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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你护不住她，甚至护不了这方桃花。”
冷月为浓云遮掩，明珠高悬，枝桠重重叠叠，蒙络摇缀，笼了明珠流光，一朵朵桃花在桃子身边漾开，如涟漪，如沧浪，蔓上春日青的绣竹斗篷，一团小白窝在斗篷下，桃子仿佛红云拂面，不复病容。
苏淮复又问了一遍：“阁下是谁。”
阿溦往云洲身边靠了过去，不觉抓皱了他的袖子，斗篷底下的小白露了出来，被夜明珠的流光晃了小圆眼，迷茫地呜了一声，又爬过去钻回斗篷下。
见这局势颇为微妙，阿溦自觉替青筠作答：“阁下是……啊呸，他是青筠，我和你提过的那个哥哥，呃……青筠哥哥，他是苏淮，我在人间结识的朋友，这么久都是人家照顾我的，你对他好一点呐！”
苏淮向阿溦伸出了手：“阿溦，过来。”
阿溦看向青筠，张了张嘴正要说话，青筠微微笑道：“站久了可觉得累？过来我抱你到桃枝上歇歇。”
阿溦又看看苏淮，是有些累，然后她偷偷拽了拽云洲垂下的头发。
云洲大皱眉头，不悦道：“来什么来！歇什么歇！拽什么拽！大晚上不睡觉，杵这晒月亮呢！你，上树睡觉！你们两个……还有你这只小的，跟我过来。”
“呜？”小白抬头转了两圈，才看到苏淮，兴奋地跑过去，蹭了又蹭，“呜！”
五十九哥轻轻掐着小白后颈，拎着他迤迤然走进了桃里榭，苏淮和青筠一左一右走在他身旁。
阿银低头看着他面前这个，为了看场热闹，真真努力了的小姑娘，神情极其难以言喻地问：“孟姑娘，你累么？”
阿赖耶回头仰起头，腾不出手，只能凭空嘘了一声，然后转回头，继续蹲着，一只手拽紧绷脚链子，一只手将手链子在手腕上绕了几道，绷紧，然后继续小步挪两步，蹦一脚儿，挪两步，蹦一脚儿。
阿银目瞪口呆，想向他同僚交流一下心情，扭过头，却发现阿金正兴致勃勃地看戏，果然是他见识少么。
桃里榭中，五十九哥问苏淮要了一坛老酒，与八只杯子。
自从踏进桃华苑，苏淮的脸色便不大好，当下凭空道了句：“出来。”
磨蹭了一会，苏沅进来了。
“哥……妹就是出来晒晒月亮，闻着这里桃花好闻，就过来赏赏！不想你竟有宾客，在此宴客，妹不敢打扰了，那……就走了哈？”
苏淮不说话，青筠斟满了六杯酒，和一杯茶，云洲看得逢津津有味。
没有听到苏淮的话，苏沅留也不敢留，走……走又不大想走，很是心虚。
一片寂静，过了一会儿，苏沅都忍不住想厚着脸皮坐过去了，不想门外又走进来三个人。
苏沅：“……”
苏沅跑到门口，往外探了探头，又回来高兴地拉过阿赖耶的手，从腰间的荷包里摸出一颗糖给她，把她送到凳子上，自己不着痕迹地也顺势坐下了，又招呼着阿金阿银坐下。
苏沅：“这位小妹妹生得真是可爱，想来也是我哥的客人了，来来来，坐坐坐！欸，那两位兄弟，也来坐会儿喝杯酒……哦，那你们拿着这两杯上屋顶，不然外面树多，你们随意寻棵上去喝吧，我哥的酒那可是一等一的美，兄弟你们可有福了！”
苏淮：“苏沅！”
苏沅：“哎！”乖乖坐下不说话了。
阿金阿银对视一眼，施礼下去了。
苏沅：“哥，我把酒给他们送出去啊！”
苏淮没有说话，五十九哥把杯子和装了一壶的酒壶给她递过去，苏沅忙接过送出去，又火急火燎地跑回来了。
阿赖耶眯着眼睛冲苏沅会心一笑，苏沅也心心相印回以一笑。
五十九哥广袖一挥，朗声笑道：“来来来，都是爷们儿，喝口酒便有话说了，再没话的话，那就喝两杯！”
众人看了他一眼，又都看向坐在椅子上，便只余脑瓜和脖子在桌案上的小小一只的阿赖耶。
阿赖耶：“……”看向苏沅。
苏沅耸耸肩，捡起酒杯一口饮尽，又将空酒杯倒翻过来给阿赖耶瞧。
阿赖耶：“……”不情不愿地认领了自己的茶杯。
被这样打岔，气氛便不似初时那般剑拔弩张了。
青筠被阿赖耶逗笑了，语声清浅：“小姑娘如何带着锁链，疼吗？”
阿赖耶一进门便不错眼地盯着苏淮，听到青筠的话才瞧见他。
端着茶杯的手忽而顿住，无知无觉地颠来倒去，茶水翻了一手，所幸杯中所余不多，方不得狼狈。面上忽生飞霞妆，心不在焉地把空茶杯递到嘴边，仰头，低头，杯子凝在了嘴边。
苏沅：“呃……小姑娘，你的牙，硌着不疼么？我这有糖可以磨牙嘞。”
阿赖耶忙放下茶杯：“嗯嗯嗯？不，不必了……”
恰好这时，门外探进来了一只戴了满头桃花的脑瓜，一只毛茸茸的大毛脸正挡在脸上。
“呜……”
阿溦露出小脸：“五十九哥，阿溦睡不着……”
云洲悠悠地说：“前几日不还是从早上睡到翌日早上呢么，我来唤你，还挠了我一颈子，目下便睡不着了？”
阿溦告饶无用，又想着因她生病，苏淮受她连累，一直不被五十九哥待见，便可怜巴巴地看向青筠：“青筠哥哥……”
苏淮尚未说什么，阿赖耶便噌地站起来，当啷当啷小步跑向阿溦，一把把她拽了出去。
阿溦还未及问，便见阿赖耶搓着手，一脸恳切地求她：“姐姐，你好好看诶，像小仙女一般！你的裙子也好好看哦……你还有么？新的？”
阿溦愣愣地点了头，又愣愣地在小包囊里翻啊翻。
“你喜欢什么颜色的啊？”
“朱……不不不，还是绿的吧。”
“水绿的，还是雨过天青的呀？”
“天青哒！”
“唔，有两件，一件绣了流云水纹，一件绣……”
阿赖耶眼睛一亮，伸手拿过：“就这件绣了青竹叶的吧！哎呀，姐姐，我带了锁链，要不你帮我……”
阿赖耶话尚未说完，阿溦一个响指间，衣裙便穿戴齐整了，连头发都顺便梳好了。
阿赖耶：“……”解了吧……
阿溦好奇地问：“你想换裙子给谁瞧啊？”
“给……苏淮哥哥瞧啊！”
“哦。”
阿溦从头上摘下一朵桃花，折掉花枝，贴在阿赖耶额角，笑道：“如此便好啦！”
“姐姐，阿赖耶有些冷。”
阿溦想了想，把斗篷解下来也给阿赖耶穿上，又系好带子，便牵着她回去了。
苏沅目光在她们两个间睃巡，靠到苏淮身边，狐疑地询问：“哥，这小姑娘究竟是你哪位小友啊，怎么似乎与阿溦相熟，我却不识得？”
苏淮：“我不认得她。”
阿溦眨了眨眼：“唔，我还以为是苏淮的客人，原来不是啊……我也不识得这小妹妹诶，小白也不认得。”
云洲无辜地摆了摆手：“哎，也不是我与青筠带来的，我俩是来找我妹的。”
苏沅骇然。
阿赖耶在众目睽睽下，指着苏淮说：“是苏淮答应让阿赖耶进宫的！不过他真的不大认得我。谁晓得他搬到了桃华苑，不住在逢青宫了啊！阿赖耶在逢青宫里一个人无聊，那床榻又睡着不舒服，便跑出来玩了呀。”
而后又将两只手腕举到青筠面前，皱着眉毛鼻子：“疼，好疼的！”说着便干脆坐在青筠身边了。
青筠愣了一下，方才想起是适才问她的话，现下又不好置若罔闻，毕竟只是个小女孩儿，便抬手施术，替她医好了被锁链磨破的伤痕，微微颔首，便未再说话了。
阿溦左右看看，只得在五十九哥身边坐下，伸手去够酒壶，被重重地拍了手。阿溦吃痛，忙缩回来。
云洲斜睨：“让你进来了么？让你上树睡觉！还想喝酒？看什么看，看青筠也没用，他也得叫我哥！”
苏淮递给阿溦一只杯子，阿溦还没来得及开心，苏淮便又给她拿了壶开水：“你的水杯。”
阿溦：“……”
阿赖耶：“我还是茶杯呢！哈哈哈……”
青筠摸了摸阿溦的脑袋，轻笑道：“乖，你还病着，不可饮酒，茶又不宜夜饮，这水已是温热，喝着正好。”
阿赖耶：“哈哈哈嘎？”原还笑得开心，但一听青筠劝慰，便笑不出来了。
苏沅看向她哥，她哥正低头喝酒，恍若不觉。
苏沅心里升起一股火气，瞪着青筠，语气不善：“阁下也是阿溦的哥哥？”
青筠微微笑道：“她喊我一声哥哥，倒不是亲生的哥哥，只是自小一处长大。阿溦是青筠未婚的妻子，性子顽皮，近日来多谢二位殿下对阿溦的照料了。”
苏沅拍案而起：“你！”
苏淮皱眉：“阿沅，不得失了礼数。”
苏沅满是不服气，却只得坐下。苏淮放下酒杯，淡淡道了句“失陪”，便出去了。
苏沅追了出去，阿溦也忙忙要追出去，被云洲喊住，只能眼睁睁看着苏淮背影渐渐不可见。
阿溦向小白挤眉弄眼，小白立时领会，撒爪子跑了出去。
阿赖耶看愣了，方才不知为何，青筠说完了话，她也想拍桌子，幸而苏沅先她一步，不然要没人理她，她多丢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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