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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9 章
朱瞻圻微微侧目,目光阴毒的掠过纪元彬的脸,最后落在了柳如歌的身后,随后又无关已事的从腰间抽出笛子,轻吹了一曲“梅花三弄”。
施雪菲听了一会,只觉得一首凌冰傲雪,百花凋残,他独放的曲风,被恃才傲物的朱瞻圻吹得百弯千回。
似诉内心的烦闷与不满。
而厅外人影浮动,神机营的侍卫在院内院外搜着每一个房间。
不到一柱香的功夫,侍卫统领来报:“秦王殿下,没有搜到人。”
“殿下,没有人。”
朱瞻基看了看纪元彬,也不知道这场戏当如何下去。
施雪菲缓缓站起,抹了抹嘴角上的糕粉,正欲说话,看着柳如歌款款向朱瞻圻走去,她轻唤一声“别去”,那柳如歌只转身一笑,便决然走向了朱瞻圻。
在世间,她一双玉臂千人枕,一口朱丹万人尝,从不被人正眼看,只是男人手中的玩物,此时却执利器于手,如复仇的女神,一步一步的走向最终的仇源。施雪菲本应当上前阻止,但在看到她最后那抹绝决的眼神后,突然明白,她从没有快乐过,可能她的妹妹是她在这世上唯一让她能展欢颜人。
她没了,她也不能独活。
最初有多想阻止柳如歌,此时,施雪菲就有多愿意助她完成心愿。
想到自己父亲的死,被当朝皇族利用,那种无力掌制自己命运的恨意,在心间蠢蠢欲动。
而朱瞻圻横笛于胸前,双眼只看着施雪菲,冲她微微扬了扬下颌,眼底轻瞥之下,有王者踏尽万物于脚底的霸气与张狂。
一臂之遥处,他纹丝未动。
柳如歌拔出刀,刀尖直抵朱瞻圻的喉间。
施雪菲眼看,锋光闪过,只需要片刻就能刺入他的喉。
不知怎么的,她心里生出一股惆怅,这世间如果没有杀戮当是多好。
转眼,一片血光,似夏花盛开的刹那,优雅如画,又热情得势不可挡。
一腔热血自美女人颈上喷出,四溅于花厅之上,流倾在繁华的罗裙衣袂,染尽朱红的官衣。
纪元彬大叫一声,飞身上前,接住了坠落的娇身,一手扶着柳如歌的腰一手按在她的喉咙上,“如歌,如歌,如歌!”
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施雪菲只看到柳如歌挥刀,不知道朱瞻圻是何时还的手。
等在恍神过来时,柳如歌已倒在朱瞻圻的脚下,纪元彬的怀中。
只是笛音未停,悠扬如常。
柳如歌双眼瞪着上空,手中的刀当一声落在地上,嘴唇发着颤,几次欲说话,却只从腹腔发出一个字“唔唔……”之声。
“纪元彬,还要找吗?”笛音终于停下,朱瞻圻冷冷的瞧着他和他怀中的柳如歌。
纪元彬本意是借搜查之名,转移一众人的视线,线柳如歌制造一个出逃的机会。
他想劝柳如歌收手,一切由他来兜着,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柳如歌会用这么直白又惨绝的方式来回应自己。
正如那天夜里湖面上,柳如歌所说:“一个罪臣的家眷,从充进教坊司,她就再也无法像个人了。她可以是玩物,是猎物,甚至是贱物,但绝对不能让妹妹也跟她一样,就好像守护心中最后的美好,谁要坏了她的念想,她就要谁付出代价。死不是坏事,是解脱。”
纪元彬眼似利刃,寒光怎么也盖不住的看着朱瞻圻,他明白,只要朱瞻圻愿意,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让柳如歌失手,且他能全身而退。
可他偏偏不肯放过柳如歌。
纪元彬轻轻将柳如歌放平,怕她的头磕碰到地上,特别用手托着她的后脑,见她双眼瞪目圆睁直勾盯着前方,漆黑的目虽无了光彩,内里满满的恨意,不减一分。
只得将手抚在了她的眼皮之上,一抚眼如旧,再抚眼不闭,纪元彬从她发髻上取下那身白牡丹,揉于手间,片片花瓣落如雨,寸寸馨香葬娇魂。
施雪菲轻声道:“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语闭,柳如歌的双眼慢慢闭上。
纪元彬突然站起,脸色铁青难看,“世子,何苦为难一个女子。”
“她?”朱瞻圻眼带轻蔑,“她是凶手,想杀本世子的凶手,你们可都看见的。”
“……”
纪元彬脸上的怒意微敛,转身手中多出一把剑,站在他身后的苏胜知才惊觉,自己手中的剑不知道何时拱手让人了。
剑身如游龙出海,直冲花厅之顶。
花厅以斗拱造型,上面画了不少颜色艳丽无比的鸟雀花树,再缀以翠虫银鱼,描上金色勾出形状,抬头看去,如自然风光盖于空中,极是绚丽。
只是剑气划破机梁顶柱,只听到“咔擦”声绵绵不绝于耳,碎木合着脱漆一同坠下,几道白光闪过后,上面赫然出现几团黑色的影子。
影子先是一愣,并无动静。
厅中人的眼睛都向上看去,刹那间的宁静,上下互看了片刻,双方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很快“砰砰”肉碰木材的闷裂声打破了厅中寂静,横空飞出的黑色,如雄鹰出巢,猛禽猎食,齐齐临空扑向了。
疾风带劲,飓风般的袭卷众人的眼,根本看不清来人,就只见四道寒光抵着秦王的上三路下三路而去。
花厅之上跃出数名黑衣人。
人刚刚落地,在花厅内的众人齐齐出手,顿时一片刀光剑影。
很快,人分两边。
朱瞻圻站在主位之上,身边拥着仗剑的黑衣人。
而朱瞻基站在花厅另一端,身后立着苏胜知和于真。
只有施雪菲和纪元彬两人,站在花厅的中间,一个一脸蒙看着忽然多出的人,还有明晃晃的刀剑,大气不敢出的以为自己闯进一场大战。
另一个,则忍无可忍,似要大战一场的架式。
柳如歌直摇头,因为她知道朱瞻圻今日一定不会死,历史上他死的时间地点均不是在这里,这只怕是纪元彬的一厢情愿。
“施雪菲,”
而此时,纪元彬却手伸向她:“过来,雪菲。”
呵呵。
雪菲。
朱瞻圻挥手向身边的人道,“不得对秦王无礼。”
那几人都收了剑,恭敬立于朱瞻圻的身侧。
朱瞻圻眼见施雪菲正移步向纪元彬,他大声道:“你不是说,你也是锦衣卫的人吗?去给本王露两手。告诉众人,那死了与我身边这些活着没有半点关系。”
“我?”施雪菲停住脚步苦笑,“这种案子,当然只有在刑狱的当过差的才懂,民女哪会这些,写写状子可能还行,断案万万不可。”
朱瞻圻见她额角汗直流,缓步上前,伸出汗巾,轻轻拭着安慰道:“本王说你行,就行了,不要怕。”
说完,朱瞻圻的从怀中摸出一个绿色瓷瓶,执在手中,她知道这药是用来换她一句能下台阶的话,她脸上的笑僵住,半晌才说:“……那死人跟世子的人有没有关系,民女真的不知,但那人的肩头上有一个刺青,既然说有刺青的就是一伙的,那看看世子身边的人身上是否的刺青就行了。没有则不是世子的人。”
“哦?!”朱瞻圻脸色突变。
曾想过施雪菲会因为怕死,说一句话搪塞于他,但听她说这句时,倒有真应了那句话“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深切感悟。
曾经有过的那么一丝念想,在寂静深夜里于脑中挥之不去,然后此时……施雪菲还是那个施雪菲,没有为他朱瞻圻做任何一丝一毫的改变。
压下心底的不悦,他慢慢将瓶子收入怀中,用笛的一端挑起施雪菲的下巴,眯着眼细细的看了几遍,见她眼露坚定之色,再看纪元彬,手中的剑从之前的放下,又渐渐抬起剑锋所指正是他所在的方向。他才明白,她的心不在他这,他怎么争都是一个“输”。
强求不来,罢了……
释然后,他先是一抹冷笑。
转眼心中某处痛不可言。
“她是……”苏胜知在一旁,本想说施雪菲就是汉王府的人,但见秦王及纪元彬似乎都有偏袒之意,只得改了后面的话,“一个姑娘家的,怎么能担此任?让我来看就是。”
说着提着九环刀在手,乌黑的环儿碰得叮当作响,闻者只觉一股煞气逼人而来。
他踏前几步,不等靠近,四剑齐指,耀眼的白色,折射出道道寒光,每一道光足以让他当场毙命。
“施家剑!”苏胜知虽是一介莽夫,但是对于拳脚上的事却一点也不糊涂,他停步不前,众人也将目光投向了秦王殿下朱瞻基。
朱瞻基只得出言:“还不退下!”
他当然想退,可是剑锋所指,只需一个内力催动,即会一剑穿心。
秦王诧异的看着苏胜知,又道:“还不向世子谢过。”
苏胜知只得干巴巴的道:“奴才多有得罪,求世子不计较。”
朱瞻圻不为所动,脸如北国极地深藏几万年的冷玉,虽夏日炎炎,却无法让他的心再热起来。
施雪菲只得转身面对数柄寒光闪闪的剑,她匆匆一扫那四人,捂嘴干咳一声,郑重吐出一句:“解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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