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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音
杨伊伊和郑久滢又不是像上官婉儿般重来过一世，早就不在意旁人的目光的人，因而着实是接受不了街上的行人一直都对着她们行注目礼，便只能够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一行人中，大概也只有上官婉儿在真正欣赏着灯会了。
前世里，她自幼在掖廷中长大，得了武后的青眼，开始掌管部分政务之后，也只是往返长安城的大明宫和洛阳城的紫微宫之间。
除了宫城之外，她好像没有在别的地方再待过。
这般令人变得鲜活的生气，也是她头一次体会到。
这般的氛围，也更是让她觉得，生在一个这般的朝代，是多么地幸运。
这个时代，不仅不像前代一般战乱频仍、生灵涂炭，它兼容并包的态度，更是让人感觉到欢欣。
她看着街边星星点点的光芒，看着街边如织的男女相偕的身影，是深深地吸了口气。
待到走到那串挂满花灯的街上之时，上官婉儿仔细地观察了一番，杨伊伊和郑久滢之前同她说的，想让她帮忙拿到的灯。
上官婉儿问郑久滢道：“你喜欢的可是那盏灯？”
上官婉儿手指所指向之处，是一盏四面都绘有画的花灯。
花灯的四面，绘的分别是一对新婚夫妇，随着季节的不同而生的欢情与离思。
郑久滢笑着点了点头道：“正是！”
上官婉儿也没有含糊，牵着她们二人的手，走到那盏灯的店家前：“店家，我想试试那盏四面灯。”
长安城里灯会的规矩，便是如若想取得店家置于檐上的花灯中的任意一盏，就得答对店家出的题。
挑战成的，可以拿走花灯，而挑战不成的，则需支付相应的费用。
上官婉儿看了看那盏四面灯的前头，已经堆了不少铜钱。
看来许多想要得到这盏灯的人，都是败兴而归了呢。
郑久滢真是眼光独到，挑中了一盏如此受欢迎，但是却迟迟不能被带走的灯。
店家见来者是一个年芳十四的小女郎，倒也没有什么轻慢的看法。
毕竟这长安城卧虎藏龙，年轻有为者有之，巾帼英雄者亦有之。
谁知道这又是哪家的聪慧的小娘子。
他笑嘻嘻地对上官婉儿说道：“女郎听好了，我给你抽中的题是，在十步之内，做一首带两个季节的五言诗。”
上官婉儿轻笑一声，不是她不愿做新诗，而是她恰好就做过这么一首切题的，而且这十步之内做出一首新诗，也着实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那她就偷偷懒好了：“春至由来发，秋还未肯疏。借问桃将李，相乱欲何如。”
店家见她一下就做好了一首诗，不由得鼓掌喝彩起来：“女郎好诗才，在下佩服，这盏灯是女郎的了。”
借着这盏灯已经赚着了这么些钱了，他也不亏不是吗？
郑久滢见着上官婉儿给她拿到了她想要的花灯，高兴地说：“我们婉儿可是太子中舍人上官游韶的孙女儿，这诗才就是放眼整个长安城，怕是都没有几个人能够企及！”
一听这句话，人群中的许多人都为之一振。
上官婉儿本意是想低调处世的，不过她又是想起，阿兄最近呈递诗作去给名士公卿温卷的事情。
她在外头给上官府挣些名声，也算是能够间接地帮衬上阿兄。
免得到时候有人说阿兄是因为沾了祖父的光，才能够勉强及第的。
于是她也就任由着郑久滢去说了。
不过她不知道的是，在人群的稍远处，有一个着苍色衣衫，发髻以冠玉束着的郎君。
他本是站在高处，迎着长安城的灯火，体会着其间的气息，一派从容优雅、淡漠冷凝的样子。
似乎是如织的游人搅了他的兴致。
面对着人群熙熙攘攘的灯会，他着实是有些兴致缺缺，因而只是望着渭水畔缓缓流动的河水。
看起来，像是吵闹的人群叨扰了他的宁静。
或许是他恍了一会儿神，又或许是那个十步之内作诗的女郎的嗓音，真的那么凑巧，能够穿透人群到达他的耳畔。
听见那首诗时，他瞬时间从那与世隔绝的状态中脱离出来，不复方才仿若谪仙一般的遗世而独立，开始是变得有色彩和温度了起来。
好像是从诗中觅得了知音一般，实属难得。
不过他既是这般的人物，就算是于这诗中觅到了知音，也决不会像个毛头小子一般躁动。
他还是按兵不动，继续在原地候着。
只是不再看着流淌着的渭水，而是将自己的目光，投进了方才自己不想施舍半分眼神的人群和灯会。
像是在评判说话那人，到底值不值得他过去相见一般。
可在听了郑久滢的那番话之后，他就是再也抑制不住自己了。
他想要走进人群去，走进那灯会里去，看看那个说话的人，到底是不是、会不会真的是他心中的那人。
可还没等他走到上官婉儿跟前，就被另外两个人给抢了先。
还是两个，他不大喜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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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春至由来发，秋还未肯疏。借问桃将李，相乱欲何如。——唐·上官婉儿《奉和圣制立春日侍宴内殿出翦彩花应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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