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气

　　或许是前一天晚上喝了点酒，这一夜金时睡得安稳，没有做乱七八糟的梦。第二天一早，金时起床后心满意足地伸了伸懒腰，简单收拾完，神清气爽地去了学院办公室。吴教授并没有强制要求学生坐班，但是金时早起去办公室看文献或者做实验，早已成了习惯。
　　到了办公室放下电脑，这时候才8点不到，组里大多数人是夜猫子，昨晚又据说嗨到两点，因此大清早办公室没别的什么人。
　　金时去茶水间那儿冲了杯速溶咖啡。茶水间里有面镜子，女人都是爱美的嘛！反正也没人，金时端着咖啡对着镜子一阵自我陶醉，恨不得学习电视上的女明星，再转几个圈圈。
　　“嘭——”
　　金时正沉醉在自己分裂出的第二个人格中时，办公室突然传来一阵声响，吓得金时赶紧收起脸上轻佻的表情，端着咖啡，高冷地从茶水间出来。
　　“啊，师姐这么早啊！”就见刘赫刚把背包放在办公桌上，回身看见从茶水间出来的金时，笑着打招呼。
　　“咳咳，师弟好，你也来得好早啊。”虽然尴尬，但大师姐的风范不能丢。
　　“嗯！得像师姐一样努力才行！”刘赫笑的一脸阳光灿烂。
　　金时被这一通马屁拍的浑身不得劲儿，应付了两句就赶紧遛回自己位子上。
　　“也不知道这小子看没看见我刚才那副蠢样儿……”这么想着，金时又稍稍回了头，看了看刘赫——
　　这小子那抽搐的嘴角是什么！
　　日哦，绝对被这瓜娃子全看到了！

　　一上午金时都没再搭理过刘赫，临近中午，金时简单收拾了下，关了电脑就准备离开。
　　“师姐要去吃午饭吗？”
　　又是刘赫的声音。刘赫因为是新进组，座位安排在比较靠门口的地方，自然看到了正准备离开的金时。
　　“嗯是呀。”金时点点头，末了自己也觉得尴尬，又加了一句：
　　“你不去吃吗？”
　　刘赫笑眯眯地说：“我再等一下。”
　　没等金时回应，刘赫又开口道：
　　“师姐什么时间有空，我还想请师姐吃饭，请教关于科研工作的经验呀。”
　　金时听了，也笑着点点头：“没问题，不过我今天中午约了朋友，改天咱们再约吧。”
　　金时从办公室走出来，边走边想，这个新进组的小师弟够可以的啊。长了一张俊脸，看样子努力又上进，还挺会经营人际关系。看昨晚KTV里的情形，这个师弟已经基本把组里的师兄师姐都拿下了。

　　金时中午约的是和自己“睡了四年”的大学室友苏子言。金时和苏子言在很多方面都“臭味相投”，比如嗜酒，嗜学习，因此大学四年里结下了非常深厚的情谊。虽然俩人后来一个读博一个读硕，一年前子言又毕业去了MBB做Consulting，但俩人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断联系，时不时扯皮几句，关系要好如初。
　　子言工作忙，俩人约了好几次才约上。这回子言正好来学校附近见客户，见完就和金时约在附近的一家火锅店。
　　金时走进火锅店，被空气中漂浮的辛辣味呛得一阵咳。座位上子言已经早到了，穿了一身看料子就很高贵的正装，正在啪嗒啪嗒敲着连接iPad的无线键盘。
　　“子言宝宝！”金时摆了个超夸张的表情，极其搞笑地朝着苏子言走去。
　　“哎呦呦呦呦，我的时时，我可想死你喽！”子言这边也没含糊，抬头见金时来了，立刻起身肉麻地抱住金时一阵揉搓，引得路过的服务员止不住地回头观望这对“狗女女”。
　　俩人好不容易腻歪完，又叽叽喳喳地点了一桌子的肉菜。
　　“你一个高贵的金领，吃完辣火锅怎么回去上班？”金时疑惑地问道。
　　子言摆了一个婊的不行的表情，娇滴滴地说道：“我和公司说的是下午也会在外面见客户，正好我男朋友下午出差回来，就直接接我回家喽~”
　　金时翻了个大白眼给她。
　　“好好说话，不然塞你一嘴生鸭肠。”
　　子言这才变回正常的音调，笑嘻嘻地说道：“哎呀，上个月我生日他送了我一个想要很久了的chanel 包包，我都低调地没发朋友圈和别人嘚瑟，憋得我快不行了，也就这回来和你炫耀炫耀。”
　　苏子言的男朋友张喆是子言和金时的大学同学，本科的时候张喆和她俩不是一个班的，所以大家不怎么熟。后来到了研三的时候，子言因为很早就确定要转咨询，暑假实习刚结束就拿到了MBB的offer。张喆有个妹妹，比他们小几岁，那会儿正念大学，本身就学的商科，也想去做咨询。张喆听说子言拿了MBB的offer，就来请子言吃饭，说想替妹妹取取经。一来二去看对了眼，两周不到俩人就公开了。
　　张喆现在在一家上市公司的战略投资部门做管培，人也是挺优秀的，对子言是真好，金时很替子言高兴。

　　俩人也是一年没见，说不完的话。火锅都快吃完了，金时才想起来自己还有正事儿要找子言。
　　“对了子言，我今儿其实有正事儿跟你说。”
　　子言喝了口酸梅汤，点点头示意金时继续。
　　“我暑假想去咨询行业做实习。”
　　“噗——”苏子言一个没忍住，一口酸梅汤全喷火锅里，金时看着嫌弃的不行，又继续道：
　　“我已经和我导师打过招呼了，她同意了。”
　　苏子言嘴巴张大，还没太组织好语言，一时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
　　于是金时继续说：“我不能确定我是不是热爱科研的，从小到大只是因为这条路是看起来最正确的一条路，所以我没有犹豫地走到了今天。只是到了现在，我忍不住会想自己会不会是否有更多可能性。”
　　苏子言这会儿已经缓过劲儿来，拿纸巾擦擦嘴，终于开口道：
　　“认真的？”
　　金时点点头。
　　子言想了想，说道：
　　“咨询和科研工作性质倒蛮像的，你既然决心想来试试那我就支持你。不过暑期实习一般五六月左右就招完了，你现在想进的话，只能是我去找我们公司HR走走后门给你加塞一个名额，或者你有其他想法，去别的公司试试也没问题。”
　　苏子言一说到工作，就恢复了自己惯有的专业而又冷酷的气质。
　　“有任何我能帮得上的，你尽管说。”
　　一通话下来听得金时简直想管苏子言开口叫爹：“苏爹，你还缺干女儿吗，好吃懒作抱大腿那种。”
　　子言一秒又摆出了碧池的表情，微笑道：“干女儿不缺，跑腿按肩捏脚的干儿子倒是缺几个。”
　　金时嘿嘿一笑，决定把这个智障话题岔过去。
　　“谢谢你子言，你也了解我，有便宜不占非君子。就麻烦你帮我和HR说下？我会好好努力不给你丢人哒！”
　　苏子言笑了笑，摆摆手：“没事儿，我们公司那个SB人事，摆平他不是什么大事儿。不过公司里人多嘴杂，估计很快大家会知道你是空降兵。一般能拿到暑期实习名额的大部分都是之前做兼职做了一阵子了，至少有200-300个小时的工时积累。”
　　“当然了，”子言继续说道：“我们这种公司，关系户一抓一大把，你一个暑期实习的空降兵排不上什么号，放心！”

　　正事儿聊完，火锅也吃完，子言逼着金时结账，金时有求于子言，也只能当了这回的冤大头。
　　“哇你一个工资快到我10倍的女人，居然让我请客！”金时忿忿不平地掏出银行卡，十分痛心地看着柜台小哥在柜台后面刷卡。
　　“得了你，你一个在北京有户口有房的女人跟我这儿装。”苏子言毫不心软。然后又递过去一张纸：
　　“开□□，公司名称照这个写。”

　　离开火锅店已经下午快3点，苏子言又拉着金时去附近的商场逛街。因为附近是大学城，又是工作日下午，商场里人不多，而且基本都是大学生。金时对逛街兴趣没有子言大，基本都是跟着子言走。
　　在一家女装店里，苏子言看中了一件缎面吊带裙。欢欢喜喜地进到试衣间试穿。金时就坐在外面的沙发上等她。
　　子言是广西妹子，性格风风火火，身材也是泼辣性感。
　　金时之前嘲讽子言和张喆在一块儿之后变得愈加有女人味了，再也不是当初和金时一起在自习室蓬头垢面复习到后半夜，几天没时间洗澡的那个苏学霸了。
　　提到张喆，子言就心情好，怎么说也不会恼：“我那么努力学习还不是为了改变阶级，现在有了自己的工资，当然要可劲儿打扮！”
　　金时觉得苏子言这套阶级主义理论满是槽点，但是子言一直以来就是这样一个姑娘。子言家境不好，从山村里靠自己硬考出来的。虽说家里没有像樊胜美她家那么吸血，但只会种地的父母给不了子言任何的帮助。来北京上大学后，子言第一次见到大城市的繁华。她看到学校里有那么多各方面都碾压她的女生，她看到校园里有那么多有才有貌的天之骄女。她第一次陷入深深的自卑。
　　但是子言身上有一股野草的倔强：既然出身已经无法改变，怨天尤人也只是浪费时间。她苏子言唯一的优势就是学习好，那她就要靠学习改变命运。
　　有时候，金时发自内心地佩服和羡慕苏子言。有些人会觉得子言人生理想太过浅薄，可是没有在社会的低层生活过，感受过那暗无天日生活的人，是没有资格站在子言面前高谈阔论诗与远方的。
　　子言偶尔也会开玩笑说：“我的人生理想，就留给孩子们去实现了。现在我这辈子的人生目标就是让我的孩子成为富二代！”
　　“而我自己的理想呢？”
　　金时坐在试衣间外的沙发上，忍不住问自己。她突然有些想念莫禹澄。
　　“要是莫禹澄在，看到她每天没有目标的样子，肯定又要嫌弃鄙视她。”
　　金时觉得自己简直是个抖M，就得有人拿着小鞭子在后面赶着跑的那种。
　　“可是莫禹澄不在。”
　　金时告诉自己。
　　“去试试吧，金时，靠自己去找到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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