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婚

　　名悦觉得他的情绪很奇怪，不过，他给人的感觉一向很奇怪，她也没多大在乎。
　　但出了厨房，一见着林培原，她心里又生了奇怪，他长得很像一个人，太像了。
　　但她又想，兴许只是长得像罢了，又算不得什么。
　　林培原正削着一只苹果，名悦、慕北和慕晴看着无聊的电视。
　　林培原突然问：“小北，回胜怎么样了？回公司上班了吗？”
　　名悦听到那两个字，脸色一下子刷白了，耳边嗡嗡作响。
　　慕北的脸色也变得不好看，他说：“还好，已经上班了。”其他的，他不想多说。
　　林培原点头，转向名悦，见她有些呆滞，忙问：“小悦，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名悦好一会儿才说，“有些累了，今天事儿太多，像做梦一样。”她脸上挤出了一个苦涩的笑。
　　慕晴转过脸来看了她一眼，又转过去继续看着电视机，说：“去休息吧。房间你不是知道在哪了？”
　　林培原也说：“早些休息，明天的时间你们自己安排了。你妈她这个人就这样，你也别太在意。”
　　名悦点头，起了身，飘飘乎地进了房间，关了门，反锁。她习惯了这个动作。然后，她从行李箱里快速地翻出电脑，飞快地敲了几个字，上面很快出现了几行字。
　　她的心里阵阵发凉，鼠标从她的手里溜了出去，砸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响声。
　　她以为自己已经逃过了一劫，可是，她只是掉进了一个更危险的陷阱里。
　　她竟然还沾沾自喜，多么可笑。
　　慕北他……一定在心里偷着笑她吧？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心机重的人呢？或许，一开始，就只是他设的局，一步一步诱使她往里面跳。
　　林培原见儿子也怪怪的，面色发白，于是说：“累了吧，你也去休息吧。”
　　慕北硬着头皮往里走。
　　他在门口站了很久，才推门。
　　门却推不开，被反锁了。
　　他在身上搜了一下，没有找到钥匙。又不能退回去，会遭到父亲的唠叨，或者露什么破绽。
　　他轻轻敲了门，里面一点声音也没有。仿佛她根本就不在里面。他又走到厕所去打她的电话。
　　她接了，问：“什么事？”她的声音怪怪的。
　　“你反锁门了？我没带钥匙。”他说。
　　“那是你自己的事，和我有关？”她的语气很冲。然后，电话就断了。
　　他再打，已经关机了。他无奈地悄悄来到书房，抽出一本名著，无聊地翻看着。那些蝇头小字怎么也入不了他的眼睛。他茫然不知自己在看什么。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思索着，一条短信来了。他看了一眼，是她发的，上面说：“门开着。”
　　他有盯着那几个字瞧了好几分钟，然后走出了书房。
　　他轻轻推门，里面的灯还亮着，她抱着电脑坐在床上，似乎很认真地在看着什么，完全不知道他进来了一般。
　　他走过去，惊讶地发现她抱着的电脑是黑屏的，关机或者休眠状态。
　　“名悦。”他叫了她一声。她似乎没有听见，眼中如一湾死水。他吓了一跳，伸手夺下她的电脑。
　　名悦手中一空，立刻抬起头来，苦笑了一下，淡淡地说：“痛快吗？是不是觉得很有成就感？”
　　慕北的舌头打结一般，答不上来。
　　“我问你是不是很痛快！”名悦重复了一遍，语气明显地加重了。
　　“小悦，别闹。天晚了，明天再说。”他躲避着她的话锋，将电脑放好，捡起地上的鼠标。
　　名悦静了下来，拿了衣服去洗澡，很快，她就出来了，拉了被子，躺在床的一侧，一句话也没有说了，她挨着床沿，几乎要掉下去。
　　他也不知道说什么，洗澡出来的时候，她似乎睡着了，四周是死一般的静，似乎连她呼吸的声音也听不到。
　　他关了灯，也躺下来，却怎么也睡不着。他又想到了回胜，她或许还爱着回胜的，回胜的心意也没有变，他们彼此相爱……

　　阳光很弱，淡淡的，可是刺眼得很。早上，慕北睁开眼的时候，床上空荡荡的，整个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
　　屋子里整整齐齐的，仿佛一直都是只有他一个人，而她从来没有来过。他走了几步，打开了衣橱，动作停在那里。她的衣物整整齐齐的挂在里面。
　　他们的东西都少，加起来也不能将不大的衣橱挂满。
　　他的生活简单，她的生活也简单，似乎这是他们唯一的共同点了。
　　他站在镜子前穿戴好，出门去洗漱，听到厨房里有声音，他站在外面说：“爸，你不用起那么早，我们可以去外面吃的。”
　　没有人答他。他转了身子，回到客厅。
　　“小子，起来了。”林培原从外面进来，一张脸被风吹得通红，刚刚晨跑回来。
　　“爸，你不是在厨房？”慕北说。
　　“有了儿媳妇，哪里还要得着我这把老骨头噢。”林培原擦了擦身上的汗，将慕北拖到一边，“小悦这丫头，我看挺好。好好珍惜。她也不容易啊。”林培原叹了口气。
　　“爸，你说什么？”慕北追问道。他爸的话分明没有说完。
　　林培原拍了拍他的肩，轻声说：“你会明白的。总有一天，她会亲口告诉你。”
　　“爸！”慕北还想继续问，林培原已经上楼了。他茫然地站在原地。
　　她还会跟他说真心话吗？大概不会了。父亲的话，真好笑啊，也有些讽刺。
　　他不自觉地来到了厨房，倚着门，站着，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依旧围了一条可爱的围裙，专注地干着自己的活，像个居家女人。
　　可是，他喜欢她这个样子，她的装扮又比一般居家女人要耀眼，似乎，她站在哪里，他都能一眼认出来。
　　他站在那里，没有一点动静。
　　可是他又想走进去，想要抱住她，告诉她，他的在乎和他内心的矛盾，以及使她陷入困境不是他的初衷………
　　但他最终什么也没有做，只是悄悄地回到饭桌旁。
　　他等了很久，她还没有出来，他忽然想到什么，就去阳台打了个电话。
　　“小马，我有件事想知道，你帮我查一下，信息等会儿发给你。”他斜靠着阳台，压低了声音。挂断电话的时候，往屋里瞧了一下，名悦已经端着菜上桌了，等在那里。他收起手机，走进屋。
　　桌上碗筷已经摆放好，饭和汤也盛好了。他拉了凳子坐在她的旁边。就听她问：“爸刚刚不是回来了？还有，妈呢？”
　　“爸上楼了。至于妈，她会晚一点。”他说。他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至少，她对他爸妈的称呼不再是“你爸”，“你妈”。
　　就在这时，林培原笑呵呵地走了下来，“不用叫她的，她起不了那么早。”吃着早餐，他又说：“几十年没吃到别人做的早餐了，吃这么一顿，心里就开心，味道也好，小悦啊，爸爸的胃以后都归你管了。”
　　名悦笑着说：“爸爸真幽默，我这点手艺，你都能夸得出来。”说着，她帮林培原夹了许多菜，“对了，您看要不要列个菜单，我都不知道你们喜欢吃什么。”
　　“随意吧，挑个什么劲啊？平时我做什么，他们还不是要吃什么，谁敢说二话！”林培原说。
　　名悦被他这样一说，忍不住又笑了，“那也不能太随便，我也算是我们饭店的老板了，总不能在您这儿就砸了招牌。”
　　“放心，没人砸你招牌。就算这太湖都干了，你的招牌也还在的。”林培原边吃这边说，“那天真得去华歆一趟，看看你的十二分本领。”
　　“及不上您的半分。”名悦说，“不过，我会亲自带您参观我的店面。”
　　慕北没插话，见着他们处得好，他的心里其实也觉得挺欣慰，“我去书房了，等会儿一起走。”他起身对名悦说。
　　名悦没有吭声，没有听见一般。她没有吃什么，只是一直不停地在说着，没有没有胃口一样。
　　慕北一走开，她也站了起来，对林培原说：“爸，不知道妈在不在家里吃，我为她留了一份，到时热一下就好了。”
　　她说时，慕晴正好下楼，没有停下，往洗手间去了。
　　名悦去书房叫慕北，他站着窗前，手里抓着刚刚扯下来的领带。阳光扑在他的脸上和身上，淡淡地泛着亮光，有种梦幻的感觉。
　　“走吧。”名悦在门口轻轻说。慕北回头，她已经走开了，只见了背影。
　　两人一前一后。
　　名悦迎面遇上从洗手间出来的慕晴。“妈，早。”她打招呼。
　　慕北朝也叫了声“妈”，然后转过头去对名悦说：“这条领带颜色不好看，你回去帮我挑一条。”
　　名悦应了一声，“我觉得灰白色的比较适合你，我去拿。”她接过他手里的那一条，往房间里走。
　　慕北望着她，她明明很生气，却总是不忘配合他。
　　等她走远了，他才说：“妈，谢谢你。”
　　“谢我干什么？我只是很忙，懒得理你的事。”慕晴淡淡地哼一声，然后去餐桌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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