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关道上混

　　马凌风终于听到了这句，然后转头看着陈升。这句话应该让马凌风很高兴才对，不过现在他却很平静。
　　陈升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似乎这是一个用了十年才做的最终决定。
　　过了好一会，陈升对马凌风说：“你就先回去吧，先把消息告诉她，就说我过几天回来……我还要和他们几个说一下。”
　　“哦，好好！”马凌风赶紧回应。
　　“你有钱回家吧？”陈升问。
　　马凌风赶紧掏出了手机，笑着对陈升展示了一下。
　　就这样，马凌风风风火火地回去“报喜”了，而陈升则缓缓地走向了几条马路之外的地铁广场。
　　现在的陈升十分纠结，虽然艾笑正在他的旁边坐着，他不知道该不该现在和她说。
　　艾笑还是那副平淡的样子，虽然她的内心这几天都非常的喜悦，但是并没有明显表露出来。她知道流浪汉的爱情还是低调一点为好，而且，她也不是特别确定陈升对自己的感情程度。
　　“哎，那个小伙子呢？”艾笑转头问陈升。
　　“他回家了。”
　　“可以啊，这几天怎么回事，一个一个都走了，连范正那孩子都不来找丹丹了。”艾笑边说边摸了一下丹丹的头。
　　丹丹看起来也有些郁郁寡欢。
　　“可能……她妈妈需要照顾吧。”陈升想到了一个可能的原因。
　　“嗯，可能吧。”
　　这时丹丹想要上厕所，向公园方向跑了过去。
　　陈升终于决定抓住这个时机。
　　“我……我要和你说一件事。”
　　艾笑听了转头看着陈升。
　　“我准备回家了。”陈升似乎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说出来这一句。
　　艾笑显然有些意外。
　　“你……那……是好事啊。好啊，你家人还在吧？”艾笑也因为感到突然，说话有点语无伦次了。
　　“还在……而且我老婆前几天来这边旅游，恰好看到了我，然后就派了一个人过来，劝我回去。”
　　艾笑听了张大了嘴巴。
　　好一会之后，她才问了一句：“谁啊？”
　　“就是后来过来的那个小伙子。”
　　“难怪！总觉得他不是真的来流浪的，总感觉怪怪的。”
　　陈升接下来不知道说什么了。
　　不过艾笑倒是现在冷静了下来，看起来轻松了一些。
　　“哎，你有老婆啊，也不告诉我啊！前几天还以为……”
　　艾笑突然不说了，不过陈升只是看着艾笑，而艾笑还在强颜欢笑的样子。
　　“也好，你要回家，我也正想把丹丹送回家。再这么下去，她就真的成了我的女儿了。”
　　说完两人对眼笑了一下，不过又马上转开了视线。
　　“我……我去那边转转啊，丹丹回来了你看一下。”艾笑边说边起身朝左走去。
　　艾笑走得很快，一会就到了转角。陈升看了看后面，发现丹丹还没有过来，犹豫了一会然后快步朝艾笑的方向追了过去。
　　刚好走到转弯处的时候，陈升看到了艾笑蹲在咖啡厅的墙角，于是赶紧停了下来。艾笑正在呆呆地看着前面，然后流下了两行眼泪，过了一会又把伤心的头埋进了膝盖。
　　陈升赶紧往回走。走到了长凳，丹丹也刚好回来了。
　　坐在长凳上的陈升眼睛空洞地看着前面过往的人群，似乎情绪并没什么波动，但是那一声被故意压低的叹息还是出卖了陈升此刻的复杂心情。
　　长夜漫漫，今天的长夜注定要漫漫了。
　　不过，陈升现在并没有在广场陪着艾笑度过最后一个流浪的长夜，而是在他熟悉的厨师的家里，现在两人正站在客厅。
　　厨师拿着一套衣服，递给了陈升。
　　“旧的啊，不要嫌弃。”
　　陈升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礼貌地接过衣服，对厨师笑了笑，然后走进了浴室。
　　等到陈升洗完澡，穿着厨师的衣服出来的时候，厨师已经做好了几个菜，示意陈升坐下吃饭。
　　“算了，我不饿。”
　　“哎！不要客气，坐嘛！”
　　陈升只好坐下来，和厨师面对面吃着。
　　“你就不怕我有传染病？”
　　“流浪汉就一定有传染病吗？看起来很干净的人就一定没病吗？何况你通常在我那里吃盒饭，不会有问题的。”
　　看来厨师确实把陈升当成了自己人。因为一个流浪汉就算回到了家里，家里人也会有些顾虑，甚至嫌弃。当然咯，陈升曾经救过厨师一命，这也算是一个重要的因缘。
　　厨师不仅不嫌弃，还从口袋拿出了五百块，放到了陈升面前。
　　“一点路费。”厨师说完对陈升笑笑。
　　“真的全靠你帮忙了，回去以后有机会再还给你。”
　　“哎，不要客气！”
　　陈升点点头，收下了路费。
　　“有件事还要你帮帮忙。”
　　“什么事？”
　　“和我一起的有个女孩，还有一个小女孩，麻烦你关照一下。”
　　“没问题，没问题！”
　　厨师也算尽力帮忙了。现在，他正站在门口对陈升挥了挥手，以示送别。毕竟，以后两人也很难见到了。
　　陈升从厨师家里走到广场的时候，已经快半夜了，艾笑已经睡着了。
　　陈升把厨师给的外套盖在了丹丹的身上，然后走到了艾笑身边。看着熟睡的艾笑，良久之后，陈升终于忍不住拉住了艾笑的手，轻轻地摩挲着，然后又轻轻抚摸着艾笑的脸。艾笑的脸单纯又明朗，在月色下十分动人。陈升俯下身吻了一下艾笑的额头，然后起身走向了长凳的另一头，躺了下来。
　　就在陈升躺下没多久，艾笑睁开了眼睛，抬着头看了一下陈升这边。
　　仔细一看，艾笑的脸上还有两条泪痕。
　　大清早陈升就醒来了，不过艾笑和丹丹都不见了。陈升半夜的时候还醒来一次，发现艾笑和丹丹依然睡着。没想到这么早的时候，艾笑就带着丹丹走了。
　　艾笑是在回避最后的尴尬吗？
　　陈升现在走到了广场附近的汽车站。上午的汽车站有点冷清，不过现在的长途运输本来也有点不景气。
　　陈升买票进入了候车室，大概等了半个小时，终于检票进站了。不过陈升进站以后只是站在了车子的前面没有立即上车。陈升已经很久没有坐车了，开车前他并不想上车去呼吸车里错综复杂又难闻的空气。
　　不过其他人都上车了，一个胸前带着牌子的女人也上了车，一个一个地讨要“聋哑费”——也就是“我聋了给点钱吧”这种常见的把戏。陈升只是在车前看着。
　　这时，一个细皮冷肉的小年轻不理会着个女人的咿咿呀呀，于是女人伸手轻轻扇了小年轻一下。只见因为事出意料而面红耳赤的小年轻两眼怒视着女人，而女人居然露出了一副无耻得意的调戏之荡笑。陈升看着这出戏，然后轻哼一声摇了摇头。
　　陈升，这个逍遥又淡漠的城市浪荡之子，终于走上汽车，踏上了回家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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