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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执
齐建元看他一眼道:“南源还那么急性子,不行的……”
说着慢悠悠揉着腕子上那串盘得通红油亮的八仙核雕,坐正了道:“今天叫你们过来,确有一件大事体”
“特地不叫你们阿爹过来是因为,你们大伯伯没了,不能叫锦娜觉得势孤……只有我出面才是公道!”
众孙连连点头。
齐建元面带忧虑道:“中秋乡宴上,我同邓家、徐家、王家的当家人一起吃茶……”
“说到边疆仗打个没完,国库都空了,税收银子也收不上来,朝廷别的本事没有,专门靠豪夺大商户的利益来填补漏洞,去年徽州娄家、前年山西周家就是血淋淋的例子,杀鸡取卵啊!
……地方商贾也只有抱在一起才能活下去!”
齐南源目光闪亮,连连点头,“阿爷的意思,咱们东山镇也要成立商馆?”
齐建元情绪不明的睃他一眼, “这话犯忌讳不要瞎讲……再说,也没有那么容易!”
齐南源就是那种聪明且装不来糊涂的人。
他能干卖力,就是沉不住气!
再看三爷北源,其实也还不错,在家里活络的很,见了长辈也不拘束,到了外面话却很少,两只眼睛灵光的很,看得出四六,肚里自带生意经!
但是,都还比不了跟着东源学出来的锦娜,长孙东源,才是个大商人的材料!
说到大商人有点走神,不得不又想起另一个人,目光不由得落在木屏风上,第三扇有一行小小的刻字,是挺秀的馆阁体,笔锋隐藏桀骜……
不由喃喃道:“要是我小弟弟还在,一定是立马有了主意的……”
“……当年他要不那么犟脾气,肯出去避避风头,也不会被拉去砍头!若再能留个后代下来,学到他一星半两,场面或许也撑得起来。”
小辈们相觑无言,却也不太服气。
都是齐家传人,我们很差么?况且家里有这个规矩,不许谈论这个大能人,这是禁/忌!
但每逢遇到危机,又总能从长辈的嘴里听见小叔爷的名字,他们用词隐晦语气艰涩表情复杂,孩子常常弄不清为什么会这样……
最近,齐建元却频频想起果敢凌厉,眼光敏锐的他,喟叹眼下局势危急却又后继乏人。
齐南源忽然附和道:“我听阿爹讲,小叔爷不肯躲,一来是脾气犟,觉得自己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另一方面,却也是舍不得一个人……”
齐建元低哼一声,他立刻住了嘴。
几道疑惑目光投向他,这个说法是第一次听见,说了一半的话往往最能勾人猜想。
一直未曾发言的北源说:“没有这种说法吧!……我倒是前两天才听人说起,当时要不是二伯伯贪一个将军糖人,亲自给官兵指了去酒坊的路,藏在小库房里的小叔爷根本不会被抓走!”
话音未落,齐南源像炸豆子似的腾地跳出来,人高马大的他发起怒来颇有风浪,脸涨到紫红,厉声叫:“瞎七答八!你听哪个混账东西说的?叫他死出来!”
又道:“我阿爹小时候阿婆是最喜欢的一个!……别的不讲,光彩绘的阿福泥人就有上百个,大大小小摆了后堂屋一架子!……一个破糖人就能骗他带路?放屁!
……你当是谁了,这种事只有你那个养在桑蚕场、吞蚕茧、踩鸡屎的阿爹才干的出来!”
这话彻底把北源激怒了!
三老爷小时候有个怪毛病,一到晚上就啼哭,嚷着要看鸡毛飞上天!
怎么哄都没有用,一屋子人扯了鸡毛掸子站在方桌上长凳上吹,鸡毛哪有那么轻,吹上去后自然是要落下来,他便哭得要断气一般,中邪似的闹的阖家不宁,简直愁煞个人!
太爷不知找了多少人来看这个毛病,皆不奏效。
后来一个走街串巷来化缘的半耳和尚说,让他去桑蚕场住上三年就好了。
三年后回来,黑黢黢像个野孩子,礼节也没学周全,一点不讨人喜欢!和生活精致风雅的母亲在感情上有了隔阂,而二老爷一向最得宠,两房之间斗气多年,矛盾也多。
北源站起来讥讽道:“你不相信也没用,只管去问镇上的麻绳崔家,他阿爷可是亲眼看见的了!如今他逢人便描画一番,已是人尽皆知,都当笑话在听,整个齐家都丢人!”
“小差佬你放屁!”南源暴怒起来口不择言,右手直指三弟的鼻子便要动手。
矛盾迅速升级,两人剑拔弩张。
一声威严的“坐下!”并茶碗清脆的敲击之声,这才想起老爷爷还在堂上。
“……北源回来!”
南北二源互瞪一眼,强压下气焰,一个坐下,一个慢慢后退,一个不留神,北源竟一脚踏在背后的炭盆上……
锦娜那声“当心”显然是迟了。
只听得嘭咚一声钝响,炭盆踩翻,霎时炭灰腾起又落下,冒着火光的炭块弹在北源的鞋面和袍角上,又砸在地砖上,火星飞溅,紫铜罩带着刺耳的咣啷声,飞旋着擦过光滑的地面直直撞向椅子后的木屏风。
众人手忙脚乱用茶碗去灭火,没人顾得上木屏风,它晃了几晃很快倾倒下来,发出令人担忧的折断声。
同时也传来令人意料不到的呼叫声,“哇,嚯嚯!”
一个孩子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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