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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年代塑料姐妹花(十)
阿娇悄咪咪瞅了一眼又一眼，眼看着鸡蛋小贩就要卖完了，她赶紧收拾收拾把蘑菇什么一股脑全都卖给一个大妈，便宜卖了，就收了她一块二，卖完之后就把破布随便卷巴卷巴一收，抓着空篮子就跑到鸡蛋小贩跟前，一句话也不说，就紧紧跟着他，亦步亦趋。
戴草帽的小贩好似察觉到了，顿了顿，稍微抬了抬帽檐，露出两只黑漆漆的眼睛瞥了她一眼，也没管她，继续把垫着鸡蛋的破被子抖落抖落，也没叠，就那么塞进筐子里，扛着就往外头走。
阿娇顿在原地，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单独走？二哥天天不见人影，被爹妈吆喝着打着骂着也不从说干啥去的，估计就是不想让他们知道他当倒爷的事，这如今……呃……
想想也是，这不想被别人知道结果正好被同样过来偷摸倒卖东西的妹妹抓个正着，想想也不开心，况且，要是跟二哥一起走，她还能不能坐车都难说呢，这时候大家都吃苦耐劳靠双脚，就她来回县城还怕累着专门坐个车，说出去有些丢人呐！
唉，实在是太巧了，阿娇叹了口气，想着她要不就偷偷从那边溜走，就权当这儿是个俩人之间的小秘密，反正她不怕他说，他也不怕她说。
阿娇瞅了前头扛着大筐子大步朝前的二哥，脚头一转，就想往另外一边儿去。
“往哪儿走呢！过来！”
阿娇脚还没落下，后头故意压低声线的粗犷男声就传了来，阿娇顿了顿，而后转身讨好地笑了笑，心里暗自嘟囔，二哥眼还挺尖的，一步都没走，就调转个头可就瞅见了！
二哥看了看她，瞪了她一眼，一只手支着空鸡蛋筐子，腾出一只手来把草帽给揭下一把按到了阿娇头上，“出来连个帽子也不带，是想被抓吗！”
阿娇本想挣扎，看见二哥蒙面侠一样的打扮又歇了回去，心里暗暗想着，这二哥还挺关心自己的哈，脑子里才过这个想法，就听见二哥气死人的声音传来，“你自己被查也就算了，到时候连累我怎么办？”
阿娇心头顿时遭受一万点暴击，这不愧是万芳的亲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都气死人不偿命啊，就不能发扬发扬中国民族传统美德，尊老爱幼！
不过……她想想自己，好像也是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办啥事儿都是先考虑自己，好吧，二哥这也没毛病。
阿娇跟着二哥往外走，一走出来炼油厂那道街，万二哥瞧了瞧左右没什么人就把遮脸的布还有阿娇头上的草帽都拽下来扔在筐子里了，脚步也不再小心谨慎，反而跟以往以往迈着吊儿郎当的步子。
阿娇瞧二哥这手法，娴熟得不像是一回两回了，估摸着都是老手了吧，再看那筐子，四四方方也不小，要是装鸡蛋，怕是四五十斤不在话下，她试探地问道，“二哥，你今天鸡蛋都卖完了，赚了应该不少吧？”
“是不少！”万爱民扬了扬眉，看着阿娇笑了，“不过，这么多你以为是我自己个儿赚的？”
阿娇呆了呆，这时候从街道拐角处走出来三四个年青人，有位个儿矮的笑着接过二哥手里拿的筐子还是什么的，有一个年纪大一些的捶了二哥一下又笑着拍了拍他的肩，问些都卖完了，什么价钱等的问题，看年纪跟二哥都差不多大，都是一副随意不修边幅的模样，吊儿郎当的，这些……
“万二，这是……谁啊？”阿娇还没开始问，那个捶了二哥一下的年青人皱眉看着她先发问了。
“哦，这个，我待会儿跟你说。”二哥拍开年青人的手，拉过一脸懵的阿娇，扯到年青人面前，指着面前一个个年轻小伙子，跟阿娇说道，
“这都是跟我搭伙的兄弟，各个村儿都有，你喊哥就成！”
“喏，这是勇哥，这是林哥，这是方哥，这是小石头，你喊石头哥！”
阿娇合上惊讶的嘴，乖巧地抿了个笑，挨个儿喊了，想着估计这是跟二哥合伙倒卖鸡蛋的倒爷甲乙丙丁四人组，几个人狗胆还挺大，政策下搞阴阳路子！
“这是我三妹子，今儿个来县城给我四妹送东西，偷偷来这里买东西，瞧见我了，勇哥，这样，今儿个你们先走吧，我带我妹子去吃个饭！”万二哥招呼了一声又跟那什么勇哥耳语了一番，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就拉着阿娇先走了。
阿娇跟他们也不认识，临走了也就笑了笑点了个头就是了，不过走到一半，阿娇顿住了。
“二哥，你说……你说带我去吃饭？”阿娇抬眼看他，不是，二哥在黑市卖鸡蛋能弄到钱不假，可在这县城里吃饭可不单单要钱啊，还得要票，可这票……二哥手里头有吗？要是没有，吃饭不就要丢人了！
“二，二哥，县城吃东西得，得要票啊！”阿娇见二哥没什么动静，不由又扯了扯他。
万爱民觑了眼阿娇，嘴角一勾，“让你去吃饭还管东管西的，你还吃不吃了？”
阿娇闻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后老实点头，“咱们走吧！我吃！”我吃还不行吗！
看二哥这样子，手里头肯定有粮票，既然他有，还愿意出钱请她吃饭，她是闲得慌了才去管他那票是哪儿来的！安心去吃就成了！
二哥万爱民估摸着在县城里没少做生意，也没少闲晃悠，不然，哪能这么准，直接就能摸着国营食堂的位置？觑着四四方方鲜红四个大字国营食堂，阿娇心里犯嘀咕。
二人走到国营食堂门口，也没多言语，直接就进去了。
国营食堂的摆设现如今也很简单，有站着大师傅的几个窗口，厅堂里有摆着干干净净的几溜木桌子木凳子，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别的摆设了。
“你们几位？要吃些啥？有钱有票吗？”站着的一位小哥年轻的很，不过神色却有些倨傲。
阿娇跟在万爱民后头，什么话也不说装沉默，现如今是二哥掏钱，这充面子的活就得他来，男人嘛，有了面子就好说话了！
果然，就听二哥骄傲地道，“就两位，来五六个肉包子，两碗肉汤！”
小哥听二哥万爱民语气豪爽，就知道这人是出得起的人，就收了先前不屑的面容，露了笑意，说，“好嘞，六个包子一块二，两碗肉汤六毛钱，您再拿四两饭票就够了！”
二哥眉梢一扬，从怀里掏出一沓票子数了几张，很是神气地递给小哥，并催道，“我们兄妹俩还赶着回家，能快点就快点！”
阿娇在心里嘿呦一声，果然啊，这什么年头，有钱的都是大爷啊！看二哥这手笔，怕是个有钱的大佬！大佬是她亲哥，要不要抱个大腿呢？
那小哥利落地收了钱，往后头跟大师傅一报，没一会儿功夫，就拿了个装着六个白胖包子的瓷盘出来了。
“这是您的包子，肉汤马上就好！您先稍等！”
二哥点了点头，把盘子往阿娇跟前推了推，然后双手老板式合起，“吃吧，吃完就把今天的事儿给忘了！”
额……这是想拿包子堵她的嘴啊……
阿娇捏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肥的流油，肉香四溢，现在的国营食堂真是良心，说是肉包子，还真特么全是肉，还皮包馅多，她满足地点点头，并识趣道，“今天什么事也没发生！”
心里却泪流满面，白面啊白面，肉包子啊肉包子，姐姐终于等到你了！
拿包子堵她的嘴，二哥也忒现实了，可堵得好啊！他咋能这么知道呢！
唉，可是他俩吃香的喝辣的，家里人却吃大碴子黑馒头，有一丢丢心虚是怎么回事！
二哥也拿起一个包子，边吃边讥讽道，“从小爹妈就觉得我不中用，看我什么都不顺眼，你要是心狠一点，跟爹妈稍微透露一点儿，你哥肯定躲不过一顿打！”
“不不不！”阿娇嘴里还吃着包子就连忙表忠心，急急忙忙把嘴里的包子给咽了之后，又小心翼翼压低声音道，“可……可二哥你自己可得小心点儿，钱够花就行了，可别太显眼了！”
阿娇是觉得，这几年政策还没开放，最好挣一些够吃够喝的就赶紧收手，万一被人逮着，那可不好说，等再过两三年，政策什么的不再成为经商阻力了，二哥想怎么干都行！
二哥瞄了一眼阿娇，上上下下打量了下，敛去了面上的讥讽，开玩笑似的拍了下阿娇脑袋，轻笑道，“行了，我还用你说！”
见阿娇还拿眼睛一眼不错地看着他，他才低咳一声，“勇哥我们都是轮流来的，你放心吧！”
阿娇点点头，“嗯嗯，小心使得万年船呐！”
俩人才说了两句话，里头大师傅就吆喝起来，“两份肉汤好了！”
二哥抬头看了看，见方才端包子的小哥去了后厨还没出来，就自己过去端了过来，把一碗肉多的推到阿娇跟前，“这家的肉汤做的好，你快喝吧，喝完咱们得赶紧回家！要不再晚些，走到家天都黑了！”
所以，二哥挣了这么多钱，也没想着要坐车回家是吗？
阿娇苦兮兮地看了眼万爱民，二哥真是一个勤俭节省的好孩子啊，可是她不想走啊，走到家，脚上估计都得起不老少泡呢！
“还……还可以坐车呢……”她很小声地嘟囔了句，结果却刚好凑上二哥极响的一声哧溜喝汤声。
“你说啥？”
阿娇幽怨地看了眼二哥，默默低下头喝汤，想着为了自己的小脚丫着想，待会儿找着机会还得再劝劝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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