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更年期

　　亲爱的，你想我了吗？
　　废话，什么时候滚回来？
　　可能年底了吧。我们现在终于到拉萨了，条件好多了。
　　那就好。
　　你呢，放寒假了吧，回去吗？
　　回去也一个人，不折腾了。
　　酒吧里声音嘈杂，莫南喝了酒，一个劲儿的傻笑。
　　傻笑什么？
　　看见你高兴呗。
　　你一个人在外面喝酒，小心碰上色狼。
　　老娘也不是浪得虚名的。
　　莫南的梗一向很烂。
　　高远呢？
　　他一会来接我。
　　那就好。
　　镜头里，莫南突然低下头一言不发。
　　怎么了？
　　莫南假装搓脸，眼睛红红的。
　　哭了？
　　没，迷眼了。
　　怎么了，说啊？
　　莫南鼻尖红着，不自然的笑着，真没事。
　　你骗不了我。
　　我就是想你，想家了，特别想。
　　莫西也掉了眼泪，小姐俩四年多没见，尽管经常视频，可终归是相隔千里。
　　你回北京我去看你。
　　好。南西挑了下眉，故作轻松。高远来了，先不说了。
　　拜。
　　姐俩都以为对方关掉了视频，莫西起身去卫生间放了洗澡水，顺手从冰箱拿出一瓶啤酒，随意浏览着网页，突然，电脑里传来莫南跟高远的对话。
　　莫西刚要说话，对方的谈话让她闭了嘴。
　　买好明天去深圳的机票了？
　　嗯。
　　礼到就行了，干嘛非要亲自去。
　　他是我最好的哥们，一辈子就一次的事儿能不去吗？
　　我看未必就一次。
　　好歹同学一场，能不这么刻薄吗？
　　那莫西呢？
　　都过去了。
　　以她的性子，过不去。

　　酒吧里声音嘈杂，莫西听不真切，可就是只言片语，再加上刚才莫南吞吞吐吐，也猜出了七八分。
　　莫西觉得身体发麻，从脚趾开始一点点向上蔓延，直到整个身体都僵硬。
　　字字如钉。
　　钉在心口。
　　莫西连着灌了五瓶啤酒。
　　电脑那头不知是没电了，还是被发现了，没了信号。
　　莫西蜷缩在椅子里，盯着空墙，五分钟、十分钟、半个小时，莫西觉得眼皮酸沉。
　　酒精开始在胃里翻江倒海，一个嗝翻上来，莫西冲进厕所抱着马桶狂吐。直到全都吐干净了，莫西瘫软在地上。身上的呕吐物散发出刺鼻的臭味。莫西扯下衣服，跳进浴缸。
　　她闭着眼睛泡在热水中，冰冷的身体渐渐解冻，水龙头不停地注着水，水面快速上升没了脖子。莫西感到心跳加速，头晕乏力，想要挣扎着爬出浴缸，却脚下一软，滑进了水里。

　　陆程坐在马桶上抽着烟，那天以后他烟不离手，咳的也越来越凶。卫生间外有水渗进来，很快淹了地板，陆程急忙擦了屁股跑出去，房间里也灌了水。
　　陆程拉开大门，门前的走廊浸泡在水里。水不断的从对门涌出来。
　　陆程拍打着莫西的房门。
　　开门，跑水了。
　　开门。
　　没人回应。
　　喂喂，猴儿主任，你有莫西电话吗？
　　你们一个办公室都没留电话？
　　别废话了，她屋里跑水了，人没在家。
　　我给你发过去。
　　房间里传出手机的声音。
　　操，出门不带手机。
　　眼看水越来越凶。
　　奇情急之下，陆程使劲一脚把门踹开，冲进卫生间。
　　眼前的一幕把陆程吓傻了。
　　莫西的长发在水里漂浮，整个人浸泡在浴缸里。
　　陆程捞起莫西，想着叫救护车已经来不及了，拽了浴巾裹上就玩命的往外跑。
　　深夜路上车辆稀少，就算有车经过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抱着一个裹着白布的女人也一脚油门飞速而过。
　　陆程急了眼，放下莫西，挡到路中间，豁了性命拦下一辆车。
　　怀里的莫西垂着头，面如死灰。陆程拍着莫西的脸，醒醒，快醒醒。
　　哥们儿，求你了，再开快点。

　　莫西眼皮沉重，四下昏暗，房间空无一人。莫西撑着围栏坐起身来，恍惚着摸出了病房。
　　外面下起了冻雨，湿冷刺骨。
　　陆程取回药发现莫西不见了急忙追了出去，见莫西蜷缩着杵在马路上像一只受了惊吓的流浪猫。
　　陆程奔上前将她拖到路边。
　　你就这么想死。
　　莫西低头不看陆程，剥去外套，转身走开。
　　陆程忍着愤怒重新为莫西披上衣服，紧紧把莫西裹在怀里。
　　走。你想死，我陪你。
　　一辆客车呼啸而来，车灯闪着刺眼的光，喇叭发出尖利的声响，陆程搂着莫西站在路中央一动不动，司机拼命地踩刹车。
　　眼看要撞上了，随着一声尖利的刹车声，卡车在两米外停住，司机惊魂未定。
　　就在要撞上的一瞬间，莫西闭上眼睛钻进陆程怀里。
　　陆程笑着，看来你还不想死。
　　两个疯子，疯子。司机喊的差了音儿。想死滚远点，王八蛋。

　　两个人漫无目的地穿梭在江南古旧的小巷，沉默着，一前一后，从深夜到黎明。
　　雨停了，阳光给高耸的白墙镶上了金边。
　　陆程递给莫西一支烟，自己也点了一根。
　　两人走累了，背对背坐在石椅上吐着烟气。
　　为什么要自杀？
　　我没有。
　　不管无意还是有意，要不是发现的早。陆程深吸了一口烟。
　　那你呢？为什么要陪着我死？
　　咱俩就是傻逼呗。
　　沉默片刻，两人笑了起来。
　　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那一晚的事后来两人都没再谈起，阴霾随着夏天的到来被慢慢驱散。
　　莫西早早到了办公室，门缝里塞了一封信。莫西看着一串外文犯迷糊，这不是英文啊，哪国的？
　　六月的清晨开始闷热，她脱了外套，里面穿一件紧身吊带背心，后背露出性感的蝴蝶骨。
　　莫西挽起卷发，刮着调色板上干结的油彩。
　　老远就听见人字拖的声音。陆程一手夹烟，一手拿着早点往嘴里塞。
　　呦，背心儿穿反了吧。
　　莫西不搭理他。
　　嘶，不对，反过去更麻烦。
　　滚你丫的。
　　北京妞骂人就是带劲。
　　你丫就欠骂。
　　再来一句。陆程骚浪贱的小模样把莫西逗乐了。
　　你今儿怎么来了？
　　我拿点东西就走。
　　嘛去？
　　陆程神秘的笑着。
　　莫西想起早上的信。
　　她举起信，对着阳光。
　　你说，这里面写的什么啊？
　　哪来的信？
　　不知道啊，早晨一进门在地上。
　　写给谁的？
　　Lu 陆cheng 程。
　　我的。说着要抢。
　　莫西眼疾手快，藏在了身后。
　　说，你是不是私下通敌了。
　　快给我。
　　这上面的外文我怎么看不懂啊？
　　你当然看不懂了，那是意大利文。
　　你能看懂？
　　当然。我爸妈在意大利留的学。
　　我靠，藏得够深的啊，你不会是哪个皇族后裔吧。
　　皇你大爷。他俩是J大外语系的，公派到意大利留学，早就回国投身祖国建设了。
　　不应该啊。
　　什么不应该。
　　国之栋梁怎么生出你这么个。
　　这么个什么？
　　嘿嘿，奇才、怪才、鬼才。
　　陆程看着信露出了笑容。
　　哥们下学期就不陪你玩了。
　　你要走？
　　罗马。
　　莫西突然闷了声儿。
　　怎么了？舍不得我？
　　她一定会后悔的。
　　谁？
　　你前女友。
　　你怎么知道。
　　我听见了。
　　她就来过一次。
　　就那天啊。
　　你还听见什么了？
　　你俩啪啪啪。
　　你个女流氓。
　　我还录下来了，发给你留个纪念？
　　好呀。
　　我删了。
　　你。
　　唉我说，你这眼瞅着要踏出国门的人了，这形象能不能变变？
　　我觉这样挺好。
　　莫西撇撇嘴，总得有点新气象，讨个好彩头。
　　你还信这套。
　　我给你理发吧。
　　你是给我毁形象吧。
　　不会，你现在这模样不能再差了。
　　你想怎么剪？
　　推成朴树那样，多帅啊。
　　我不喜欢他。
　　我喜欢。
　　那来吧。

　　理完发的陆程终于能看清长什么模样了。
　　原来你这么帅，还真有点像朴树。
　　陆程第一次因为相貌被人夸，羞涩地笑着。
　　挺好，你可以滚蛋了。
　　莫西。
　　嗯？
　　我走了，你好好地。
　　切，来这套。莫西低头调颜料。
　　你走了，这办公室就是我的了，那该多自在？
　　陆程点点头，刚要出门，又折了回来。
　　要不一起走吧。
　　莫西瞪大了眼睛。
　　两人对视了几秒钟。
　　莫西忽然笑了，赶紧滚蛋。
　　陆程也笑了，转身出了门。
　　陆程走到楼梯口望着她的背影，莫西没有再回头去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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