洵珺天下

　　八月二十七日晚，燕洵处理了些琐事，便去了凤翔殿。上次穆宁珺闹着说玉露殿里有蛇，尽管燕洵知道她是故意说的，但还是让她搬到了凤翔殿。

　　一进寝殿，她一如既往地在睡觉。

　　见她睡得正熟，燕洵退出内室，问离湘道：“离湘，陆长羽跟你们说了没有？”

　　离湘一脸茫然，“说什么？”

　　燕洵一听便知陆长羽还没有告诉她，想了想，觉得还是该让她早些动身，于是道：“你这两天准备一下，收拾东西，三天后和你家小姐一起离开。”

　　“啊？”离湘正在泡茶的动作立刻停下，惊讶道：“陛下，为什么？”

　　“嘘！.......”燕洵示意她小声点，压低声音道：“没有为什么，你听我的便是。”

　　离湘把头摇成了拨浪鼓，“陛下若是说不出理由，小姐是不会走的。”

　　“你放心，我自有办法让她心甘情愿的离开。”

　　“什么办法？”

　　“什么办法？”

　　两个不同的声音几乎是同一时刻传来，燕洵和离湘闻声望去，霎时一惊，穆宁珺不知何时已经从内室里走了出来。

　　她身披素月长袍，衣袂飘飘，静静地站在门口，微微皱眉看了离湘一眼，离湘心领神会，立刻退出了殿内。

　　燕洵没想到她这么快就醒了，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穆宁珺走到他身前，直视他的双眼，缓缓地道：“如果我刚才没有听错，你的意思，是要我走？”

　　燕洵克制着自己烦乱复杂的心绪，点了点头，冷声道：“你这几天闹来闹去，为的不就是让我放你离开吗？”

　　穆宁珺一愣，他说什么？他竟然以为，她之前的种种作为，是在逼他放她走？心里蓦地一疼，她缓缓地低头不去看他，他竟是这么以为的吗？不，不对......她强迫自己保持冷静，沉思片刻后再次抬眼看他，目光变得柔和，她忽然对他温柔一笑，“燕洵，你是故意这么说的，对不对？”

　　燕洵愣了愣，微微低头，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他不能心软，不能心软。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沉声道：“你可知，纳兰红叶......有了我的孩子。”

　　穆宁珺霎时一怔，似乎是不相信地睁大了眼，“你说什么？纳兰红叶她......她有身孕了？她有了你的孩子？”

　　燕洵垂下眼眸，点了点头。

　　穆宁珺看着他，整个人像是被冻僵了一般，讷讷地站着。脑子一直还是燕洵那句话，纳兰红叶有了他的孩子，他的孩子，他的......孩子......心头像是插了一把尖刀，剜得她生生地疼。她缓缓抬头看着燕洵的眼，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攥起，将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那一丝疼痛终于让她清醒了些。

　　“这跟我，有关系吗？”她忽然十分平静地问了他一句。

　　燕洵没料到她竟然是这样的反应，正不知怎么回她，穆宁珺又道：“她怀孕了，跟我有关系吗？”

　　她上前一步，藕荷色的手臂紧紧地抱着他，把头埋进他的胸膛，柔声道：“燕洵，我们和好吧！”

　　燕洵整个人愣住，她刚刚说了什么？和好？

　　“燕洵，对不起！”穆宁珺声音哽咽，“我知道我最近做得很过分，但我已经闹够了！我不想再跟你闹下去了，燕洵，我们和好吧！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低柔的声音里夹杂着哭泣，这些天折腾来折腾去，最苦的还是他。两人经历了那么多苦难，为什么还要彼此折磨？

　　燕洵听着她轻泣的声音，又心疼又怜惜，闭了闭眼，沉下声音轻轻道：”珺儿，你走吧，留在这里，我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可我......”

　　可我却不一定能保护好你！这一句话，他最终还是没说。若是说了，以她的性子更不会走了。

　　穆宁珺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忽然笑了起来，她的指尖带着丝丝缕缕的温暖，轻轻抚平他的眉心，她微微笑道：“看来我们的皇帝陛下，演技实在太差了！演着演着，竟然忘词儿了。”

　　她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得那么自然，全然不理会他此刻的惊愕、愣神。

　　穆宁珺把手轻轻放在他的心口，温柔地笑道：“你这个傻瓜，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让我走的原因吗？我知道，你一直在自责，一直怪自己没有保护好我，没有保护好我们的孩子。可是燕洵，这一切不怪你，我也从没有想过要离开你！燕洵，对不起，我只是......太难过了！”她低头，带着抽泣的声音道：“失去了孩子，我真的很难过。我不知道怎样心里才会好受一些。燕洵，我的时间不多了。所以我一直想给你留下一个孩子，我走以后你心里也好有个慰藉。可是我没有想到，我真的没想到会把你伤得这么深……燕洵，对不起……对不起……”

　　她越说越控制不住地失声痛哭起来，泪如雨下，打湿了他胸前的大片衣襟。这大概是她自从失去孩子以后，第一次这样痛哭！

　　燕洵心痛至极，此刻什么也顾不上了，紧紧地抱着她，好似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胸膛一般，“是我的错，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他的声音低沉暗哑，含了许多的无奈和心痛，“珺儿，我知道你没有怨我，但我想过了，自从你跟了我，总有吃不完的苦头，现在怀宋的势力步步紧逼，我怕他们对你下手。所以，你听我的，跟陆长羽先离开，等局势稳定以后，如果你想回来，我再去接你，好不好？”

　　他曾想过无数种办法让她离开，说狠话，下迷药，假装变心……可一在她面前，一切都不管用了，他什么法子都使不出来了。

　　见不得她伤心，见不得她难过，更见不得她哭......所以，他唯一的办法，只有好言相劝。

　　穆宁珺勉强止住泪，坚决地摇头道：“我不走。如果怀宋不放过我，那我离开了，他们就会放弃害我吗？他们就会放弃跟大燕的势力争斗吗？不可能的，燕洵，这一切是无法避免的。所以，你的理由，我一个也不接受。”

　　她说得那般笃定，短短几句就将现在的形势说得清清楚楚。燕洵心里五味杂陈，她何曾变过，她还是一如既往的理智。眼下的大燕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想要两个政权相互融合，根本就是不可能的。自秦以后，一统天下早已是大势所趋。

　　他叹了口气，严肃认真地问道：“你既然清楚这些，那更应该明白，留下来也会是危机重重。珺儿，你真的想好了吗？”

　　穆宁珺笑了笑，靠在胸膛，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轻声道：“不需要想。当年母亲曾经跟我说，她最大的遗憾便是没有在父亲最危险最困难的时候陪着他。我不希望自己也留下这样的遗憾。”

　　燕洵眼眶湿润，声音低沉，缓缓问道：“那......你不介意纳兰红叶怀孕这件事情吗？”

　　他敏锐地察觉到，说完这话时她的身体无法避免的僵硬了片刻，心里竟然有些急，他终究还是忍不住解释道：“珺儿，你听我说，那天我在清和殿喝醉了，我也不知道她怎么会突然去清和殿。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糊里糊涂地就让她有了孩子，我…....”

　　他垂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而且，再解释有什么用呢？

　　穆宁珺看着他这副像是小孩子做错了事情怕被罚似的模样，忍不住想笑，忽然抬眼反问他道：“那你呢？你希望我介意吗？”

　　嗯？燕洵拧眉，表示不解。

　　穆宁珺一脸认真地道：“如果你希望我介意，这争风吃醋的事情我也是会做的，若你希望我不介意，那我就当她像母鸡不得不下蛋一样，宽宏大量的接受一下她抗拒不了自己的身体反应这件事！”

　　“噗.......”燕洵忍不住笑了出来，“你从哪里学来这些乱七八糟的说法。”

　　穆宁珺一本正经地道：“前些日子跟着那个柳窈学跳舞，就听了些！还顺便学了点勾.引.男人的门路。对了，你要不要试一试？”

　　燕洵紧紧皱眉，“你说什么？”

　　穆宁珺憋着笑继续严肃地道：“哦，差点忘了，我们的皇帝陛下不好.女.色，算了算了，我还是找别人试试吧！”说着她便放开了抱着他的手。

　　燕洵的脸色已经难看得快要赶上街市里卖的猪肝了，猛地一把将她拉回来，眸光一闪，低下头去狠狠地吻住了她，强势地撬开她的.唇，带着隐约的怒意和惩罚，如狂风暴雨肆虐庭院里的花朵一般来势汹汹！

　　勾.引？试试？还找别人？她当这种事情很有意思吗？

　　尽管知道她不过是在开玩笑，可他刚才却是实实在在地担心她的呀！可她却......燕洵越想越觉得生气，一手死死扣住穆宁珺的后脑勺，另一只手将她紧紧锁入怀里，让彼此贴得更紧，吻.得更深......

　　穆宁珺全身都被他禁锢在了怀里，只觉得被他吻得唇上微微疼痛，整个人都快要窒息了。

　　也不知吻了多久，他终于放开了她一点点，暗哑的声音带着微微的喘息像是鬼魅般低沉传来：“现在，还想不想再找别人试试？嗯？”

　　穆宁珺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色红润得像是刚刚涂抹了胭脂般娇媚，她稍稍平静些后，抬眼看到他脸上得意的笑容，很是不满！干脆一把勾住他的脖颈，凑上前去狡黠地笑道：“想啊，可我现在只想找你了！”

　　说罢，她便主动吻.住了他，温软的唇瓣轻轻摩挲着他的，惹得燕洵唇上一片麻痒，待他要继续深吻时穆宁珺却又巧妙地躲开，她得意地笑道：“怎么样？勾引可算满意？”

　　燕洵两眼眯起地看了她一眼，嘴角浮起一丝浅笑。

　　满意么？怎么会？

　　他没有回答她，只是再一次紧紧地抱住她的腰身，细密的吻重重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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