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落流月缓归矣

　　在空中御剑的两人看到此情形，不禁先后落地。尤其是乘风，被震慑地整个人凝滞。

　　此时，所有讲武堂侠士的交战全都停止，在场的所有辟天教高手，包括死傀儡，足足三四百余人，全都疾疾冲向那个半空而落、杀了教主的黑衣男子。

　　“他要干什么？”乘风眉眼发颤，心头疑问似海啸狂掀。

　　那个对他而言既陌生又熟悉的人，毫无预兆地横空出现，轻而易举地绞杀了魔鬼营地的领头人、那个叱咤风云、让无数正派闻风丧胆的辟天教教主。

　　此任辟天教教主统治辟天教三十余年，功力据说达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由他统领的辟天教，任一一个教徒的武功便能以一敌众。

　　那那个人，为什么会杀自己教中的教主？他背后的契机是……

　　站立着的少年忽然发现，他根本无法把握那个人的真实一面。从孩童时代就开始影响他的人，他接触过的，竟只是冰山一角！那人的身上有着太多令人惊惑之处。他的每次出现，都给予了他不一样的剧烈冲击。

　　至他临空出现后，整个战场的局面变了。

　　辟天教四护法之一流月使突然之间用残忍至极的手段扼杀了教主，让所有人都魂飞天外。并不是他的反叛让人出乎意料，事实上他这些年的一些特殊情况早已有教徒感知并禀告了教中人。他当年回到教中后，与他人互相不撕破脸地相处。而在教外，每次被遇到便是一场恶劣的厮杀。

　　一众教徒心中发憷。两年前，趁他毒发的时候，早已有一帮人将其全身砍了百来刀，以为他死了，居然是活过来了？

　　他幽灵般地出现，缠杀了辟天教甚至整个武林中的绝顶高手，每一个人极为骇然。

　　“那个人是......”凌小姐颤着指尖指着那个方向，惊讶万分。

　　“小姐，你怎么样？”芙茹尖叫着跑到那一袭红衣的人身旁。方才几个时辰的战斗，感觉和小姐已是数年般的分离。

　　“我没事。”凌小姐抓住芙茹的臂膀，不知道如何接着往下说，两人都扶着彼此，颤抖着。

　　而他们的身边，除了站着的讲武堂同僚，地上到处是尸体，有辟天教教徒，也有熟悉的同僚。

　　“乘风师父？”黎公子在角落中喃喃，他眼色投向那个怔怔立着的剑气少年，看到他眼中全是震惊和不解。

　　厮杀过去的辟天教教徒瞬间将前头淹没，乘风眉头一皱，心猛地一下沉。

　　“你要去帮他吗？”旁边的青衣人突然间发话。

　　乘风这才注意到刚才与之并肩作战的神秘人。只见这人一身锦衣玉服，光看身形和气度，是他完全陌生的人，而芙茹凌小姐黎公子他们却并不意外。

　　似乎觉察到他的疑问，那人极淡一动嘴角，“我是谁不重要，眼下重要的是你师父，他好像要寻死，寻死前要与辟天教同归于尽。”

　　乘风全身一震，瞧向前头的方向。

　　忽见那些黑影重重的人群猛然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反弹了回来，如射出的箭一般。然而就在他们落地前的瞬间，紧接着被卷入了一道巨大的漩涡。在这之中时不时有惨烈声传出，漩涡中飞出一个个重伤的教徒，倒地瞬间便暴毙。

　　讲武堂众人看着这一幕，震惊得一动不动，仿若这一片土地上的时间已静止。

　　“这力量太可怕了！”讲武堂侠士们个个目瞪口呆，心惊胆战。但他们都确定，那力量想要吞灭所有辟天教余孽。这个人究竟是谁？

　　漩涡还在继续扩大，片刻间地上又新增了一百来个死去的辟天教教徒。

　　乘风持剑静立，剑于腰间不停铮鸣，似乎在呼唤主人继续战斗。少年眼中闪烁不定，犹豫不决。

　　前面的厮杀片刻后仅剩不到百来号杀手。中间的那个黑影身形如同鬼魅，快得肉眼几乎不见，只能感觉到有一股方位万变的旋风在人群之间穿梭，所碰之处便飞出一个辟天教死者。

　　奇怪的是，他一身黑之中隐隐带着一股诡异的紫色，如同闪电般越来越显眼。

　　猛然间，乘风惊出了一身冷汗——在方才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觉得他的眼睛不对劲，有一股很淡的紫色。

　　难道是！

　　“对。”旁边的青衣人脱口而出，表情十分凝重，“他正在使用江湖中失传百年的禁术，我也是听一些江湖前辈说过。那已经变成了一个传说，居然是真的！那禁术能让人功力瞬间提升数倍，甚至十倍有余，如果使用的人原本就是个高手，那就会到达一个无所不能的境界。但这种禁术一但使用，性命必然不保，反噬极为严重。武功修为越高的人，反噬越厉害。所以，这是自戕的行为！”

　　乘风满身冷汗涔涔，是的，这个禁术他也听族中长辈提起过，绝大多数武林中人将这个视作痴人说梦，天方夜谭。

　　没想到，在此时此刻见识到了它存在的真实性。

　　那，那个人究竟是想干什么？

　　忽然间身边飘过一个白色的身影，轻盈如风，只跑了几步便又停下。

　　“白姐姐，你居然来了！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我都没看到你！”芙茹的声音在安静的人群中格外清晰，讲武堂一些侠士纷纷看向了那个白衣女子。

　　乘风腹语重重，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羽琳，白羽琳也看了一眼他。白衣女子的眼神竟是带着怪责，撇过头去不看他。

　　这一宿几乎无眠，直到天快亮才眼皮沉重。一夜剧烈的心思犹如山崩地裂，等到清醒时赫然发现其他几人已先她而出发，让她只身一人晚到了现场几许，光光对抗外界的符咒就用了很长时间。好在死傀儡已尽数冲向中心，才让她不至于陷入危险境地。

　　远处杀人如麻，一击一杀无往不利的人忽然间停滞了一下，眼中陡然间重新出现光点和焦点，面朝人群这方直直看了过来。

　　就在方才，他听到了极其敏感的字眼，那个称呼让他浑身一震，心漏跳了几拍，竟然忘了攻击。

　　瞬间，他便瞟到了远处人群中那个熟悉的白点——一身白衣猎猎生风，远远望去，如立在风中的鹤。

　　“是她......她也在......她从斋云台上回来了......是来杀我的吗？”

　　月影心中苦笑，原本毫无了感情的心顷刻波涛汹涌，心痛排山倒海从心底翻了上来。

　　他的略一停顿失神，残余的辟天教教徒利用这个空隙疯狂反击。然而奇怪的是，面对强烈的反击，他居然失神了很久，任凭那些兵器和掌力打在自己身上，像打在泥像上一样无动于衷，连周遭的杀气也遁失地无影无踪。

　　片刻后，中心的人已满身是血，而兵器打在肉身凡胎的声音还在继续。

　　“他在干什么！”乘风终于忍不住一声厉喝，飞身掠起，手持风止剑往那个方向冲了过去。

　　就只那片刻的停顿，月影整个人被重重击倒在地上，登时血溅三尺，五脏俱裂，身上血痕遍布，全身骨头也已然断裂，连基本的支撑半身都不无法做到。

　　在那人掉落地上的瞬间，乘风喉间猛然的一股火热，想要冲出来一个称呼，却被硬生生卡住，只发出一个模糊不清的短暂音节。

　　他掠到他身边，一一抵挡他身旁的攻击。

　　其余讲武堂侠士们这才反应过来，也纷纷冲了过去。这片修罗场上，又开始继续群体的互相杀戮。

　　剩余的辟天教教徒这时只剩不到五十人，士气也大为下降。但尽管如此，这些人还是个个不怕死，完完全全的死士！

　　讲武堂侠士浴血奋战，没过多久，所有的余孽个个被战毙。

　　和那片厮杀的修罗场不同的，是不远处的两个人。除了静立的青衣男子，还有一个人也没有参与这场最后的厮斗。

　　白羽琳看着眼前的那处，整个人剧烈颤栗，神情急剧变幻，说不清楚是惊怕多还是担虑多。没有一个人能明白她此刻的心情。

　　远处的地上，黑衣男子躺在地上，浑身是血。仿佛千帆过尽，他用尽所有力气翻过身，抬起头，眼光穿过人群投到那一身白衣上。

　　那一刹那，她也终于确认了，那是他！

　　她脸上的表情转瞬一惊，巨大的悲伤从天而降，让她整个人揺揺欲坠。

　　两人穿越重重的人影，互相看着彼此，时间在这一刻静了下来。

　　没有旁人，没有杀戮，只有一个垂死的人和一个悲伤心痛又复杂徘徊至极的人两两相望。

　　一切的言语都显得无力，一切的反应也将是徒劳。

　　他，要死了吗？

　　那个和自己纠缠了十几年的人，完完全全改变了自己人生轨迹的人，要死了吗？

　　眨眼间，她脑海中是第一次见到他的情形。他在街头静立，她偷偷在墙角看着他，心如鹿撞。

　　还有紫云瞻顶他紧紧拥抱着她，虽然不言片语，却能强烈感受到他那颗火热的心。

　　彻骨的疼痛在全身蔓延开去，他身上受了多少的伤，她就感受到了多大的疼痛。她痛得无法呼吸，已经失去了哭泣的能力，只能这样站着，仿佛被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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