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婚

　　林培原一大早张罗好了早餐，去房间里叫慕北，叫了好几声，才听到他应。
　　平时他早就起来了，一早还要去公司呢，再迟一些，又该堵车了。
　　林培原不禁摇头，他的儿子一向处事干脆利落，细致有道，赖床这种事可从不会发生在他的身上。
　　没一会儿慕北出来了，很快洗漱完毕来到餐桌旁，舀了一碗汤，喝了几口。
　　林培原目不转睛地盯着儿子，慕北抬头，疑惑地说：“爸，你今天怎么了？这么别扭。”
　　林培原笑了一下，说：“你昨晚干什么去了，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见他半天不出来，一出来就顶着黑眼圈，几天没睡的样子，林培原当然要问一下，幸好慕晴还没有起，否则又会逮着反常的儿子，问长问短了。
　　慕北苦笑了一下：“最近公司正弄一个项目，时间有些紧，比较忙。”他当然不会说是因为一个女人的一句话，让他的脑子混沌了一个晚上。
　　林培原瞟了自己儿子一眼，并不揭穿他。他知道慕北从不将工作带回家，这次不应该是例外，他工作生活一向很有原则。
　　慕北随便吃了些，就站起来对林培原说：“爸，我先出门了，回胜出了些事，不能上班，有些事我得亲自处理。”
　　林培原叹气说：“怎么，那孩子又出事了？多关心一下他，平时。又不是外人。我们老了，都不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在想些什么。”他感叹林培德父子相似的命运，使自己过得如此的艰辛。
　　慕北说：“他没什么事，只是摔了一跤，不过看情况得上医院检查。可是，他不愿意去，这样下去非真得残废。”
　　大学的后两年，车祸几乎夺去了林回胜的生命，好不容易抢救回来了，双腿却落下了毛病，因为站不起来，让他对生活几乎失去了希望，看到轮椅，他就会发抖，因为他极度地厌恶与恐惧，害怕自己再也站不起来。
　　他好几次想休学，都是被慕北劝住的，为了这件事，两人还差点打起来。后来，林回胜就没提过休学的事，至少没在慕北面前提过，只是硬着头皮，在轮椅上完成了他的大学学业，他大概也是自己想通了，想等自己活得像个人样的时候，再去见她，问清楚一切，可这一等，就是漫长的八年……

　　出了门，慕北没有直接赶往公司，只是漫无目的地开车在路上，听着那些令人烦躁的音乐。
　　名悦的那一句话如晴天霹雳，在他的脑中炸开了花，打破了他这些天努力维持的幻想。
　　他从来就知道，他们不能在一起……
　　他怕自己会忍不住答应，所以才挂断电话。
　　可挂断电话后，他又后悔了，握着那个手机，几乎要将它握成碎片。
　　他想，若他不同意，她该怎么办？她是不是再随便找个男人将自己打发了？
　　可是，他怎么能够答应？
　　大家情何以堪？
　　他头痛不堪，踩了一下油门，让车子在路上奔驰着。心想，就这样先拖着吧，他希望拖得越久越好。
　　可他无意识地，就到了她经常等车的那个公交站。并且远远地，就一眼看到了她。
　　她穿着一种淡紫色的大衣，尽管手上戴着手套，还是有些缩，似乎很怕冷。
　　她看上去，总是很娇弱，还是他印象中的那个小女孩，可他们之间，已经隔了一条鸿沟……他其实想上去，载她一截，但他知道，他应该避开她，不然，她要是重复昨晚的问题，怎么办？
　　在他决定驱车离开的时候，有一个小孩从一旁蹦出了，他看到那小孩笑着去扯她的衣角，她也笑了笑，拍了拍那小孩的头。
　　那小孩，他昨晚已经见过，他昨晚在她楼下见到的，还有另一个男人，他们玩了整整一天，看上去就像温馨的一家子。
　　其实，他很嫉妒那个男人。
　　他知道自己接近她，根本不是因为堂弟林回胜……为了防止自己说出什么奇怪的话，他悄悄的离开了。
　　其实，他有些怀疑她昨天晚上是在梦里给他打的电话，她那么犟，对他印象又不好，怎么会打电话给他？

　　名悦是和温子钧一起上车的，但温子钧比她早下车，那孩子下车后，没人跟她说话了，她就开始心不在焉，胡思乱想。
　　刚刚在等车的时候，她用眼睛的余光看到了慕北的车子，但她一往那个方向看，他就察觉了，然后开车走了。她想，关于她昨晚的提议，也许他也是有意向的，不然，他为什么要一大早的，开车到这里？
　　如果他答应，就再好不过了，他们可以事先说清楚，先领个证，如果他找到心爱的姑娘了，再办离婚，她不会拖累他的。她会告诉他，这只是权宜之计，她想先拖住哥哥和姐姐，她结婚了，他们就有更多时间考虑他们自己的婚姻大事了……至于林回胜，若她告诉他，她已经嫁人，他便没有立场再来找她了……大家都会回到自己各自的生活轨道上去……
　　她想了很多，以至于竟然多坐了两个站，最后茫然地下车来，等着返回的车。可她等了很长一段时间，等不到，只能打车。
　　一到华歆，她就决定再打电话去向他求证，不想再拖下去。
　　坐在办公室里，她再次鼓起了勇气，给慕北打电话，只是他很久都没有接，她挂了，又打了几次，他才接起，不等他开口，她开门见山地说：“昨晚我说的事，你觉得怎么样？”
　　他那边静了好久，然后才问：“什么事？”
　　“结婚的事。”她说。反正已经说过第一遍，再说一次又如何？
　　“你凭什么以为我会答应你？”之前还装作不知道，这下子，他再也坐不住，嚯地站起。
　　他想，她都是这么去相亲的吗？这么直接，她是不是逮着一个男人就这样向别人求婚？
　　他有些气得发抖，她需要的不是他，而是一个可以结婚的对象。
　　“我只是求证，如果你不同意，那就算了。”名悦咬着牙说。
　　“为什么是我？”他听到自己不死心地问。
　　她大概不知道她那无所谓的态度有多大杀伤力，可是，他还想听她怎么说。
　　“如果是你，我的家人就会很满意。”
　　“那么，你呢？”听她的口气，仿佛不是她要与他结婚，而是她的家人。
　　她好久没有回答。
　　“如果我说，跟我结婚，你会后悔，你还要坚持吗？”
　　“我不会。”她的回答似乎很笃定。
　　“很好！我会尽快给你答案。”他狠狠地说。说完，就挂了她的电话，可是挂了电话还是觉得不解气，又将手机狠狠砸在了地上，看它彻底散了架，才觉得好受了些。
　　一阵强烈的响声，吓得刚要推门进来的陈秘书愣在了那里，不敢进来。她深吸了一口气才犹豫着敲门。
　　“进来！”
　　陈秘书轻手轻脚地走进去，望着地上的一片狼籍，半天不敢出声。
　　“有什么事？”慕北一下子恢复了平时的样子，翻着桌上的文件，问道。
　　“您昨天已经订了飞往上海的机票，要去那边考察，您忘了？”陈秘书小声地说。
　　“几点钟？”
　　“十点。”
　　慕北看了看表，现在已经九点，赶到机场好来得及，他便交代了一下今天的基本工作：“今天林经理不来了，有什么情况不用向他报告，直接打电话给我。下午的会议，你要认真做好记录，回来拿给我看。”
　　陈秘书连连点头。慕北见她还站在那里，于是问：“还有什么事？”
　　陈秘书瞟了瞟地上手机的碎片，支支吾吾地说：“您的手机，要不要收拾一下。”
　　“不用了，你去吧。”
　　待陈秘书走后，他走到角落里，盯着那些碎片好一会儿，然后从中挑出手机卡，装入了口袋里。
　　看来他必须要先去一趟手机营业厅换一个手机。
　　上海考察需要两天，他觉得刚刚好，他可以暂时逃得远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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