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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十全街上的人,都认为这程休家的姑娘心智有问题。
不懂事的孩子们,还总是追着她喊“小傻子!”时间久了,连心儿自己都怀疑起自己来!
有一次她问自己的大哥,自己是不是真的傻?大哥义正言辞的告诉她“说别人傻的人,自己才傻呢!”
原来心儿到了别的孩子该说话的年龄时,还是只会咿咿呀呀。
一直以来,程休和自己的妻子怜着她不会说话,怕她受了委屈说不出来,便只管疼惜她,并没有按府上的规矩来教导她,只盼着她能健健康康的就好!
后来,心儿的娘又因担心自己的闺女太过单纯,以后长大了会吃亏。所以从她很小的时候,也不管她明白明白,就费劲心思一遍遍的教她:教她要笑脸迎人,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嘛;还教她,看对方的眼睛识人,如果眼神清明,便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
那时候心儿小,自然不能明白娘的意思。不过倒是养成了见了人,一面嘿嘿笑,一面盯着别人瞅的习惯!
她这样倒是让不明所以的人,以为她不正常。再加上她不善言辞,别人问一句,她便答一句,从来不主动跟人攀谈,所以十全街上的人,竟都以为心儿心智有问题。
其实如果程休没有被贬为庶民,心儿顶多也就是个世人眼中侯府里单纯的大小姐罢了,万万成不了,如今十全街上的小傻子!
程君心围着十全街转了一圈又一圈,每次转到自家门前,她都要站在门前停一会!
摸着饿的咕咕响的肚子,心儿小脑袋趴在门缝里往里张望着。院子里空空的,看来二娘早就烧完水了。
“哎!”她叹了口气轻声的嘀咕着:“不知道二娘的气消了没!悄悄的回去会不会被二娘发现!”
犹豫再三,最终她还是没有踏进院子里。她其实不是怕二娘骂自己,也并不觉得挨骂有多难过,因为她早就习惯了这些!她只怕爹爹为自己担心!
实在是走的有些累了,她便在一处破旧的院子前停了下来。
她两只小手一撑,瘦小的身子便利落的坐在了院落一侧的半截墙根上。耷拉下去的两条小腿来回晃啊晃的,小脸有些出神的望着院子里那绿油油的杂草。
这里以前住着一位姓顾的爷爷。那时候这院子也没有这么破,院子里面一到春天就会开满五颜六色的花。心儿无处可去的时候,经常会跑到这里来。
那顾爷爷总是耐心的告诉她每种花的名字,还告诉她要怎样照顾它们,它们才会开出好看的花来!
那时候,偶尔顾爷爷还会悄悄地塞给她个煮熟的鸡仔!轻轻的摸摸她的头顶,温和的说道“快吃吧!”
心儿觉得,顾爷爷看着自己时,脸上那慈祥而温和的笑容,比春日的阳光还要暖上几分!
后来顾爷爷去世了!这里的花一夜之间都被人挖走了,只剩些还没来得及拔掉的杂草。
如今这些杂草倒是长得越发的凶猛了,仿佛这个院子本来就属于他们的一样!
从此心儿在这条街上,便再没了别的去处!
“哎呦,这不是心儿吗?”一位身穿暗色罗裙,身材有些发福的中年妇人,远远的就认出了心儿。
一听这大嗓门,心儿不用回头就知道,这是东头茶水铺子的孙大娘。心儿转过头来,立刻眉眼弯弯的看着来人。
这十全街识字的人不多,一到逢年过节的,街坊邻居们都会去找自己的爹爹给帮忙写几副对联。
这孙氏自然也不列外。一来二去的心儿对她便熟悉了。这孙氏嗓门大,人也直爽,是个非常热心的人,心儿倒是打心眼里喜欢她的!
“乖”孙氏走上前,轻轻的摸了摸心儿的头。
孙氏在这条街上做茶水生意。顺带的会干些人牙子的活计。
这十全街虽然穷,倒是不缺干活的人!
孙氏因为身材过于丰腴的原因,比别人都要怕热些,此刻她一边用手中的帕子抹着额头上的汗,一边开口说道 :“我说心儿,可巧了,我这正要去你家寻你呢?”
“嘿嘿,大娘找我?可是有事?”心儿歪着小脑袋看着她,因为一直笑着,显得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更加灵动起来。
这小丫头倒是越长越水灵了!
哎! 每次看见程家这小女娃子,孙氏都觉得可惜。这么好看的姑娘,别说在十全街,就是在整个京城也找不出几个来!好好的一个姑娘,你说说,怎么会脑子不好呢!
这么一看,倒是挺正常的!
恍了一会子神,孙氏这才说道:“ 刚才有人来我这边寻人,想找个十二三岁,模样周正,老实本分的姑娘,去府上帮几天忙,说是只去个三五天,就给五两银子!”那人一说她就想起心儿这丫头。
“五两银子?”
怕心儿不知道五两银子是多少,毕竟大家都只当心儿是个不正常的孩子!孙氏特意说道:“五两银子呀,够你家小半年的开支了!”
这五两银子到底能买多少东西,心儿自然不能一下估摸出来。
可是她知道自己的大哥跑那么远去从军,半年的俸禄也不过这些。如今有差事居然三五天就能赚这么多,实在是有些不敢相信!
“怎么样,你若是愿意去,我就带你去见见那人”
“可是,爹爹和二娘...”
二娘其实还好说,就是怕自己的爹爹会不同意!
家里虽然穷,爹爹却从来都不愿意让自己受委屈,如果告诉他自己要去干伺候人的事,估计他又要难过了!家里穷虽穷,倒也紧巴巴的可以过,要是爹爹难过起来那可是会伤身子的!哪个更重要些,小丫头一向是拎得清的!
孙氏有些着急的说道:“你爹和二娘那里我去说一声就可以了,这种机会不多。有了这些钱不但能改善你家的生活,还可以给你爹爹抓几幅补药,我听你二娘说你爹爹这病啊就是耽误了,要是有钱吃补药,不至于到现在这个样子!”
其实二娘说这些的时候,心儿也听到过!
见心儿还在犹豫,孙氏催促道:“那人还着急等着呢!”
想起补药,心儿有些心动。索性不过三五天,她决定去试试“那好,大娘,我同你去”
二人一前一后,来到了孙氏的茶水铺子。远远的,心儿便看见有位中年男子立在那里。
那男子中等身材,穿着讲究,看起来比这十全街的管事都要气派许多!
心儿跟在孙大娘身后,走到了那中年男子面前站定,然后眉眼弯弯的紧盯着那男子的双目瞅。
嗯!眼前这人,有些三白眼,不过好在眼神清亮,目光坚定。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坏人。
那男子也仔细的打量着心儿。模样没得说,就是看起来有些呆愣,不过倒是正好!半晌后他微微的点了点头,表示对这小丫头还算满意。
“叫什么名字?”
孙氏看着这傻姑娘一个劲的逮着人瞅,心里早就着急了。不得不用手肘碰了碰小丫头。
心儿不明白她的意思,转身看着身旁的孙大娘,还一脸疑惑的模样!
原来心儿的家人打小就没在待人接物这块要求过她,所以她如今都已经十二岁了,见了人还只会按娘教给她的,笑脸相迎,然后认真的瞅着对方的眼睛!
她这种行径,让人见了难免会觉得不合时宜!也难怪别人会以为她傻!
孙氏叹了口气,不得不开口提醒道:“心儿!叫人呀!”
心儿这才明白孙大娘的意思,开口唤了一声“大叔,我叫心儿。”
“哎!错了!要叫官爷才是啊!”自己在路上都提醒过这丫头了,怎么不长记性呢!哎!孙氏突然觉得天气似乎更热了些!
没想到那人微微勾了勾嘴角,淡淡的说道:“无妨 ”
见这人话虽不多,倒是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孙氏心下对这桩活计更加满意
“官爷,那您看什么时候去?”不等那人说话,她又说道:“这孩子还小,又没见过什么世面,您等我片刻,我换件衣服陪她先去认认门”说着就要进铺子里面去。
那男子不等她抬脚,淡淡的开口道:“府里着急用人,我们就即刻出发,不用认门,我直接带她去便可。”
“这...........”孙氏听他这样说有些犹豫了。饶是眼前这人看起来再可信,毕竟这心儿可是个姑娘家。而且心智还跟普通的姑娘不同,万一出点纰漏自己怎么去跟程家交代!
看孙氏这副犹豫的模样,那人微微皱了眉头。伸手从腰间取出一袋子银两,递到了她面前。
眼前的这一袋子银两,着实让孙氏吓了一跳。这恐怕少说也有二十两了。
男子自然注意到了孙氏眼中的惊讶,这正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在他看来没有银子解决不了的事情。见她犹豫着要接不接的,有些不耐的开口道:“除去工钱,剩下的都是给你的。”
孙大娘颤悠悠的伸手接过钱袋,手上暗暗的使力掂了掂,不止二十两! 银子在手,孙大娘却没忘记要多了解点雇主的信息“这... 官爷,去的是哪个府上”
“自然是京城最大的王府”
“ 是!是!是 !”孙氏不住的点头称是,心道:出手这么阔绰,自然应该是最大的王府!
“不知道,心儿去都干些什么活计。这孩子虽说家里不富裕,可自小也是被爹娘捧在手心里的,再说孩子还小,太重的活恐怕做不来!”
男子见不说的清楚些,这孙氏还是不放心,只得耐心的解释道:“不干重活,小主人身旁的小丫鬟得了风寒,别的丫鬟他又嫌聒噪,这才想暂时找个老实本分的小姑娘去侍候几天。”
果然,孙大娘听后当下放了心。“奥,原是这样,那好!那好!”转身又对着心儿嘱咐了几句。无非就是多做事,少说话,长点心之类的!
其实,孙大娘同那男子说话时,心儿一直盯着那中年男子的双目。
刚才孙大娘问他是哪个府上时,他的眼神明显有些躲闪。想到昨夜爹爹又咳醒了好几回,心儿没有多言语。索性只有三五天,再累的活自己也能咬牙忍忍!
心儿笑嘻嘻的对着孙大娘说道:“孙大娘你放心吧!对了你记得跟爹爹和二娘说一声,我三五天就回”
那孙大娘怜惜的摸了摸心儿的小脑袋:“嗳,我这就去。你随着这位官爷去吧!”
“嗯”
心儿跟着那男子上了马车。临走进车厢时,还没忘记回头朝着孙大娘挥了挥小手。
孙氏也朝她挥了挥手“去吧!”
看着走远的马车,孙氏突然想起来,他说最大的王府,京城的王府少说也有□□处呢!到底哪个王府才是最大的?
她心里有些担心起来!心儿那丫头太憨实了,万一被骗了! 哎! 应该不会有事的,看那人气度不凡,不像是那腌臜人,没事的!没事的!就这样她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去了心儿家。
上马车后不久,心儿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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