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花弟子异闻录

　　烟雨过门的这天，燕府上下都用红绸装点了，装饰一新，烟雨居住的屋子也和沁宁是一样的规制，燕皇后虽然不情愿，还是在沁宁劝说下给烟雨准备了丰厚的嫁妆，可以说，沁宁给了她极大的体面，连烟雨的陪嫁丫鬟都忍不住感叹道：“少夫人还真是宽宏大量，肯这么对主子好。”
　　烟雨心下也欢喜了许多，花轿停下，鞭炮声过，她迈着欣喜的小碎步进了燕府大堂，可是这里只是一个空荡荡的大厅，竟然没有一个人来参加她的婚礼，没人来迎接她，连燕祈本人都没有出现。
　　她忍不住掀开了自己的盖头，看着这空无一人的厅堂，突然就明白了。
　　自己诅咒燕蔷心爱的公主，嫁祸给燕家少夫人，已然成为一个罪人，哪怕自己这般风光地嫁进燕府，得偿所愿，自己还是燕府所有人的仇人，会被所有人鄙弃孤立，活在燕府人的唾沫中，这偌大的繁花似锦的燕府，会变成囚禁折磨自己的一个冰窟，一个地狱，让自己比死了还难受。
　　沁宁公主，你还真是下的一步好棋啊。
　　她孤零零地坐在这空荡荡的大厅，看着满目刺眼的红色，一直坐到天黑，看着这空荡荡的大厅慢慢浸透在墨汁一样深沉的夜色中，她也好像沉入了黑漆漆的深水之中，没有人来拯救，只会一直下坠，坠落到没有人的黑暗孤寂的地底。她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眼泪簌簌地落下，把她脸上的妆容染得一塌糊涂。
　　抹一下眼泪，殷红的口脂被手指沾染着，在她脸上留下一道殷红的痕迹，让她显得更加狼狈。
　　黑暗中，忽然有一双手轻轻地搁在了她的肩头，这个人轻轻地俯身，在烟雨耳畔说道：“你还有我，别忘了。”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烟雨忍不住战栗了一下，不敢回头。燕淮走到她眼前，帮她把脸上的红妆擦拭干净了，用极低的声音说道：“别哭，记住了，你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
　　“你什么时候回来了？”烟雨看着他邪恶的脸，有些惊愕，他明明应该在漠北流放之地做苦役。
　　“我心爱的美人出嫁，我怎么能不回来呢？”燕淮笑了笑，轻轻地用一根手指拈起烟雨的下颌，看着妆容精致的她一脸泪痕，轻佻地问道：“当初不答应嫁给我，如今后悔了吧？你到底看上燕祈哪一点，要这么为他拼命？”
　　“不关你的事。”烟雨冷漠地甩开他的手。
　　“我可不会就这么放弃。”燕淮说着，便又消失在了黑暗的夜色里，烟雨静静地坐着等待燕祈来接自己，一直坐在深夜，浑身乏力，肚子空空的，燕祈都没有出现，烟雨黯然，回到了自己那个同样空荡荡的婚房。
　　忽然有丫鬟在敲门，烟雨开了门，竟然是沁宁身边的丫鬟蓝儿，她笑嘻嘻地说道：“主子知道您枯坐了一天，水米未进，所以让奴婢送了饭菜来。”
　　“少夫人能有这么好心？”烟雨满脸疑惑，打开了食盒。
　　里面只有零碎的一点点青菜，和一个发了霉的馒头。
　　“烟雨姑娘，你可别忘了，你是要抄血经给公主祈福来将功折罪的，我们主子说了，抄血经必得吃素才显得虔诚，以后这就是你的伙食了，还请姑娘明日早点起身，这抄血经的任务可不能偷懒。”
　　“知道了，多谢蓝儿姑娘。”烟雨拿起那一个馒头，一口口地啃着，满嘴都是让人恶心的味道，她咬着牙咽了下去。
　　这一年冬天，雪下得格外早，方卿玖转交给了沁宁一封信，是圣女米丽古丽从千里之外的恶人谷传来的。
　　信中提及：“如今恶人谷内势力复杂，我们若要巩固自己的力量，便不得不主动行动，我已经劝服了王遗风谷主，接纳我手下全部红衣教众为恶人谷弟子，建立帮派。等到来年开春之时，我教弟子会借助万物复苏，气候宜人的条件，在中原大肆散播瘟疫，以期能引起骚乱，让恶人谷从燕家手中有喘息之机。”
　　“若条件成熟，红衣教能重回中原，我便会在中原荻花宫再次举办立派仪式，亲自把你推上红衣教圣女的宝座。听说你如今已经取得了燕蔷信任，还请你万万珍重机会，除掉燕蔷，给燕家致命一击，拔去我们圣教大业上的这颗钉子。”
　　沁宁看着这封信，忽然心里慌兮兮的。
　　这不就是她当初的任务吗？潜入燕家，取得燕蔷信任，都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摧毁掉燕氏一族，为自己报仇，为恶人谷拔出眼中钉，可是这样做，真的对吗？
　　她摸了摸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忽然有些犹豫。
　　现在这样子难道不好吗？和燕祈一起生活，相亲相爱，太太平平的。
　　她正愣神，只见燕祈走了进来，连忙把这封信藏在了袖子里，上前温声细语道：“今日怎么回来得这样早？军营里的事都处理完了吗？”
　　燕祈注意到了她藏信的小动作，却并没有多问，只是如往常一样坐在了火盆旁，让沁宁帮他揉揉肩，宽松宽松，说道：“是啊，今天落了雪，天寒地冻的，我便提前让将士们停止了训练。”
　　“你如今手握兵权，大小事留心一点，别被人暗算了。”
　　“知道啦娘子。”他转过头来，将耳朵贴在沁宁身边听了听，明明什么都没听出来，却笑道：“这小家伙在你肚子里都不安分呢。”
　　“瞎说你，现在才不到三个月，怎么听得出来。”沁宁嫌弃地推开他的脑袋，笑容却异常甜蜜。
　　“对了，告诉你，今天军营里倒发生了一件新鲜事。”
　　“哦？说来听听？”
　　“就你从回纥带回来的那个亲信，江寒声，他今天喝醉酒跟人打起来了，可是我麾下将士，这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制伏他，最后还是我好言相劝他才停了手。”
　　“他不是这样不稳重的人，到底是谁惹怒了他？”
　　“几个小兵一块喝酒吃肉起了争执罢了，有人议论说江寒声这半年来节节高升，成为我麾下一员猛将，全是靠的你这层裙带关系，就被他打了。”
　　“好像，是有点道理。”沁宁忍不住笑了，“他是我的亲信，所以你重用他，可不就是裙带关系吗？”
　　“你心倒是挺宽，江寒声可就没这么宽容了，他把那个嚼舌根的小兵痛打一顿，瞪着眼睛呵斥众人，问还有没有人敢同他这个靠裙带关系上位的人一战，结果几轮下来，愣是把上来挑衅的人全给打趴下了，看得军营里众人瞠目结舌，你带回来的这个人，是个人才啊。”
　　“也好，这样也算树立了威信，没人再敢欺负他了。”沁宁从蓝儿手里接过新熬制出的粥，捧给燕祈，“来，喝一点暖暖身子。”
　　“你是真的不着急他啊？”
　　“我着急他做什么？我呀，如今只着急你，还有肚子里你的小娃娃。”
　　“哪有像你这样对待自己的亲信的，我看这江寒声，真的是个人才。以后可以把他当成我的心腹，让他帮我管理军务，没人敢不服。”
　　“行，都依夫君你说的办。”
　　燕祈睡下后，沁宁睡不着，便独自一人穿上棉袍，抱着暖炉在檐下静静地看雪，皎皎明月光下，飘落片片雪花，唯美而静谧，正在这时候，方卿玖走了过来，两个人的背影无比清晰地映在窗纸上。
　　“怎么样，你想好了吗？”方卿玖问道。
　　“不行，燕蔷她本性不坏，我不能这么做。”
　　“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你怎么能怜悯你的仇人呢？你好好想想，当年害得你流落烟花巷，又在大漠里九死一生的，可都是燕蔷，你竟然怜悯起她来了？”
　　“你跟圣女说，再给我点时间，我想想怎么办才能滴水不漏，不把我自己搭进去。”
　　“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还想再拖吗？”方卿玖笑了笑，“我可以帮你拖延，可是圣女从秋天就开始督促你，我如今也没辙了，圣女说了，让你想办法在景阳公主的膳食里动动手脚，她若是死了，燕蔷指不定得多伤心欲绝，到时候你再找机会对燕蔷下手，皇后一倒，燕家可就没了靠山。”
　　“景阳公主，她只是个孩子啊？”沁宁反问道。
　　“你心疼她是个孩子，可心疼你自己？你若是不按圣女说的做，她可是会杀了你姐姐的，到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你忍心这样吗？”
　　“你让我再想想。”
　　沁宁出去赏雪的时候，随手一掩并没有把门关紧，凉风从门缝吹进来，燕祈一个激灵就醒了，正要起身去关门，突然注意到了窗户纸上映着两个人的背影，他默不作声，听到了沁宁和方卿玖全部的对话。
　　他心下有些愕然，日日陪伴自己的枕边人，居然是一个要加害于燕家的细作？怎么回事？沁宁，不，妙鸢她性格那样温柔善良，怎么会做这样的事？她到底经历了些什么啊？
　　他躺在床上，睁大了眼睛思索着，忽然听到门动了动，是沁宁进来了，于是闭上眼睛继续装睡。
　　沁宁慢悠悠走到床前，看着燕祈熟睡中的面容，有些愣神，她坐在床沿上帮他掖了掖被子，小声说道：“夫君，我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沁宁怀孕的消息，不久之后燕府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了，燕老夫人高兴坏了，总是忍不住想来看她，确保她安全无虞心里才舒畅，看着沁宁那叫一个喜欢。
　　沁宁慢慢地也就忽略掉了圣女交代给自己的任务，直到有一天，她和蓝儿在长安西市逛着街，突然就被方卿玖拉进了绸缎铺。
　　沁宁一见那屏风后坐着的人，吓了一跳，竟然是米丽古丽本人。
　　“圣女，你，你怎么来长安城了？”
　　“你还不知道吧，我来了好几天了呀，沁安难道没有跟你说吗？”她的一双丹凤眼微光流转，似乎有魅惑人心的力量，说道：“沁宁，我都跟你说过了，只要按我说的去做，你就是无可置疑的下一任红衣教圣女，你姐姐也会安然无恙。若是不听话，那可就怪不了我了。”
　　她一伸手，鞭子狠狠地打在了姐姐沁安身上，痛得她大叫一声蜷缩在地，沁宁连忙上前护住了她。
　　“住手！”
　　米丽古丽放下了鞭子，说道：“看来沁安没告诉你啊，这三天我可是每天都让她挨上十几鞭呢，你若是想让她灰飞烟灭，就继续违抗我的命令吧。”
　　沁宁看着沁安手腕上缓缓流下的血迹，心如刀绞，说道：“好，我答应你。”
　　“记住了，这是你来长安城的第一个任务，杀掉景阳公主，若是做不到你姐姐就得死。”米丽古丽说着，走到沁宁面前，拿起自己随身携带的眉笔帮她描了描眉毛：“多么美的一张脸啊，沁宁你要记住，你和你父亲陆遥峰，可都是红衣教的后裔，你是我们红衣教未来无可争议的圣女，阿萨辛大人等着你的好消息。”
　　“姐姐，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米丽古丽走后，沁宁瑟瑟发抖地问道。
　　“没有了。”沁安凄婉地笑了笑，“米丽古丽已经给我灌下了红衣教的毒药，这毒会慢慢沁入骨髓，等到三十日若还没有解药的话，我会变成一个全身僵硬的活死人，所以，我们的任务只能在三十天内完成。”
　　沁宁皱着眉头，面露为难之色，“看来，没有退路了。”
　　“没关系，这件事我来做，你只要把我带进宫里就好了。”沁安抱紧了沁宁，说道：“对不起，阿姐一直在拖累你。”
　　又到了上元灯节，宫中照例举行家宴，邀请了众多王公贵族，沁宁盛装，抱着一只异瞳白猫进宫，她似乎是突然想通了，脸上并无任何表情。
　　景阳公主身体不适，并未在家宴上，沁宁和贵族夫人们说笑着，不时拿眼睛瞟一眼燕皇后，她因为女儿生病，很是忧心，只不过是勉强撑出来笑容罢了。宴会开始不多时，忽然有小宫女进殿，俯身在燕蔷耳边说了什么，吓得她手中的酒盏猝然滑落，沁宁知道，沁安得手了。
　　沁宁选择了最没有痛苦的一种方式，让景阳公主闻着香味，静悄悄地离开了人世。
　　景阳公主过世，燕皇后伤心过度，却又查无可查，没过多久就接着病倒了，整日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
　　沁宁每日进宫，贴身侍奉燕皇后，顺带着在苏砚悬开给燕皇后的药汤里，加入缓缓致命的毒药，燕蔷的身体一日日地衰弱下去。
　　或许是感到大限将至，燕蔷这一天屏退了所有的丫鬟，单独把沁宁叫到了病床前，颤抖着握住了沁宁的手，问道：“沁宁，你看我，是不是老了？”
　　她已病入膏肓，头发脱落了一大半，脸上处处浮起来淡斑和皱纹，一点都不像那个端庄美丽的燕皇后了，而像是一个饱经风霜的老妇人。
　　沁宁轻声说道：“没有，娘娘还很年轻呢。”
　　燕蔷愣了愣，笑道：“不用安慰我了，我自己都清楚。”她长叹一声，说道：“沁宁，我活了这些年，如今放不下的，唯有皇上，我若是不在了你可愿意代替我照顾好他？”
　　“娘娘又在说笑了，我是燕王妃，娘娘若是不在了，便和皇上没有半点关系了。”
　　“我没有说笑，我知道，他心里一直都装着你。”燕蔷强撑着坐起来，靠在沁宁身上，气息已然如游丝般微弱，“他心里有你，我查过你的身世了，你就是当年温雅公主的女儿吧，你可还记得吗？你小的时候，还是大唐的公主，天天黏在还是亲王的皇上身后，你们那时候画的涂鸦，他现在还放在书房珍藏着。我也是如今才知晓，他一直把你当做家人，才会对你那样好，都是我误解了。”
　　“所以，娘娘就出于嫉妒，对我犯下了那些不可饶恕的错误？”
　　“你在说什么？”燕蔷的眼神忽然有些惊恐。
　　“从我嫁给刘槿，被卖去歌舞坊，到回到长安城之后被以杀人罪送上刑台，都是娘娘的杰作吧。”沁宁慢悠悠地让皇后躺下来，可她明显不淡定了，慌张地看着沁宁，沁宁理了理自己的发髻，面无表情地说道：“娘娘不知道吧，刘槿这厮，虽然被流放，可是却不巧碰上了我，我结果了他，在他住所发现了他的日记，娘娘的罪行，他可是一笔一笔帮您记着呢。”
　　“不，不可能。”
　　“不然您以为，我为什么还要拼尽全力回到这里呢？天天伪装出这样一副善良纯洁的模样，还真是累啊。我本来不想动景阳的，可是她病得实在太痛苦了，我便帮她结束了这样的痛苦，今天，换成娘娘了，您最近喝的药，药效还挺不错的，看这掉落的头发，都可以一缕缕编织成绳索了。”
　　她轻飘飘地说着，从燕蔷枕边拈起一根细细的发丝，“噗”地吹走了。
　　“你！你竟然！”燕蔷躺不住了，意欲起身，被沁宁死死地按在了床上，瞪大了眼睛听沁宁说道：“长眠于地下吧，下一世不要再进帝王家，娘娘惦记着的人，皇上算一个，燕祈也算一个吧，我会替您好好照顾他们的，哦还有娘娘唯一的儿子。”
　　燕蔷剧烈地咳嗽着，伸手想要掐沁宁的脖子，却没有力气，反而被沁宁钳制住，她疯狂地挣扎着，药物里累积的毒性发作，不一会儿就断了气息，沁宁站起身来收拾好自己衣服上的褶皱，揉了揉眼睛，笑着留下两行虚伪的眼泪，推门出去，直直撞上了在外面偷听的苏砚悬。
　　沁宁愣了一下，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冲苏砚悬挑了挑眉，说道：“皇后娘娘伤心过度，薨逝了。”
　　果然，她嫁进燕王府是有目的的，苏砚悬闭上了眼睛，只觉得胸口一阵堵，这就是自己教出来的徒弟啊，睚眦必报，手段残忍，自己到底是哪里教错了她？
　　“还记得万花谷的入门誓词吗？”苏砚悬问道。
　　我为医者，须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
　　这样的誓词，沁宁早已烂熟在了心中，却无动于衷，冷漠地回答道：“当然记得，不过我如今和你万花谷没有半点关系，记得这誓词又怎么样呢？”
　　“鸢儿，你变了。”苏砚悬心都碎了。
　　“我若是不变，还能活着站在你面前吗？”
　　“师父知道，我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和伤害，可你也不能就这样睚眦必报伤害别人啊？师父教你的医者本分，你都忘了吗？”苏砚悬说着说着，眼眶都红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终究有一天会后悔的。”
　　“我乐意，你管得着么？”沁宁耸了耸肩，一脸玩世不恭的模样。
　　“我情愿没有你这个徒弟。”苏砚悬冷冷地说道，冷漠地离开，沁宁知道，他这一走，便是江湖不见了。她突然跑过去死死地抱住他，乞求道：“别离开我好不好？我只要偶尔能看到你就心满意足了，别离开我，你要是愿意，我立马跟燕祈和离，回到你身边做你的乖徒弟。”
　　苏砚悬皱了皱眉头，一甩手，推开了沁宁，转身离开了。
　　燕皇后薨逝后不久，苏砚悬就推脱说自己照顾皇后不力，自愿辞去太医院院判一职，把苏思湄托付给了裴元和谷之岚照顾。
　　从此云游天下，彻彻底底从沁宁的世界里消失了。
　　“走吧，离我越远越安全。”沁宁听到这个消息，把玩着手里的雪凤冰王笛，满意地笑了。
　　“你这样，只会让他对你的误会更深的。”方卿玖叹了口气，摇了摇手中的折扇，“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来长安城吗？”
　　“为什么？”沁宁漫不经心地问了句。
　　“什么要去南诏复活我的亡妻，都是骗人的，我知道我的妻子不可能活过来了。这只不过是一个搪塞你的理由，真正的原因是，我参透了读心术，在大婚那天的早晨，窥见了你的记忆。”他喝了口茶继续说道：“我那时候无法容忍，你只是把我当作你师父的替身，才与我成婚，所以我像一个懦夫一样逃走了。再见你的时候，你已经坐上了来中原和亲的马车。”
　　沁宁苦笑了下，“有什么区别呢？哪怕我回来了，我都不能与他相认，那样只会害了他。”
　　“从前我很不甘心做他的替身，如今真看到他，我心服口服。这世间，再没有比他更善良更心怀慈悲的人了。”方卿玖感叹了下，“难怪你对他念念不忘，连我也喜欢他。”
　　“是吧，我的师父，是天下最最好的师父。”沁宁一脸傻笑，方卿玖按了按她脸上的小酒窝，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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