经营不善，阿玉家很快破产，阿玉也被卖身为奴，不堪折磨，凄惨死去。

　　第二次，阿玉出身边疆军武世家，十七岁时敌国入侵，一家人都整整齐齐的死在了战场上。

　　第三次，长在京城勋贵人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却没熬过一场风寒去了。

　　……

　　第二十八次，阿玉转生为皇家公主，两国联姻，她被皇帝嫁与他国和亲，只是还没走出国境，便死于一场暗杀。

　　江怀终于明白这姑娘的命有多衰了，孟婆果然一点都没有夸张。他背靠在三生石上，无视不远处孟婆嘴角若有若无的嘲笑，抬首望着地府黑沉沉的天，声音里尽是疲累，“阿玉啊……你这是得罪了哪路神仙，才能衰成这样。”

　　阿玉依旧是一脸懵懂的样子，歪着头认认真真的想了半天，声音软软糯糯，“我不记得了。”

　　“罢了，”江怀摸了摸阿玉的头发，“既然你遇见了我，想必也是一段机缘，你放心，我定会让你平平安安过完一生。”

　　吹牛很容易，真正实现起来却不然。江怀失眠了好几个晚上，头发掉了一大把，觉得这姑娘实在是运气太差，终于还是决定亲自去人界护着阿玉，保她安稳一生。为此他买通了孟婆，给判官送了礼，还托人给司命送了信，只为能顺利护佑阿玉一生。

　　江怀都快被自己感动哭了。

　　这一耽搁，待到他能脱身前往人界的时候，阿玉已经快到及笄之年。这一世的阿玉闺名清瑜，是当朝宋太傅的独女。宋家是簪缨世家，宋清瑜又温和知礼，容貌动人，一时间宋家的门槛都快被满京城前来提亲的世家公子踏平。

　　这日阿玉坐在花园里的秋千架上，绣满海棠花的裙摆随风轻轻摆动，她低着头，右手执着书卷，左手的食指卷着发梢，眉头微微皱起，似是在思索什么苦恼的问题，身旁的侍女恭恭敬敬地端着点心和茶，寂静无声的花园里，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哎呦，你混的不错嘛。”

　　阿玉闻声，握着书卷的手紧了紧，慢慢转过头去，却见三月的桃枝灿若云霞，花枝掩映之下，有人长身玉立，眉目疏朗，望着她的眼神里尽是笑意。

　　“江怀哥哥！”

　　05
　　阿玉站起身，挥退了一旁的侍女，拎起裙子就向江怀的方向跑去，她站在江怀面前，眼睛里盛满了笑意，伸手拽住了江怀的袖口，“江怀哥哥，阿玉等你好久了。”

　　江怀笑了笑，“是我的不是，不过我可专门给你带了礼物赔罪。”

　　可是等阿玉看到这份所谓的礼物的礼物的时候，却是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她翻着手中厚厚的册子，眉头锁起，“这是什么？”

　　“不喜欢吗？”江怀掸了掸衣服上的瓜子皮，“这是我专门给你写的，京城世家子弟大总结。”

　　他用手指在册子上点了点，眼睛里尽是得意，“为了这个，我可废了不少功夫，还专门给判官送了礼！”

　　阿玉咬了咬唇，“江怀哥哥送我这个干什么？”

　　“自然是帮你寻个好夫婿啊傻姑娘”，江怀道，“我把生死簿都细细翻过了，这里面给你挑出来的，都是官运亨通又人品好的青年才俊，你慢慢挑，以我们阿玉现在的身份，配哪个都绰绰有余。”

　　阿玉随手翻了翻，赌气般的将书又塞回了江怀怀里，小脸气鼓鼓的，“不要，阿玉哪一个都不喜欢。”

　　“你再仔细看看，”江怀翻开书，凑到阿玉面前，“你看看，尚书家的公子，你们家对门的执金吾，还有皇帝的四皇子，这些我都给你标红了，哎，阿玉你好歹看一眼啊……”

　　尽管江怀每天都像一个老父亲一样操心着“女儿”的婚事，但是这一世的阿玉毕竟还是有亲爹的，阿玉及笄三个月后，宋丞相为自己的女儿和当朝骠骑将军之子定了亲。

　　晚风习习，后花园的秋千架上，只有阿玉静静地坐着，她低着头，江怀蹲在她面前，手掌贴着她的脸颊。

　　“阿玉”，江怀声音温柔，“我答应过你，要让你平安终老，可我不能一直待在这儿，早晚都是要回天宫的。原本打算给你挑一个可靠的人，才好一直护着你，没想到……我没想过你爹会帮你选一个武将，你让你爹先不要急着把婚期定下来，我回地府帮你看看这个人。”

　　江怀匆匆忙忙回了地府，还没见到判官，反而遇到了司命。

　　司命看上去心情很好，还不等江怀作揖见礼，便笑呵呵的拍着江怀的肩膀说，“天帝的任命过两天就下来了，江怀啊，快随我回天宫准备一下。”

　　江怀愣了一下，“现在？君上，我……”

　　司命板起了脸，“怎么，你不愿意？”

　　江怀拱了拱手，“小仙不敢，只是现在……”他握紧了拳头，眼神里有司命看不懂的东西，“小仙现在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去办，待结束后再回天宫向仙君赔罪。”

　　地府永远是暗沉沉的，江怀坐在窗边，就着夜明珠的光亮，匆匆翻着手中的生死簿，终于，他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承和八年，突厥袭境，骠骑将军之子方之淮，于新婚之夜奉旨赴边，中箭而亡，年十九。”

　　将军府里一片缟素，江怀看着不远处跪在堂前的少女，身着素衣，鬓簪白花，她没有哭，只是静静的跪着，江怀看着这样的阿玉，只觉心中一痛，突然间就失去了走上前的勇气。

　　这样的画面，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06
　　江怀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他还是个小小孩童，出身显赫，父母慈爱，小小年纪已经将一把长枪使得出神入化，京中无人不赞他是少年英雄。梦中的那个江怀，意气风发，仿佛对一切都游刃有余。

　　只除了他们家隔壁那个爱哭鼻子的小姑娘。

　　邻居家的小姑娘名叫宋清瑜，是隔壁宋丞相家的千金，小姑娘生的粉雕玉琢又聪明知礼，从小就是江怀身后的小尾巴。在江怀心里，世界上最讨厌的是隔壁那个老是对他吹胡子瞪眼的宋老头，而最喜欢的，却是宋老头家里这个可爱的小妹妹。

　　江怀从小调皮捣蛋，被罚跪罚挨饿是常有的事，每当这个时候，隔壁的阿玉妹妹总要来给他送饭送药。江怀自诩是个男子汉大丈夫，投桃报李的事是一定要做的，于是乎他每个月那点可怜巴巴的月钱，都给小姑娘买了零嘴吃。

　　江怀的父亲是开国大将，江怀从小就跟太子混的熟，他十多岁的时候，就被他爹丢进宫给太子做了伴读，太子也是少年心性，常常跟着江怀偷偷溜出宫玩，三个少年人，一同骑马抚琴，观花赏月，日子好不悠闲。

　　太子也曾问过江怀，“宋丞相家的千金闺名清瑜，你为何总是唤她阿玉？”他总是笑而不语。

　　那个小丫头，是世人眼中知书达礼的丞相千金，是长辈朋友眼里的宋清瑜，却只是他一个人的阿玉。

　　他想，等她及笄，就让父亲去找宋老头提亲吧，从小护着长大的小姑娘，往后也要放在身边才能放心。

　　只可惜他没能等到那一天，江怀活的太过肆意张扬，他看到了父亲为国尽忠的志向，却没察觉皇帝日益增长的疑心，他看到了阿玉脸上温柔的笑意，却没看到太子眼中深深的嫉妒。

　　变故来的很快，快的甚至让他有些措手不及。太子亲自带人来抄家，在江府搜出了犯上作乱，意图谋反的证据，他和父亲被压入大牢，当他饮下那杯毒酒的时候，脑海里全是那个娇娇怯怯的小姑娘，他死了，她会不会哭？会不会怕？只可惜啊，他再也不能护着她了……腹中是撕心裂肺的痛，他吐出一口血，慢慢闭上双眼，再没了意识。

　　07
　　原来如此。

　　江怀躺在床上，胸口尽是细细密密的痛意，那些被他轻易忘却的往事，今夜又以这样的方式再度想起。怪不得阿玉世世不得善终，怪不得孟婆说她得罪了大人物。

　　原来，如此。

　　半晌后，一只带着幽幽蓝光的纸鹤从江怀院中飞出，向着天界展翅而去。

　　阿玉这一世最后还是没能善终。新婚之夜变死了丈夫的她，迫不得已背上了克夫的名头，心事太重，没几年也病死了。江怀站在奈何桥头，等着阿玉回来，却老远就看见司命星君匆匆而来。

　　司命站在江怀面前，沉着一张脸，问道，“决定了？以后就留在地府，司命之位不要了？前途也不要了？”

　　江怀点点头，“是。”

　　“我看你是昏了头！”

　　“君上。”江怀笑了笑，“我在天界的时候，写过太多的命格，也见过太多的错过。小仙运气好，曾经失去的东西，还有机会再见到，便不能再放手。”他转过头，望向茫茫的忘川，“她鬼魂之身不能去天界，我便一直在地府陪着她。我曾经答应过要保护她一辈子的，是我食言了。”

　　司命愣了一下，“你都想起来了？”说罢叹了一口气，“怪不得突然就传信给我说不回去了，也罢也罢，这也是你小子命中一劫。”言罢甩袖而走，“你想留就待着吧，不过本君是不会给你份子钱的！”

　　江怀朝着司命离去的方向施了一礼，而后便听见身后吧嗒吧嗒的脚步声，他转过身去。

　　是阿玉。

　　阿玉笑盈盈的看着他，“江怀哥哥，我这一世还是没能平安终老呢，你答应我的事情，可不能食言的！”

　　“啧啧啧。”江怀故做惊讶，摇摇头道，“阿玉啊，我看你这个命格，实在是衰的紧，不如你别投胎了，就留在这地府，安安生生的做个鬼，怎么样？”

　　“你不管我了吗？”阿玉皱起眉头，紧紧拽着江怀的袖口，眼圈发红，“你是不是要回天宫了，所以就不想管我了？”

　　江怀伸手把阿玉揽进怀中，俯在她耳边，声音温柔，“我是说，既然你做人怎么都活不长，那不如就嫁给我，我好歹也是个神仙，把福气分你一半，如何？”

　　阿玉愣住了，似乎没听懂江怀说了些什么，江怀也不着急，只是静静地等着她的回答。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那你还走吗？”

　　“不走了。”

　　“永远都不走了？”

　　“永远都不走了。”

　　“那你能给我买好吃的吗？”

　　“买，糖炒栗子，冰糖葫芦，什么都买。”

　　“那……我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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