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仙

　　那仙鹤十分有灵性，明曦盘腿而坐修炼时，它就安分的呆在旁边，不时啄啄羽毛。世人因头顶一片红色羽毛，故将其称作丹顶。
　　这么些日子下来，它和他已经十分相熟了，除非六亦回来，否则就一直赖在明曦身旁。嘴里衔着不知从哪摘的果子，一边享受一边沐着阳光。
　　这日，它正躺在杨柳树下小憩，明曦在一旁闭目养神，却听得一声长唳，方才还温顺的仙鹤腾空而起，急切的在空中盘旋，便见天空微微扭曲，这并不是凡间的天，而是不同空间的连接通道，不多时，六亦便从裂缝中出现，只是他面容苍白，白衣上还沾了些血迹。似是没料到自己会从这里出来，六亦微微楞了下，又瞧见在自己身旁盘旋的仙鹤，心下了然。
　　胸口的钝痛袭来，落在地上的六亦脚步微微踉跄了一下，明曦赶紧上前搀扶“你这是？”仙鹤伏下身子，对着他低低叫了两声，明曦明白它的意思，扶着六亦坐到了它背上，载着两人向阁楼飞去。六亦扶着他坐阁楼内的塌上，去取来医箱。
　　“冒犯了”明曦抱歉的说了一句，便将六亦的上衣轻轻拉下，露出心口往上几寸的伤口。那伤口很深，已经不在流血，却一直有黑气缠绕，这应该就是迟迟不愈合的原因。这般修为的六亦也能受伤，而且伤口能如此之深，对方若不是修为比他还高，那就是他极为信任之人。
　　只是既已是战神，那么前者几率肯定是极小的，联想那黑气缠绕，他记得在藏书阁看过的医书有过记载，便记起这是魔气。虽不知他为何会受伤，但看着自己给他处理伤口时，六亦还在出神，处于本心还是跟他说“你虽是神之躯，却也不是不会受伤，怎可如此不小心？”
　　闻言，六亦回过神低下头，眉头未展，似是有什么烦心事，见他如此，将伤口包扎完成后的明曦坐到他对面，给他倒了一杯茶“六亦，你可有心事？”他抬头，看着面前的茶杯接过“我还真有一些事想不明白，你能听听么？”
　　给自己也倒了杯茶，明曦抿了一口“洗耳恭听”
　　“我本以为成了神仙，就能活得更加通透一些，因为有足够的岁月去看淡许多事，也能做自己想做的，不再束缚于人，但是，这么多年来我才发现自己错了。”六亦说出此番话的时候，语气是说不出的忧伤，其实明曦也不知作何感想，论年岁，如果他现在还是个凡人的话，也不过二十出头，还到达不了他的心境。只是在凡世的时候，凡人经常会有祭祀拜神的习惯，求喜乐健康也好，官财两收也罢，无一不是将神仙视作无所不能的存在。
　　“粗略算算，自上一场大战之后，我在这六亦宫中已经修身养性快有三千年了，我这个人记性不太好，容易忘事忘人，也不太会与众仙相处。我本也不想理，只是身份特殊，难免会在各种场合遇到各种人，偶尔得罪了谁，自己也不知道，如果仅仅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而连累了别人，那人定是很无辜的罢。”
　　平日里，六亦在自己跟前是爱说话的，不过都是些琐碎之事，还是第一次见他眉头紧锁的样子，明曦略略思考了下“那人可是你朋友？”“朋友？算是吧，我现在都不知道他还愿不愿意把我当朋友”面前的仙君似是很挫败的样子，明曦轻轻笑了笑“倒不必如此忧心。”
　　“何出此言？”六亦直起身子，看向他。
　　他转了转手上的茶杯“如果他将你视作朋友，即便受你所累，生气虽有十分正常，不过若是他对你不曾有过怨恨，那就证明他并不是真心厌恶你，不愿意要你这个朋友。”
　　“怨恨......倒是不曾有过，他也从未怪过我，连当面指责都没有，只是现在他已经不认识我了，我对他受我所累感到愧疚，而且，他也不是唯一一个。”越说到最后，六亦的声音也越来越小“我的确是很失败了吧，不管是谁，总是被我连累。”光阴如梭，这是明曦在六亦宫的第二个年头，他终于能完全融入这个身躯，能够正常操控这具身体。
　　他也听六亦的话，不再一个人闷闷呆在室内，偶尔也会带着仙鹤出去到处游历，他发现六亦宫四周的仙山上有许多以前只在古籍上见过的仙草，也乐得去收集它们。
　　这天他带着仙鹤飞了四个时辰，到了一座仙山脚下，抚了抚它的脖颈让它在山脚等他。一落地，就感觉这座仙山的灵力比以往的都要充沛，便抬了脚向山里走去。九天上的山水都不是真的，而是灵力的一种存在方式，这与那浅蓝色的天空一样，只是形态状如凡世。受了六亦意念的影响，化作山水模样，越往深山里走，那种从落地便生出来的亲切感就越强。
　　明曦跟着自己的意念又行了一个时辰，最后拨开重重藤蔓，看见一颗萦绕着绿色灵力的珠子漂浮在半空中，那珠子仿佛感应到了有人闯入，绿光大盛。明曦微微闭上了眼，边见一白衣之人从绿光中走出，扬了扬手，那绿光才收了回去。
　　明曦看清楚了眼前之人，一身白衣，白发飘然，面容却是极为年轻的青年模样，星眉剑目，风骨傲然。看向人的目光冷冷清清却不是高傲，腰间坠着一把长剑。剑体亦是通体玉白，只有剑柄上镶了一颗黑色宝石，剑下用蓝色穗子坠着，甚是好看。这两年在天宫中，除却六亦和宫中的仙僮和仙子外，明曦就没见过别人。所以还有些恍惚，愣了一瞬才想起行礼“这位公子，误入贵地，还请见谅”
　　那白衣公子看了看他，无甚表情“是你？”
　　明曦疑惑“公子认识我？”
　　“不认识，但六亦从我这里取走的千年灵木是为了救你的”那白衣仙人抚了抚袖便扭头就走，明曦忙道谢到“多谢公子”
　　“你不必谢我，救你的人是六亦”他身影逐渐消散于绿光中“这片仙山是我的修炼之地，无事不要来扰我清净。”
　　“是”他道了谢之后便离开了，临走之前又看了看那珠子，通体绿光盈盈，充满勃勃生机，放下藤蔓的时候，那种蕴含着无限生命力的感觉立马减淡了不少，只剩下隐隐的感应。
　　他走了，也就没看见从那绿光中又走出一人-六亦。
　　那白衣公子从他后面走出“他这么会找到这里？”
　　六亦耸了耸肩“肯定是对你的本体有感应呗”
　　“你也太不小心了，这四周的阵法都是形同虚设么?”白衣公子蹙起眉，“这传送阵要是被发现了，我可没能力再帮你建一个”
　　六亦笑了笑“长华，这我可真冤，明明是你的灵木感应到灵珠的存在，才让明曦发现的，别人来这附近，可是绝对进不来的”
　　“那我管不着，外面都是你的事，我只负责维持阵法，若你还想去看他，你就管好自己的事”长华丢下这一句话，便隐去了身形。六亦渐渐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将手中的折扇合起“我自然知晓。”
　　明曦到了山脚下，那仙鹤看见他便站了过来，温顺的伏下身子带着他回了六亦宫，落在那宫殿之间的通道里，刚一落下，那仙鹤便啼鸣了两声，便见六亦从走廊尽处出现，一身银白，华贵却出尘。
　　“你今日又去采药了？”六亦在那案边坐了下来，“是啊，早先不知道这里这么多珍贵的药材，倒是有些遗憾”明曦边说边坐到他对面，接过六亦递过来的茶杯“还有些有些惋惜”
　　“惋惜什么？”
　　“惋惜这些药材没长在凡间，不然我云游的那些年，又能多救很多人”
　　六亦听了他如此说，拿茶杯的手顿了顿“你......”
　　“君上”从远处走来一仙僮，行礼“神使到了”
　　六亦把茶杯放下“我知道了，这就去。”
　　他和仙僮一起到了那阁楼下面，大厅中央已经站了一队人，为首的见了他上前行了一礼。
　　“见过六亦上神”六亦看了看面前行礼的众人，眼底划过一丝异样的情绪，但还是稳了稳心神“神使不必多礼，各位请落座吧。”
　　那人落座之后也没有多说，直接开门见山的说“上神，殿下说他十分希望你能出席这次盛会，说过去不管有什么误会，如今他确实希望能与您好好谈谈，上次您走的太过匆忙，他没有办法也没有机会能与您说清楚，不知上神意下如何？”
　　六亦转着衣摆下珠子的手顿了顿，思索了片刻“烦请神使帮我带句话给殿下，我还是站在他这边的，宴会我也会去，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不能当作它不存在，以后如何，全看世态变化。”
　　那神使站起道“是，上神”
　　待送走了那些人，明曦才从阁楼下来，看到六亦盘膝坐在桃花树下饮酒，一方案几，淡淡酒香，温润如玉的人，好一幅画卷。
　　只是那人见了他便微笑了起来，明曦走了过去，像往常一样坐在他对面。他是大夫，从不沾酒，此情此景却有小酌两杯的冲动，于是便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点。
　　抿了一点，那种辛辣的味道在口腔中弥漫，
　　“咳咳”他被呛了一下
　　正品着桃花酒的六亦见他如此，有点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不会饮酒啊？”
　　明曦有些窘迫“咳咳，不曾，不曾饮过”
　　六亦动了动手指，那杯里的酒立马变成了一杯漂浮着茶叶的茶水“哈哈哈，你还是喝这个吧。”
　　明曦看了看他“虽然你是神仙，但也不是不会受伤，多注意一些，前两日刚受过伤，酒还是少饮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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