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军与小魔女[电竞]

　　乔蕾的表哥回国了。

　　这几年，他就连过年都没回国过，只有一通短短几分钟的跨国电话。这一回来，舅舅舅妈忙上忙下，呼朋唤友，搞了一大桌子菜为他接风洗尘。乔蕾还没下班就接了妈妈好几个电话，问她出发没有，什么时候能赶到……

　　……这是要去拜见主席呢？

　　自己表哥那德性乔蕾多少有所了解，以前还没出国的时候，就不怎么出来见人，一年到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琢磨一些神乎其神的东西：皮卡丘的耳尖为什么有一撮黑色？星矢的盔甲肩部刻着怎样的花纹？蒙娜丽莎究竟有没有微笑？……美名其曰：艺术。后来他不顾舅舅舅妈的强烈反对纹了纹身，打了耳钉、鼻钉，从此在放飞自我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从一所三流大学的艺术设计系毕业后，又挥霍家产去了意大利留学。天高皇帝远，家里管不着，他也乐得自在，根本不想回来。这次难得主动回来，听说是为了交一份中国风作品，换到相应的环境寻找灵感。

　　乔蕾赶到舅舅家的时候，亲戚已经各就各位，一桌子菜也备齐了，就差男主角高抬贵脚从房间里出来了。

　　舅妈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敲了敲房门：“一龙，出来吃饭了。”

　　里面的人声音有点不耐烦：“等一下。”

　　舅妈尴尬地走回来，强颜欢笑地给众人倒了茶，陪着嗑瓜子、聊天。

　　过了一会儿，靳一龙终于出来了。他在自己位置上坐下，扫了眼菜色，以及热热闹闹的一屋子人，漠不关心地开始玩手机。舅妈赶忙招呼众人吃饭，见靳一龙还玩得不亦乐乎，拍了一下他的手，小声提醒：“吃饭呢，别玩手机了。”

　　靳一龙不耐烦地放下手机，应付地扒拉了两口饭菜。

　　亲戚对他都已经见怪不怪，七嘴八舌地拉扯起了家常。

　　“一龙啊，这次怎么忽然回来了？是不是想家了啊？”胡姨问。

　　靳一龙说：“回国有事。”

　　“一龙啊，你今年也二十八了，找女朋友了没有啊？”陈姨问。

　　“找了，当然找了，”靳一龙笑笑，“一个金发碧眼的洋妞，你别说，外国的妞，一个个的身材，啧啧，那叫一个辣……”

　　“哦……”陈姨尴尬地看了舅妈一眼，“那……打算什么时候带回来见见？”

　　“带回来？”靳一龙笑容渐深，“那可悬了。说不定在我下次回国之前，都已经换了好几个了。”

　　气氛有片刻的沉默。

　　陈姨夫打着哈哈：“现在的人啊，谈爱谈得越来越早，结婚结得越来越晚。一龙还小，还不急着定下来。男人嘛，先立业，后成家。也好，也好……”

　　靳一龙不以为然地瞥他一眼，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过乔蕾大概猜得到他在想什么。靳一龙的朋友圈屏蔽了所有亲戚，唯独没有屏蔽算是同龄人的她。因此她经常看到他在朋友圈发的那些东西，不是在意大利生活的琐碎日常，就是关于不婚不育的鸡汤文，比如：《一个人过一辈子，也好过将就地结婚》、《是谁规定到了年龄就要结婚生子？》、《他一生未娶，却过得如此绚烂》……

　　他……根本没有要成家的想法吧？

　　这如果被舅舅舅妈知道了，估计会肺都气炸了去，比当年发现他偷偷纹了纹身，打了耳钉、鼻钉还要气上百倍……

　　众人识趣地不再问可能踩雷的问题，李伯问：“一龙啊，这次回来待多久啊？”

　　靳一龙比了个一的手势。

　　“一个月？”

　　靳一龙摇摇头：“一个星期。”

　　“一个星期，怎么这么短？”李伯诧异，“那……打算怎么过？如果有空，不如明天上我家坐坐，我家小粽子前阵子还在说一龙哥哥以前答应过送他玩具，结果人去了国外就没消息了呢，哈哈哈哈……”

　　众人纷纷捧场地笑起来，靳一龙却板着脸，显然觉得一点也不好笑。李伯老年得子，对小粽子宠得无法无天，那小家伙以前没少缠着自己要玩具、要零食，给他吧，会无休无止地索取，不给他吧，又回家里告状，搞得好像自己很小气似的。真是一点也不想见到他。

　　“没空。”靳一龙果断地说。

　　气氛再次陷入沉默，舅妈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诶，真没空，”靳一龙摊了摊手，扯出一个笑，忽然，他看向乔蕾，那直勾勾的眼神看得乔蕾浑身发毛，“我明天要陪蕾蕾打游戏呢……你说是吧？蕾蕾。”

　　家里这一辈只有两个孩子，一个是靳一龙，一个是乔蕾。偏偏两个孩子都不让人省心。靳一龙逃课、打架、纹身，常年不回家，有多离经叛道就不说了。乔蕾看起来乖巧，却也执着于一些令人无法理解的东西，比如打游戏，当年她以高分考上一所重本，一度成为靳一龙的榜样，却差点辍学，嚷嚷着不读书了，要去上海，以打游戏为职业……不过后来乔蕾妈妈生了重病，乔蕾被一家子人劝回来了。照目前的状况看，乔蕾已经走上了正轨，还是靳一龙更让头疼。

　　所以，众人都忙着问候靳一龙，没顾得上乔蕾以前那档子荒唐事。然而，被这么一提，又纷纷看向乔蕾……

　　“诶，蕾蕾，还打游戏呢？”舅舅愕然，皱了皱眉，“都工作的人了，可不能像以前那么贪玩了。偶尔放松一下可以，但一定不要过度啊。”

　　点到为止。

　　提起打游戏，众人都紧张得和什么似的。生怕她又打游戏打上瘾了，发疯要去上海，追寻那不切实际的游戏梦。

　　乔蕾心里暗骂了一句靳一龙禽兽，抬起头，笑了笑：“其实工作后我就没打过游戏了。但一龙哥哥难得约我，我总得给点面子吧？”

　　言下之意就是，不是我自己要去打游戏的，是靳一龙把我拖下水的。

　　舅舅对靳一龙怒目而视。

　　谁他妈约你了……靳一龙腹诽，然而这个话题是他自己提起的，也不好拆乔蕾的台，想了想，露出一个奇特的笑容，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故作诧异，放了一个更猛的料：“诶？你那个小男友不是前阵子拿了英雄争霸全球总决赛的冠军吗？我都没想到你竟然不打游戏了……”

　　乔蕾的筷子“啪嗒”掉到了地上。

　　餐桌上有片刻的寂静，随后响起了低低的议论。一来众人从未听说乔蕾还有个男友；二来打游戏不是什么正经事，和冠军这种光荣称呼沾上边，也不觉得有多光荣，反倒觉得不可思议、岂有此理……一旁的妈妈担忧地看向她，她逃也似的去厨房换了双筷子，回来的时候，虽然众人的眼神、表情耐人寻味，但至少没人说什么了。

　　她面无表情地坐下，低头，继续吃饭。

　　吃过饭，靳一龙回到房间。他的房间和阳台仅隔了一道玻璃窗，窗帘没拉，可以清楚地看到乔蕾背对自己趴在阳台上，单薄的身子颇有几分萧瑟。半晌，他走过去，开了灯。灯光亮起的一瞬，乔蕾眯起眼看过来，看到是他，顿时变得戒备，像一只遇敌的猫，随时准备伸出爪子进攻。

　　他拍了一下她的肩膀，问：“生气啦？”

　　她没理他。

　　他不以为意地说：“其实也没什么关系，你和你小男友感情那么好，家里迟早会知道的……再说了，我交过那么多女朋友，家里都知道，不也没什么吗？”

　　她凉凉地瞥他一眼：“你知不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好了好了，是哥哥错了……”见她是真生气了，他无奈，摊了摊手，“这样吧，帮你充网费，好吧？城南路那边新开了一家网吧，现在搞开业活动，充两百送两百。我帮你充两百，包你这个月网费管够，好吧？”

　　她嫌弃地看他：“充两百送两百，总共四百。一小时六块，一天两小时，你也好意思说这个月网费管够？”

　　“三百，那就三百，”他懒得和她计较，“充三百送三百五。”

　　“四百。”她讨价还价。

　　他咬咬牙，一锤定音：“好，四百就四百。”

　　翌日，乔蕾终于知道靳一龙为什么那么爽快了。

　　原来他所谓的那家搞开业活动的网吧就是无极网咖，老板叫陈育才，和他是老熟人，听说以前相继开过奶茶店、服装店、零配件店，都不幸以失败告终。靳一龙是他一直以来的投资人，不仅没找过他麻烦，还鼓励他不要放弃，相信他身上有商业奇才的潜力……这才有了现在这家有模有样、前景可观的网吧。当然，靳一龙也是有参与投资的。这会儿他来了，陈育才哪敢收他网费，直接大手一挥，送了他四百……

　　靳一龙指了指乔蕾，吩咐：“不是充我卡上，是充她卡上。”

　　“哦……”陈育才这才注意到靳一龙旁边的乔蕾，心中疑惑，一龙的女朋友他也见过几个，不说脸长得怎么样，身材都是前凸后翘，尤物级别的。这次这个风格却变了，看着还像个学生妹……他脸上堆起笑容，说起话来肥肉一颤一颤的，“一龙，不介绍一下吗？这位是？”

　　“我表妹。”

　　说完，靳一龙就把乔蕾扔在网吧，自己先走了。走两步，又回过头，看到小姑娘一个人坐在一群宅男中间，干净的T恤、牛仔裤估计已经染上了烟味和外卖味，几个宅男不怀好意地打量她，说着什么，又窃笑起来……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于是隔着很多人，大声喊了句：“你那个小男友呢？要不要把他叫过来陪你？”

　　乔蕾蓦地回过头。

　　刚才陈育才让服务生特地给她送了杯刚泡好的、热腾腾的绿茶过去，她还有些受宠若惊，上一秒脸上还挂着笑，下一秒就绷不住了，听到靳一龙的声音，想到和JOKE刚见过面，两人以前是怎样的形影不离，现在又如何陌生，心中积压了很久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一齐翻涌上来，压垮了这些天紧绷着的最后一道防线……靳一龙看到她脸上难得流露出来脆弱、无助的神情，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或者想多了。网吧光线昏暗，隔得又不近。她眼睛睁得很大、很圆，像一头受惊的小鹿，他不确定她眼里是否有闪动的水光。

　　她说了句什么，但网吧太嘈杂，他没听清。可结合她的表情和口型，却心生一个可怕的猜测——

　　她分手了。

　　他以为永远不会分手的她和她那个小男友，分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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