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匹诺曹

　　文/《亲爱的匹诺曹》
　　作者/寒菽

　　高中同学会。
　　乔逸跟做贼似的摸进会场，他本来是真的不想来……嫌丢人，但是左思右想，实在是想蹭这顿饭——他已经两个星期没沾过荤腥了，吃泡面吃得快吐了，连火腿肠都不敢加。
　　聚会地点是在s城某高级会所。

　　乔逸其实不太敢来见这帮高中老同学。
　　他初中毕业那时候，他爸做生意有了些起色，赚了点钱，顿时抖起来了，他爸还花钱把他塞进了个私立贵族高中！在这读书的孩子要么是达官显贵的孩子、要么是成绩非常好被学校重金挖过来提高教学成绩的。
　　少年时期，大家都挺单纯，乔逸虽然和同学比家境普通，但他性格开朗、相貌英俊，成绩又好，所以当时人缘是真不错，不然他也不会当选副班长，还是校篮球队的队员，每次他打球，一堆学姐学妹在旁边看，女生们还评他是校草呢……如今想想，那可真是他人生中最辉煌的一段时光。
　　可惜好景不长，原因也是他爸。乔逸他爸做生意赚到些臭钱，就在他妈的眼皮子地下偷偷和公司的女会计好上了，终于有一天被他妈给发现了，两人一场大战，达成休战协议，本来瞒着乔逸，说等乔逸高考结束再摊牌离婚。但那小三等不住，她怀孕了，逼着乔逸他爸赶紧离婚娶她，于是大着肚子私下找了乔逸。
　　乔逸被这人找到学校来都懵了，还有好事者传是他在外校弄大了女人肚子，一时间满城风雨、不胜其扰。
　　反正这事瞒不下去了，乔逸在离高考还有三个月时，爸妈正式离婚，闹得厉害，他和他妹都跟妈妈，还有他们住了多年的老房子和一些积蓄……那阵子他浑浑噩噩，高考考砸，只上了一所三本院校。
　　也是从那之后，他的人生开始走下坡路。

　　乔逸特意稍微晚点到，不然多尴尬，这一见到以前的老同学，乔逸就觉得有点抬不起头，瞧着一个个都混的很不错，就属他最搓了。
　　他也是走进社会以后才发现，其实很多人的人生从刚出生就定下来了，他这辈子就在他的阶级混混日子了，他奋斗一辈子也到不了别人的人生起点。
　　这些人搞个同学会还要弄得这样豪华，他看那些人三五成群的聊天寒暄，他拿了些食物酒水就到角落窗户边去了，往窗帘后面的露台钻，一个人躲着，还琢磨能不能打包一些回去。
　　可还是有人发现了他了，以前班上的小胖子现在更胖了，和他打招呼：“这不是小乔吗？你在这啊？哇，还是这么帅！”
　　乔逸点点头，讪笑，祈祷对方不要问某些让人尴尬的尴尬，到了这个年纪，大家一开口无非是问工作、收入、结婚没有，这些事他都没脸和人谈。其实很多人并不是真心关心你，也不是想羞辱你，无非是实在不熟，找不到话题罢了。
　　乔逸随意看了一眼楼下，一辆跑车从不远处减速，缓驰而来，在楼下停下，乔逸也想买车，他记得那车是什么限量版豪车，要几千万吧？这个数字距离他太遥远了，他连嫉妒之心都升不起，只轻声感慨：“真有钱啊……”
　　乔逸看到一个男人从车上下来。那人穿的其实很简单，但光是站在那，就是从头发丝儿到脚尖都散发着一股超有钱的感觉。远远望过去身材颀长，长手长脚，宽肩阔背，他仿佛是心灵感应到了有人在楼上看自己，忽然停住了脚步，抬起头，望向乔逸的方向。乔逸看到他的脸，英俊的他都愣了愣。
　　那是一张很有男人味的脸，轮廓冷峻，眉骨微高，眼窝略深，眸光深邃，高鼻薄唇……俊美是俊美，但是有点冷，瞧着气质有些薄情。乔逸想，女人应该喜欢这种长相吧？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嘛。
　　哪来这么一个有钱大帅哥？乔逸想着，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因为觉得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这个人，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然后乔逸猝不及防地听到旁边的人说：“裴明峰来了啊。”

　　嗯？这名字听上去有些耳熟。
　　裴明峰？
　　裴明峰？？？
　　这是裴明峰？？！！

　　裴明峰？乔逸一下子都记不起来这个人，回想了好一会儿才记起这个名字。
　　乔逸慢慢地记起来了，起初只是想起一个模糊的人影，然后才渐渐变得清晰起来。对，高中的时候他是和裴明峰挺要好的。
　　裴明峰是跳级的学生，他们年纪有名的小神童，拿校一级奖学金的，跳了三级，上高中的时候才刚过十二周岁，比他小了三岁。
　　那时裴明峰小小瘦瘦，沉默寡言，近视戴个眼镜，跟个小鸡仔似的，有些无聊的男生爱拿裴明峰取乐，他看不过眼，保护了裴明峰。裴明峰从那以后就像是刚破壳的小鸟见着妈妈一样，整天跟在他屁股后面，张口闭口叫他“哥”。
　　那时候他和裴明峰可要好了，带着裴明峰到处玩，什么压马路撸串，偷去网吧打游戏，好的坏的，干什么都领着这个可爱的小马仔。
　　后来……
　　后来高三上学期，裴明峰出去留学，他们渐渐失去联络，就再也没见过面了。

　　乔逸记得裴明峰走的前一天，他依依不舍，特地去机场送裴明峰。
　　裴明峰那年才十五岁，虽然比高一刚入学时蹿高一截，身形还是很瘦弱单薄，像只小猴子，比他矮半个头，仍是个青涩的少年。裴明峰拉着他，眼睛红红的，眼镜被泪水蒙上雾气，舍不得走。
　　乔逸摘了他的眼镜，给他擦眼泪：“不要哭，小峰，天下无不散之宴席。”
　　裴明峰：“你不懂。”
　　乔逸笑了：“又不是生离死别，你可以给我寄信打电话啊。”
　　裴明峰摇了摇头，仰着脸问：“哥，你会不会想我啊？”
　　乔逸看到他那双眼睛，天真干净，盛满了依恋，像只小狗，他莫名地有些羞涩，摸摸裴明峰的头，说：“我当然会想你啊。”
　　裴明峰盯着他，突然抓着他，亲了他一下。
　　嘴贴嘴那种亲！乔逸当时懵了，没马上反应过来，等回过神，下意识把裴明峰一把推开了，脱口而出：“你干什么！”
　　裴明峰被他推倒在地。
　　乔逸只觉得心脏狂跳，他听到裴明峰爬起来，认真珍重地说：“哥，我喜欢你。”
　　乔逸到现在都记得当时的心情，尴尬到爆炸了，他其实之前多多少少有点感觉出来了……但哪敢认啊？没想到真的被挑明了。
　　他当时一句话都没说，转身落荒而逃，连头都没回。
　　从那以后已经过去了快六七年，他没有再联系裴明峰，开始裴明峰还主动找过他，他不接茬，冷着裴明峰，毕竟他又不是基佬，总不好再给人误会了吧，没人能一直热脸贴冷屁股的，裴明峰大抵是渐渐觉得无趣，也不再找到他。那个像小尾巴一样成天叽叽喳喳喊他“小乔哥”的小男生再没出现。
　　裴明峰这个人就这样，慢慢地从他的生活中完全消失了。

　　记忆中那个又瘦又矮的小男孩和眼前这个高大英俊的男人的身影渐渐重合在了一起，是很像，但又完全不一样，太神奇了，乔逸根本不敢去认。
　　这是裴明峰？这真是小峰？
　　当年他的小跟班变得这么高，这么帅，这么有钱！而他呢，一事无成，穷困潦倒……裴明峰还喜欢过他，他倒不是自恋到会觉得十年不联系的人还会喜欢自己。只是假如裴明峰见到他，发现这个当年甩了自己的人现在又丑又穷，还倒霉透顶，大概会觉得大仇得报？反正比起其他同学，他更害怕见着裴明峰，尤其是见到这样的裴明峰。
　　太尴尬了，太尴尬了。

　　所以，当裴明峰出现在大厅的时候，乔逸压根没敢出去，就躲在窗帘后面偷看。
　　乔逸旁边的男同学和他聊天，一脸艳羡地看着裴明峰被很多人围着，大家都想和裴明峰套点交情，成人的世界就是这么现实的：“以前是真不知道，裴明峰原来是xx集团的继承人，他去年读完MBA继承了家业，前段时间回了国，现在可牛了。我记得你以前不是和他很要好吗？后来你们还联系吗？你们那时候跟小俩口似的。”
　　真是哪壶不卡提哪壶，乔逸无比尴尬地说：“那都什么时候的老黄历了，我们很久不联系了。”
　　“哈哈，看来是被下堂的糟糠妻了。”
　　乔逸扯了扯嘴角，笑不出来：“……呵呵。”别开这种玩笑了。
　　聊着聊着，胖子忽地八卦说：“其实我听说裴明峰喜欢男的……”
　　乔逸顿时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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