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姐开挂了

　　地震总共经历了九分钟，这短短九分钟却在堰市居民心里刻下了永生难忘的记忆，不是它夺去了许多人生命，而是因为它开启了一个新的时代。

　　柳真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只是她并没有深想，对现在的她而言，最重要的不是未来如何，而是当下家人是否安全。

　　她盯着手机，不甘心又播了一通，老妈的没打通，弟弟的通了。

　　“姐。”

　　电话那头传来柳诚稚嫩却平静的声音，压在柳真心头一块大石终于安全落下。她鼻子泛酸，眼眶泛红，一直镇定的她，这会儿却有想哭的冲动。

　　“诚诚，你没事吧，学校怎么样？”柳真吸了吸鼻子问道。

　　“我没事，学校也没事。”柳诚回答，他说话的语调和平时一样，一点也不像刚刚经历过大灾难的样子，不慌不忙，不疾不徐。

　　如果不是四周清晰可闻的哭闹声，柳真差一点就信了他的邪。

　　小弟明明只有十二岁，却比大人还沉着，柳真再看了一眼地上的郭洋，心情复杂。

　　“小子，如果你害怕，可以哭着告诉姐，姐不会笑话你。”

　　“……”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我又不是小孩子。”

　　好吧，你是小男子汉。

　　柳真腹诽，又问他：“你现在在哪儿？”

　　“操场。”

　　“那你在操场等着，我马上过来接你。”

　　“好。”

　　柳真刚挂电话，老妈又打了进来。

　　“真真，地震啦，好吓人啊！”柳母惊慌失措，电话一通，立马失声大哭，柳真连忙安抚。

　　十一岁时柳真的母亲和父亲离婚了，父亲想要一个乖巧听话千依百顺的女人，但是柳母个性刚强，素来有自己的想法，两人矛盾日渐加深，后来柳母怀了柳诚临产要住院的时候，父亲领了个身怀六甲的女人回来跟她摊牌。

　　柳母果断把丈夫让了出去，带着女儿、儿子过。

　　用柳母的原话说，渣男不扔，留着过年么？

　　跟女儿、儿砸相比，柳母心理素质差了许多，柳真安抚了许久也没让她把眼睛的水龙头关住。

　　柳真只好认扔出杀手锏：“妈，诚诚还在学校，我得赶去接他。”

　　柳母一听立刻止住了哭声：“对，你先去学校接诚诚，妈没事，别担心啊，妈去小区外的广场等你们，天啊，诚诚一定吓坏了。”

　　柳真努嘴心想：您儿砸可比您镇定多了。

　　“不行，我也要去学校。”柳母不放心外孙，也要去学校。

　　“您就别添乱了行吗？万一又地震，我是顾您还是顾他？”

　　“行行行，我不去，你一定要把他安安全全的接回来，他要少根头发，你也别回来了。”

　　自从有了小弟，柳真在母上大人心中的地位每况愈下啊！

　　车棚倒塌，柳真放在车棚里电瓶车被压坏，好在柳诚读的小学离公司并不远。她甩着11路，连走带跑，朝小学走去，也不敢抄小路，只走大道。

　　地震把公路两旁的银杏树摇秃了，有些树干较小树木拦腰倒在路边，将路边停靠的车辆砸得凹下去一大块。

　　四处都是倒塌的房屋，很多人悲痛得瘫坐在倒塌的房子下，柳真还看到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一边哭，一边发疯似地去扒石块，想要把压在下面的亲人救出来。

　　柳真眼含热泪，今天，有多少孩子失去了母亲，有多少妻子失去了丈夫，又有多少儿女失去了父母。

　　相比之下她是幸运的，她第一次体会到人类的渺小，面对天灾的无助与绝望。

　　走了二十多分钟，柳真终于来到柳诚就读的育才小学。小学的围墙塌了一半，其中一幢教学楼上出现了一道长长的裂痕，好在只是裂开，并没有塌。

　　学校乱糟糟的，所有家长都在喊着自家孩子的名字，教导主任拿着喇叭维持秩序。

　　“给位家长，稍安勿躁，同学们都在操场，请根据班级寻找……”

　　操场上密密麻麻全是人，没找到孩子的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找到的和孩子哭作一团，在这混乱不堪的情况下，有一个班级显得格外扎眼。

　　不是他们太闹，而是太安静。

　　四十个孩子，十人一组，围城四个小圈，坐在地上把书包垫在腿上埋头写作业，时不时交头接耳讨论题目。

　　在这乱哄哄的操场上，简直就是一股清流。

　　“那是哪个班？”进来的家长都会忍不住朝他们看一眼。

　　“六年级一班，看到哪个戴三条杠的小帅哥没有，那是他们班长，别的班级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的同学跑到了操场，老师不准他们乱跑，他就带着同学写作业。”

　　众人人沿着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第一个圆圈里坐着一个手臂带着三条红杠的少年，少年大约十二岁，年纪不大，五官却极为精致，像从漫画里走出来的美少年，操场上那么多人，一眼就能注意到他。

　　他左手握着钢笔写得极为专注，似乎天摇地动也不能打断他写作业，大约是写累了，他直起背活动了一下，捏了捏酸痛的手腕，又把钢笔换到右手继续写。

　　竟然还是个左右开弓的小变态！

　　少年察觉到众人的视线，抬头往这边看了一眼，一双明亮乌黑的大眼睛弯成天上的弯月，少年竟然冲他们笑了，这一笑，世界也跟着明亮起来。

　　少年收了笔把作业本放进书包里，起身拍了拍沾满灰尘的裤子，刚刚坐着显不出身高，众人现在才发现少年已经有一米六几，比同班同学高出一截，一双大长腿又长又直。

　　什么样的基因才能生出这样的孩子啊！

　　家长们心里不约而同地感叹。

　　“我姐来了，我回家了。”柳诚对周围的同学说。

　　“班长大人请慢走，你放心，我们一定会乖乖听话。”一位女同学乖巧地对他说。

　　“是啊，我们六一班跟那些哭哭啼啼的小孩子可不一样。”另一位男同学说完还鄙视地朝四周看了一眼。

　　柳真走过来的时候，所有同学站起来齐声向她问好。

　　“姐姐大人好！”

　　“同学们好，作业做得怎么样啊？”

　　“真真姐，您的语气好像魏老师。”一位同学小声吐槽。

　　柳真一想，可不是么。

　　她和同学们笑成一片，班主任魏海滨听到笑声走了过来。魏海滨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穿着一件深灰色的呢子大衣，是柳真和柳诚的远房表哥。

　　“真真来啦，今天多亏了诚诚，让我省了不少心。”魏海滨靠近一步压低声音说：“你不知道，隔壁班有个小孩儿吓得直接从二楼跳下去，现在家长还在校长办公室扯皮。”

　　同年级的班主任羡慕死魏海滨了，柳诚不仅是全年级第一名，关键时刻还特别靠得住，说句实话，换成魏海滨自己也未必有柳诚做得好。

　　“你说啊，咱们堰市是天府之国的源头，水多但是从来不发大水，年年风调雨顺，无灾无难，谁想到会来个地震？”魏海滨抬头看着青城山，“我敢百分百肯定那道钟声是从青城山传过来的，你说这世上不会真有修士吧？”

　　“小说看多了吧。”柳真拍拍魏海滨的肩，带着弟弟走了。

　　魏海滨在后面高喊：“学校会停几天课，开课时间我会在家长群通知，你让表姨注意看啊。”

　　柳真手举在头顶做了一个“OK”的姿势，表示明白了。

　　“姐，表哥说得万一是真的呢？”

　　柳真摸摸小弟的头，看样子是进入中二期了，她年轻的时候也这么想过，长大后才发现当初的想法多幼稚，不过她不会打击小弟，侧头笑着说：“那你好好学习，争取成为修士，保护老妈和老姐。”

　　“好。”

　　柳真只是说笑，并没有注意到柳诚那张小脸满是认真。

　　小区外面的广场停了许多小汽车，不少车主打开车门，让外面的人听到电台播放的广播：“今日堰市发生大地震，房屋大面积倒塌，据不完全统计受灾人数已经达到……”

　　“蓉城通往堰市的高速公路已经封锁，目前只允许救援车辆通行……”

　　柳真在草坪里找到了柳母，柳母穿着一件黑色的长款羊绒衫，手里提着一个大袋子，袋子里装满面包和矿泉水。

　　“停电停水了，这是我和朋友去超市里抢购的，够咱们吃一天，超市的货架都被搬空了，我本来还想买些巧克力火腿肠榨菜，结果全卖完了。”柳母把袋子丢给柳真后说。

　　广场上全是附近避难的居民，柳真坐在地上翻看手机，朋友被刷爆了，有人把灌江口雷雨轰那根柱子和青城山霞光喷薄的视频发到网上。

　　还有人发了一张峨嵋山的照片，堰市地震的时候，峨嵋震感强烈，后来金顶金光大作，峨嵋的地震才消失。

　　视频和照片上传几分钟后就被删除，仿佛一切都是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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