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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
第二天早起,几人收拾完毕,瓦瓦兴奋在门外嚷,“哎哟有大船!好大条船……小姐,那是咱们的船!”
锦娜兜着手出来,瓦瓦一见她的脸便噎住了。
小姐的脸色怎的这么差?
本来就白得没什么血色,今儿更是连唇也是淡的,眼睛还是明亮,可惜多了圈淡青色,这么一来倒有了几分罕见的姑娘柔姿,仿似更好看了呢……
春萍上前紧扶她一把,冲瓦瓦说:“呸!叫什么,没见过大船?”
瓦瓦不敢再看锦娜的脸,忙笑着说:“真是没见过,我们就几个人,要那么大的船干什么?”
锦娜开口,原本清亮的声音难掩一丝疲哑,“来去都要带人带东西……走吧,周家人到了吧?”
其实,她也是在给自己撑场面,第一次正式在湖州地界出头,身价排场不能小,况且她要谈的是大事,啃的也是一块硬骨头!
瓦瓦一拍头道:“哦,我说码头前怎么有一大家子人呢……就是周家的人,到了都到了!”
周家原本就住在齐家和码头中间,知道二小姐愿意带他们回湖州,寅时便起了,早早的候在避风处。
推门便见蓝天艳阳,屋檐下挂的冰凌晶莹闪亮,察看了风向后,锦娜露出点笑容来。
远远两个青年男子跑过来,向她行礼。
其中一个壮实些的大笑着拱手,露出一口白牙,正是周劲。
“二小姐好早就起了,托你的好福气,天好,风也好!”
另一个要英俊儒雅许多,略有些腼腆,只会点头,便是周家老二,周允。
周劲已经成婚,靠贩湖产养家,周允尚单身,天资好,是读书的料。
兄弟两老家在湖州,正因大雪阻碍,不方便带家眷回去而犯愁,昨晚上忽然接到锦娜派人传来的口信,说有大船带他们走,自然是喜出望外。
“就是,我们人多了点,小人又爱哭闹,怕路上吵着二小姐,嘿嘿……”
锦娜转开头看前方道,“不碍的”。
雪地上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正嬉闹奔跑,周劲的家主婆一看,顿觉不好意思,忙一把逮住女儿,指着锦娜道:“快鞠躬,叫二小姐!快快!”
小女孩儿不情不愿扭了扭身子,转眼怔怔看着锦娜,对她的妆扮很是好奇,家主婆一看更不得了,忙强压着她弯腰,自己叫了声二小姐。
春萍笑嘻嘻上前给了小孩儿几粒松子糖。
周允在旁突然问:“有拿不下的行李吗,我来拿?”
锦娜已经下了木台阶向前走去,顾娘替她答:“不用了,我们带了挑夫……东西也不多的。”
昨晚那个拿棍子的老头也在,看见锦娜来了,忙扯身边蹲在柴垛上的一坨人,“小姐来了,你来请安!”
那人仍缩着,哼道:“她才不稀罕,到东到西都一堆人要给她请安,请多了又不值钱,我凑什么热闹?再说安是请来的?不见得吧”
锦娜低头一瞥。
他穿着和瓦瓦一样的棉袄,头上戴了大帽子遮了半张脸,初阳正照在他嘴唇上,竟然是杏花一般的娇艳颜色。
她极快的蹙了下眉,男孩子长这样,并不是什么吉相。
小郊也抬头在打量她,这灰扑扑一大群人里,还是她一眼如仙,气质这一块果然拿捏得死死的!
“……我想,隔了一夜没准你改主意了,再说我不是一点用没有,真的,试试呗!”
锦娜转向老头,“劳烦老阿叔亲自送他到我家去,找我大嫂嫂,就说是我留下的人,照看好一点。”
又对小郊说:“记住,你也乖巧一些,不要生事,我大哥哥病着,不许给他添麻烦!一切都等我回家再说。”
锦娜说完就走,一群人跟着她往湖边去,小郊有被抛弃的感觉,一面却又回味着“等我回家”四个字,像一贴安慰剂敷在心头,怎么还挺受用的呢?
老头从顾娘手里接了一吊钱,喜滋滋的揣进兜里,又去拉小郊的袖管,“走,我们也上船”
小郊甩开,“不去!”
老头奇怪道:“那怎么去?难道你要走山路?结冰了,路不好走!”
小郊恼怒,“鬼才跟你爬山路,我哪儿都不去!”
老头为难的抓胡子。
周允正好经过他俩儿,看见小郊的脸微微一愣,待要再看,却遇上一双翻得活龙活现的大白眼,满是不耐和嫌弃,又是一愣,随后侧着身子离开。
看到周允竟然也在登大船的人之列,小郊指着他的背影跳脚:“唉怎么回事了?那些人为什么上船?他也是!”
老头看一眼道:“小姐做事自有她的道理,你又不懂,走吧走吧!”
小郊扭头紧盯着大船,隔了一会儿突然冷笑,“我们为什么不送他们一程?”
老头愣道:“送?他们去湖州,哪有船送船的,我们不好送的!”
“要送!你拿了钱当然的送”
脚边被什么勾了一下,小郊突然看向一处,直瞪着眼就奔过去……
……
冬风吹开湖面上的水雾,芦苇叶上的霜华泛着白,清淡萧瑟。
大船的粗桨开始划动,水浪搅起岸边的淤泥,帆一张满,船更快速的往湖心深水去,滞沉的船身慢慢轻盈起来……
锦娜坐在窗边看书,春萍满脸的兴奋,语气轻快问:“小姐看的什么书?”
“量仪精要”。
“嗯,那是什么书”
锦娜耐心道:“测量物品的重量和大小,还有,计算用多大、用什么形状的容器来装正合适……”
“哦……”春萍不再说话。
这是一本不得了的书,那可不能打扰她,不过,她已经几日都睡不好觉了,看书恐怕会更耗神呢,遂把小捂壳打开,里面是一早炖好的参杞汤,小心端过来放在桌上。
看了一会儿却有些倦怠,春萍忙拿了腰靠给她,闭目养神间似乎听到极轻的一声猫叫,猛然清醒过来,环顾舱房,连根猫毛都无,再看窗外,湖水苍茫,前后皆不见船只,只有自己这艘大船借着风力行进,怎么可能会有猫?
猫儿是最怕水的,每次给猪油渣洗澡丫头们小心翼翼,生怕被抓伤,擦毛的时候更是要快,它会发出警告的悠长叫声……
锦娜叹了口气。
瓦瓦在舱门外叫:“小姐,小姐!不得了……他们从湖里捞上来一个人,一直跟着咱们大船游了一里地了!”
锦娜坐着定了定神,才不紧不慢开舱门出去。
“怎么回事?”
“桨夫说听见啪啪拍甲板的声音,还以为船身挂了垃圾,跑去一看,是个人!天啦!一直跟着船……”
锦娜看一眼船尾的方向,“知道了”,然后又回了舱内。
瓦瓦摊手站着,莫名奇妙,小姐不是一向热心?怎么对这事一点不关心。
看见锦娜回来,顾娘走过来轻声问:“莫非,是他?”
锦娜看她一眼,“八成是……狗皮膏药一般,不管他,就算是淘气也有点过份,也不是那么小的孩子了,若里面有其他缘故,我一时里也想不透,看他怎么样吧!”
顾娘点头说:“确实古里古怪的。”
春萍不知她们在说什么,自己开了舱门探头出去,傻愣愣的瓦瓦一见她就说:“春萍姊姊,到底怎么办呢?不如跟我去看看!”
两人扶着栏杆摇晃的走着,经过后舱的两扇窗,木板不隔音,周家人正在里面说话,周劲的家主婆说:“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这么好的船,到底是齐家不一样!”
春萍看瓦瓦一眼,脸上不免露出些得意之色。
女人又说:“就是二小姐她有点奇怪,真真好看的一个人,白得来啧啧,为什么穿男人衣裳?这样还要不要嫁人,哎哎,可惜……”
又听另一个女人说:“也不知道说亲了没有……要是能跟齐家攀上亲多好啊!我们小弟就挺合适的,郎才女貌!”
春萍听得皱眉,低声道,“呸!癞□□想吃天鹅肉!”
里面又传出清越的男子声,“不要胡说!齐家小姐仙姿凤章,还是长房的,怎么可能与我相配?我们一家得了她的恩惠才搭上这顺风船,你们不感念她的好,反而议论她的穿着,妄想她的私事,太不应当!”
被这么一说,女人们立刻住了口。
又听见周劲说:“小弟说得对!多嘴婆,这种话要是敢在外面瞎讲,别怪我翻脸!”
春萍仍生气,却又稍稍缓解,总算周家小弟还拎得清,知道自己的斤两!
瓦瓦看她不高兴,赶紧拉着她朝前走,过了尾舱到了甲板上,见着三四人低头围在一处,地上一滩水迹,春萍挤上去看,船帮上半靠一人,身上裹着大花棉被,小光头亮闪闪,侧脸和颈脖是过份的白,嘴唇青紫,不住吸着鼻涕发着抖。
春萍横看竖看,不对吧,这人可有点眼熟啊!
一个粗腰婆子端了碗热气腾腾的姜糖水过来,喏字尚未出口被他一把夺来,小半碗泼洒出来,烫了婆子的手指,婆子忍不住的骂,“慢点,小棺材!”
他哪里顾得上,弓背低头吹了几下,连灌几大口缓过了劲儿,抬脸对春萍道:“姐姐你来的正好!帮我把……这个死东西弄下来!”
春萍瞪大了眼指着他。
“出鬼了哟,怎么又是你!小姐不是安排你回齐家去了,你又跑来跳湖干什么?不要命啦?……”
听了这话小郊粗鲁道:“好了闭嘴!我跳下来是有原因的!……快看看我背上的猫有没有淹死!它搞不好就是猪油渣!”
“猫?”
围着的人都是一愣,原来他背上那个大鼓布包里面装的是猫?
那还不给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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