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地带[星际]

　　孟允从比尔·威尔逊的夜店中走出来的时候，胃很不舒服。

　　这几个月他持续性食欲不振，而今天喝了不少酒，更是给他的肠胃造成不少负担。
　　街道两边揽客的男男女女们身上香水味极重，混杂着这条街上特有的烟酒味，他走着走着，觉得自己又要吐了。

　　“小哥，你长得真好看。”
　　这个时候，又一个女人拦住他的去路，是今晚的第八个，“照顾一下生意吗？看在你的份上，打个折。”

　　女人这么说着，朝他抛了个媚眼。

　　不知道跟这个女人有没有关系，孟允的胃变得更不舒服了，就在他加快脚步往前走的时候，被迎面而来的人猛地撞了一下。

　　这个时候已经是这颗星球的后半夜，街上各种醉酒的人流连。就好像撞到他的这个人，就和另外一名同伴勾肩搭背走在一起，两人都是浑身酒臭味。

　　“不好意思。”
　　孟允在道歉后即刻快步离开，不料那两个人彼此对视了一眼，随即紧跟上了他。

　　两人一左一右将孟允夹在中间，其中一人看着他的脸，在打了个酒嗝后狞笑着问：“多少钱？开个价。”

　　孟允目不斜视，显然并未将他们放在眼里，自顾加快了脚步。

　　“问你话呢！别急着走啊！”
　　另一个人直接上手就要抓住他的胳膊，结果孟允一个干净利落的闪身，连衣服都没让他挨着一下。

　　那人显然没料到自己会抓了个空，冲到孟允面前张开手臂挡住他的去路。

　　眼看前后前路都被挡，孟允终于抬起了原先倦怠的眼眸，他问：“干什么？”

　　“没干什么，看你长得好看，我们兄弟俩想跟你打一炮。”

　　“你开个价！绝对让你爽个够！哈哈哈！”

　　他们大笑，嘴里喷出的恶臭味刺激着孟允的神经，让他本就不适的胃部再次翻滚了起来。

　　孟允冷然看着他们，默默活动了下手指关节，思考着要先解决哪一个。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从旁边冲了出来，一抬脚将其中一个醉汉踹了出去。

　　另一个人还没反应过来，脖子就被来人单手掐住，整个人几乎被提离地。

　　与此同时，那名施暴者把一盒东西塞到孟允手里。

　　孟允低头一看，是盒牛奶。

　　还是热的。

　　“多少钱？”
　　那个男人身形高大健壮，脸上戴着墨镜，留着奇怪的络腮胡子，只见他右手掐着一个人的脖子，同时一脚踩到地上那人的胸上，他说，“问你们话呢，我要你们的命，开个价。”

　　那两名醉汉霎时间酒醒了一半，可毕竟也是在无法地带混迹的人，都不是善茬。

　　地上那个被刚才那一脚踹得不轻，此时虽然四脚朝天，还是立即摸出一把匕首试图反击，不料对方反应还是更快，下一刻那黑色皮靴直接踩住了他的手腕，痛得他松开匕首在地上哀嚎了起来：
　　“松开松开……我错了……对不起！！”

　　这时，被卡着脖子的那个已经快要窒息，整张脸涨得通红，他从没见过力道如此之大的人，竟双手都掰不开对方的手指。

　　这高大的神秘男人原本低头看着地上那个，此时突然抬起头，透过黑色的墨镜在看他，令人窒息的杀气令他马不停蹄就认怂：“对……不起……再也不敢了……放过我吧……”

　　孟允在后面站着，拉出那盒牛奶的内置吸管喝了两口，结果见围观的人慢慢聚集了过来，觉得引人注目不好，于是对正在施暴的那位说了句：“走了。”

　　那人也非常干脆，直接就松开了那俩醉汉，在众目睽睽之下，拉过孟允的手将他带离了人群，头也不回。

　　整颗天体就是一个大型红灯区，街道遍布夜店、风俗店、情人旅店，路上不是招揽生意的男女，就是买醉买欢的有心人。

　　在这里，人与人的安全距离被缩到最低限度，严肃与理智在这里格格不入，蓬勃的欲望充斥着这里每一个角落，连广告灯箱都透露出性感的色彩。
　　所以仅仅是两个男人牵着手一前一后这样走，并不引人注目。

　　是孟允先开口的，他说：“谢谢蒋……领主大人。”

　　“从来只会嘴上说谢。”
　　蒋悍森拉着他往前走，也不看他，而是指了指自己的脸颊，“什么时候可以行动也表示一下？”

　　“不好吧？”
　　孟允说，“大庭广众，怪难为情的。”

　　“我觉得挺好的，你看他们都不难为情。”
　　蒋悍森所指的，是那边街灯下的自动贩卖机旁，两个人正抱在一起亲得难舍难分，甚至手都已经伸到□□里。

　　孟允不以为然：“那我还是比较含蓄的。”

　　“多含蓄？”
　　蒋悍森隔着墨镜看他，笑着说，“可别又是心里默默感谢的那种。”

　　“那倒不至于。”
　　孟允回望蒋悍森，淡淡地说，“我也该有点诚意了。”

　　这倒让蒋悍森好奇了：“哦？那是什么？”

　　孟允冲他眨了眨眼，没回答。

　　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因为酒精的关系含着几分醉意，看在蒋悍森眼里分明又是在撩拨。

　　隔了好几秒，孟允才轻声说：“让你多牵一会儿。”

　　“那真是太好了。”
　　蒋悍森被他逗笑，把那手握得更紧。

　　孟允任由蒋悍森牵着，继续喝着牛奶，表情无异，眼底却透露出几分愉悦。

　　事实上，先前他仅是通过简讯告诉蒋悍森自己今天会在D358，并没有相约见面，更没提有关喝酒，甚至是自己胃不舒服的事情。
　　而这盒送到他手里的温牛奶，代表蒋悍森全都想到了。
　　这是属于蒋悍森的温柔。

　　见他一盒牛奶拿在手里喝了老半天都没喝完，蒋悍森以为他是不喜欢，问他：“不好喝吗？”

　　孟允说：“好喝。”

　　蒋悍森寻思这牛奶别是有问题。

　　“我尝尝。”
　　他说着，低下头就要咬那吸管。

　　可孟允并不舍得给他，立即将牛奶拿远了：“就是牛奶，你没喝过？”

　　蒋悍森凑过去没尝到，索性趁其不备亲了孟允一口，闻到很香的奶味。

　　就在他食髓知味还想再亲一次的时候，被孟允万分嫌弃地避开了：“扎！”

　　那假胡子确实挺碍事，他本来还想逗孟允，却注意到迎面走来的人盯着孟允的脸看。这引起他相当不悦，隔着墨镜把对方瞪得不敢再往这边看。

　　想了想还是有些不爽，他问孟允：“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不是戴的防护面罩吗？怎么不戴了？”

　　孟允一时之间没明白，问：“什么意思？”

　　“想把你锁起来。”
　　蒋悍森笑着这么说，语气却完全不像开玩笑。

　　孟允正要开口说什么，突然听蒋悍森的个人终端响了起来。

　　所以他闭了嘴。

　　蒋悍森反而将个人终端调了静音，没有理会。

　　“不接？”
　　孟允问。

　　蒋悍森说：“不接。”

　　孟允咬了咬吸管：“说不定有什么要紧事。”

　　“今天没有事情比你要紧。”
　　蒋悍森语气果断，“领主大人要带你回家。”

　　回家，这两个字让孟允一时有些恍惚，他已经有很多年没听过这个词了。

　　但孟允没有表现出来，只说：“我胃不舒服，你开我的黑羚。”

　　他们一路走向宇宙港。

　　直到蒋悍森坐上黑羚号的驾驶座，才终于将脸上多余的道具都拿掉，露出他原本的面貌。
　　走了一路，孟允也默默接受了他脸上大胡子的设定，现在看他脸上干干净净，不禁还有些不习惯。

　　蒋悍森虽然是第一次驾驶黑羚号，但迅速扫了几眼就基本掌握了操作系统。他在分屏中调出弗里斯特的定位，确认好飞行路线图后，选择了一个合适的速度，进入自动化模式的黑羚号沿着导航点飞离了停机台。

　　孟允坐在副驾驶，低头在个人终端上查看起了新闻。

　　黑羚号平稳升空后，蒋悍森捏住他的下巴让他抬起脸。

　　刚才，蒋悍森隔着墨镜看他就感觉他比上一次瘦了一点，现在仔细端详更加确定这个事实。甚至发现他连眼睛下方都有一层淡淡的青色，感觉他整个人透着一股疲惫。

　　蒋悍森皱眉问他：“最近没有好好吃饭？”

　　孟允眼睛都没抬：“吃不下。”

　　蒋悍森又问：“也没好好睡觉？”

　　孟允说：“睡不着。”

　　“怎么？”
　　蒋悍森挑了挑眉，“难道是想我想的？”

　　“那不能。”
　　孟允拨开他的手，慢慢划动面前的虚拟屏继续看着新闻，张口就来，“减肥节食，饿得睡不着。”

　　蒋悍森说：“没一句实话。”

　　“我见到麦哲伦·波特了。”
　　孟允说。

　　蒋悍森：“哦？”

　　“那老头算是星鳗背后的军师，星鳗的人都相当尊重他，任何事情都不会隐瞒他。包括跟红鲨结盟的事，里面也有他的意思。”
　　孟允说，“那老头老奸巨猾，第一次见面也没有探我的底，可要拿下第二星系，最难对付的就是他。星鳗现在担心的是你一旦跟第一星系联手，就要开始吞并第二星系，我也就顺势提出跟红鲨结盟。”

　　“他们担心的方向错了。”
　　这么说着，蒋悍森观察的孟允的表情，故意问，“而且我为什么要跟第一星系联手？”

　　孟允依旧盯着虚拟屏：“第一星系有你的未婚妻咯。”

　　“原来是这样。”
　　蒋悍森又问，“那你是怎么想的？”

　　“如果是对我们的计划有利。”
　　孟允顿了顿，在蒋悍森的注视中，慢条斯理地说，“我当然是默默祝福你。”

　　蒋悍森笑了出声：“这么现实？我们不是说好了不出卖色相的吗？”

　　“是我不出卖色相，又不是你。”
　　孟允始终没看他，“而且听说杨熙怡中将艳绝第一星系，怎么想你都不能吃亏。”

　　蒋悍森不笑了，他挑眉看着孟允的侧脸，问道：“真心话？”

　　孟允没说话。

　　机舱里就这么大，他们呆在一起，离得那么近，稍微注意一下，一点小细节都逃不过对方的眼睛。
　　孟允后悔了，可他逃不掉。

　　孟允算是一个相当冷情的人，如果要说对一个人萌生特殊情感，大概是这辈子破天荒的第一次。

　　他现在处于一个很矛盾的阶段，他想掩饰，又不想掩饰，他满足于蒋悍森的示好，又卑鄙得连直面对方都不愿意，他甚至觉得这样的关系就挺好。

　　只是喜欢，没有负担。

　　如果香吉尔在，孟允实在很想问问她的意见，因为现在的他已经忍不住想，自己简直跟那种哄骗小姑娘说“我们在床上开心就好，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的传统渣男一模一样。

　　当发现自己把“蒋悍森”跟“小姑娘”画上等号的时候，孟允那被牛奶治愈了的胃又不好了。

　　早知道这样，从一开始打死不承认就好了。

　　孟允很烦恼。

　　殊不知在蒋悍森看来，他那暗自神伤又默默愧疚的模样真是可爱。
　　太可爱了。

　　对于一个优秀的猎手来说，享受于捕猎的过程，看着猎物束手无策的模样，能让他身上每个毛孔都充满愉悦感。

　　蒋悍森的灵魂几乎按耐不住，想马上扑倒占有眼前这个人，但他再次告诫自己不能太急。

　　他的猎物时则很聪明，只是由于缺乏这方面的经验，才会在他的攻势下陷入短暂的迷茫。一定不能太心急，要尽量推迟他反应过来的时间。

　　在那之前，蒋悍森要把这个网织得足够大，为了让他在最终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无路可逃。

　　没有十足的把握，绝不露出獠牙。

　　这个时候，孟允连接着机舱的个人终端响起，屏幕显示来电者对方是杰森·王。

　　孟允按了免提。

　　“孟允，你没事吧？”
　　杰森的语气有些紧张。

　　孟允回答：“没事，我跟比尔·威尔逊谈好了，怎么了？”

　　杰森说：“给你发了简讯你没回，我担心你会不会出什么事，没有被为难吧？”

　　孟允说：“不用担心，一切顺利。”

　　杰森又问：“那就好，你什么时候回来？”

　　孟允回答：“我这边有事情需要处理，没那么快，是需要我做什么吗？”

　　“不是……那个……就……”
　　杰森突然变得吞吞吐吐的。

　　孟允：“？”

　　就在孟允以为是信号不好的时候，杰森突然给他来了段rap：“其实也没有什么就是想告诉你我几天没见到你有点想你了再见！”

　　蒋悍森改变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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