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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
诗会过后，梨园覆上一层白雪，游人罕至，更显清幽。
赵雪忽然听到了一阵笛声，仿佛迷梦未醒，她被笛声牵引着，走向了树林深处。
洛羽义说的没错，雪若梨花白，梨树的枯枝上点缀了积雪之后，仿佛一夜之间梨树开了花。
前人的诗句都写的很好“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这些诗句可以描写此时的景，但不能表述此时赵雪的心情。
那笛声真的太合适了，仿佛本来就是诞生在这片冰雪之中一样，赵雪许久没有想起一开始的那个梦了。
“露覆叶翠微，叶抬露愈明。日照蒸露去，风起叶飘零。”
梦里的声音念着这首诗的时候，声音男女模辩，可是听着笛声，赵雪再想起这首奇怪的诗的时候，她好像看见了这首诗说的人……她真的看见了那个人了！
树林深处，有一方山石，有个人面朝山石，背对着赵雪，手持玉笛，吹着一首不知名的触动人心的曲子。他的衣袍很白很白，同地上的雪几乎融为一体，仿佛是从冰雪里生出来的山鬼。
赵雪一步步的走上前，眼前的一切都很清晰，但是脑子却混沌，甚至忘记了自己是谁，这里是哪里，自己为什么在这里。
笛声停了。
那人转过了身，长长的黑发被风缠绕着扬起，白色的衣袍微微鼓动却不显得凌乱，他带着一方遮了半脸的银质面具。
看不到脸，很神秘，但是这一切与此情此景相得益彰。
“你……”赵雪愣住了，这个人，很熟悉。不是像见过的那种熟悉，而是那种人跟景融为了一体的感觉，仿佛赵雪记忆深处的场景再现。
戴面具的那个人笑了，目光温柔无比，他没说话，而是将手中的笛子递了过来。
赵雪像是被蛊惑一样伸手去接，她触到了，温润的手感……
戴面具的男人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忽然——
“阿雪！——阿雪？——你在哪儿？”是洛羽义的声音。
赵雪一下子回过了神，将手缩了回去，往声音那边跑。
而面具男人的笛子，他放了手，赵雪却没有接住，一下子掉在了地面上凸出的一截石头上。
到底是什么样的恶意？地面上到处都是绵软的雪，偏偏笛子掉落的地方有一截漆黑的石头露出了雪面。所有凸起的地方都覆盖了一点雪，偏偏这一块石头露出了峥嵘。
玉笛碎成了两截。
赵雪跑远了。
顾城主脑海中一片空白，蹲下身去捡起这两截碎玉，手微微发抖，一滴眼泪滴在了玉笛上，一滴眼泪灼伤了雪层。
赵雪没想到自己放手会连带的玉笛摔碎了，她跑得太快，踩在雪地里吱呀作响，掩住了身后那一声清脆的“咔嚓”。
不一会儿，赵雪就找到洛羽义了。
这一天赵雪的车架到梨园的时候，洛羽义果然另有安排。两人本来携手漫步，赏了一会儿雪景，忽然洛羽义便说当日曲水流觞的溪流都结了冰，想要破冰，捉条鲤鱼上来慢慢煮。
赵雪等得无聊才会闲逛到了林中。
现在洛羽义好不容易抓到了鱼，一抬头却发现赵雪不见了，茫茫白雪里哪有人影，只好一边找人一边大喊了。
赵雪找到洛羽义的时候，洛羽义撩起的衣摆还没放下，手里用一截枯草拴着一只活蹦乱跳的鲤鱼，尺许长，鳞片鲜亮。天那么冷，洛羽义却急的冒汗了，赵雪看了心里一阵暖意。
“羽义。你的鱼捕好了？”
“什么我的鱼，是给你捕的，还不是你吵着要吃！”
“……”被动想吃鱼的赵雪。
不过大冬天捕鱼确实不容易，赵雪甜甜的笑起来：“辛苦你啦！你好厉害呀，我还以为那小溪里没鱼呢。”
洛羽义脸上忽然露出莫名的红晕：“谁说没鱼啊，水里怎么可能没有鱼。”
赵雪忽然想到了什么：“话说前几天没下雪的时候，好像没看到那洗水里有鱼啊，何况是那么大一条……”
“你当时坐那么远，肯定看不见溪水里有鱼的！”
“这是不是根本不是你自己捉的，你让梁邱给你买的？”
“胡扯，不信你跟我去看冰面，那个坑还在呢！”
赵雪都快被洛羽义嘴硬的样子说的流汗了，难怪之前自己等了大半天，什么鱼都没掉到，一转身走了两步，鱼就上来了，还那么大一条。
合着洛羽义就是等自己分神偷偷弄条鱼过来的啊！这么大费周章的，不用说了，这鱼肯定大有玄机。
其实就算赵雪不走，一会儿上游梁邱凿一个冰洞，把鱼扔进去，然后把鱼往下游这边赶，自己也是能抓到鱼的。洛羽义在心里默默的说。当然，赵雪去逛别的了，那肯定直接就交接一下就行了。——连鱼嘴上的草绳都还是附近渔民系的。
“我刚刚听到了一首曲子，有个人在那边吹笛子，跟你弹琴给我听的那首曲子好像啊，我带你去看他。”
赵雪也不跟洛羽义多闲扯，拉着洛羽义就往假山那边走，生怕因为自己没有接那人的笛子他走了。说也奇怪，那人为什么把笛子给自己呢？
又是曲子？洛羽义俊眉一挑，自己这个傻媳妇不会以后就算嫁给了自己听到一首好听的曲子就跟人跑了吧。于是也任由赵雪拉着，打算看那人是何方神圣。
顾城主当然已经不在原地了。
赵雪没有看到，假山前面有人站过的脚印，但是没有离开的脚印，人却不见了踪影。
“奇怪，人不见了。”赵雪四处张望，脸上难掩失望，“我还想带你见见他呢。难道他真的是山中的精怪？”
洛羽义看到雪地里两双脚印，小一些的那双自然是赵雪之前留下的，大一些的想必就是那个吹笛子的人的脚印了。洛羽义扫下几眼就记下了大小。
敢装神弄鬼？哼。
“那人是不是吹的玉笛啊？”洛羽义忽然问。
“是啊，你怎么知道？”
“玉笛碎了，你看这块石头旁边，是玉屑。”
“碎了？怎么会？你是不是看错了？”
“我从小在珍宝堆里长大的，摔碎的玉器不计其数，怎么会认错。”洛羽义的发言极其财大气粗。
“难道是刚刚他把笛子递给我我没接掉到了地上？”赵雪满是自责，“都怪你，刚好那时候叫我！要不是我弄碎了他的笛子，他也不会消失不见了。”
洛羽义唇角一勾，他可不信什么山野精怪，还没有听说过现实中有人能踏雪无痕，没有其他脚印留下，那肯定就还在这里了，树林里并无枝叶一览无遗，那能藏人的地方就只有这座假山了。
不过既然那位不敢见人，他也无意揪出他跟他比什么乐理的高低。洛羽义心里有了计算，张口就道：“我不叫你，你被山里的野人勾去了魂怎么办？你该谢我才对。”
“这……你别说的那么吓人好不好？”嘴上这么说，赵雪想起之前自己一幅迷了心窍的样子，也渐渐觉得有些后怕起来。搓了搓手臂：“那，那我们赶紧走吧，你不是说要给我炖鱼汤吗？”
假山背后的“野人”顾城主，隐藏着行迹，依旧没有从玉笛断了的打击中恢复过来，难道真的天意如此？然而背后的声音忽然刺耳了起来。
洛羽义问赵雪：“你说是我的琴音好听还是那人的笛声好听？”
赵雪搂着洛羽义的胳膊撒娇：“别吃醋嘛，当然是你的琴声好听啦！”
顾城主能想象到赵雪说这话时对洛羽义依恋的样子，一直到他们去了别处都回不过神来。
洛羽义前后才出现不过一个月，居然就这样被赵雪喜欢上了？
摘下面具，顾城主做不出表情，手中的面具和断笛都在嘲讽他。他内心想要做决定，想要撕裂眼前的一切伪装，想要回到从前。然而大局为重，他不能为了一己之私，不能……
戴上面具是因为不想暴露身份，想要赵雪知道那首曲子曾经有另外一个人吹给她听，只是想要赵雪知道那首曲子不是洛羽义的。
可是玉笛断了。
赵雪说洛羽义的琴声更好。
顾城主捂着自己的心口，他的爱人被抢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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